第6章 初入北境
    清意虽然初时有些惊讶，可毕竟是跟在刘承栩身边长大的，和单纯的澄心相比，清意就要聪明多了，毕竟从小到大，只要是需要动脑子的事，刘承栩都是交给他办的。所以他非常快的就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先是装着思索了片刻，然后又恍然大悟一般的点了点头：“原来是卢家女娘！那次真是多亏了有你指路，要不然我还得在庐山上转好几圈呢。”说完，还郑重行了一礼。
    望舒笑着点了点头：“多谢你还记得我！这是我家兄长，卢绛。”
    “我记得了！虽然我几次去送东西都没见过你家兄长的面，但是却听过他的传闻，身高八尺，力大无穷。哦对了，还和我家郎君一起，机缘巧合下拜了桑榆村的李先生为师，对吧？”
    卢绛拱了拱手道：“不错，从桑榆村来论，九郎是我师兄。”提起师兄这个称呼，饶是卢绛，也有些脸红，可他毕竟拜师要晚上几日，确实也只能是小师弟了！说完，还看了望舒一眼，论理，她也是他师姊呢！
    清意笑着颔了颔首，同时也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卢郎君。”
    “你看，你看！”罗小将军笑着走上前，“如今可是都清楚了！”
    陈常看了眼望舒，又看了眼清意，又一次核实道：“你真的认识他们？”
    清意心中暗道：岂止是认识啊！简直不要太熟了！面上继续保持着微笑：“不错，我和卢家女娘确实有过一面之缘。将军何有此问？”
    陈常还没开口，罗小将军就抢着回答道：“陈将军多疑，担心这些人谎报身份，实则为唐国的细作，妄图以刘九郎同窗的名义混入我国，伺机而动呗！”
    陈常瞪了一眼罗小将军，向清意解释道：“如今开封城内局势未稳，我不得不小心为上。这才请了你来，帮我辨认一二。”
    清意正欲说话，却忽然脸色一白，连续咳嗽了半晌，一直到面色变得通红。
    陈常急忙关切的扶住了他：“怎么样？可是旧伤又发作了？”
    望舒也皱着眉头朝前走了几步：“伤的可严重？”
    清意一手捂着嘴巴，努力止着咳，一手向望舒摆了摆：“咳咳……没有大碍……咳……”
    “你先别说话了。陈将军，还要麻烦你尽快派人送他回去。这里风大，他这一身伤，本就体弱，别再受了风染了风寒。”望舒说完，又看向清意，“等我们进了城，再去看你。”
    清意点了点头，被陈常重新扶到了轿子里。在轿帘关上前，朝着望舒又行了一礼。
    陈常做完了一切，一直到轿子离开了翁城，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被望舒指挥着，竟然就莫名其妙的听了她的话。懊恼间，只觉得奇怪，却想不通到底怪在哪里。只得又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遍望舒。
    望舒看向正看着自己的陈常问道：“陈将军，这身份应该没有问题了吧？我们可是能进城了？”
    陈常犹豫了片刻，可在看到罗小将军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放行！”
    有惊无险的进入了内城后，李菀青这才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那个姓陈的也太凶狠了！别说和他对视了，他那眼神扫到我身上时，我汗毛都竖起来了呢！”
    杨嘉卉也后怕的点了点头：“还好还好！总算是过关了。”
    望舒掀开帘子看向车旁马上的老安：“派人去打听一下清意如今住在何处，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老安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也是万幸能遇到清意！”李菀青撅着嘴巴说道，“要不然，这城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呢！”
    望舒笑着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杨嘉卉拍了拍望舒的手背：“我知道你有办法，不过，你的安全和我们一样重要，不论到了何时，万不可为了我们的安危，陷你自己于不顾！若是如此，我和菀青宁可与你在一处！”
    李菀青闻言也急忙点着头应和：“大姊姊说的不错。”
    望舒笑着将另一只手压在杨嘉卉手背之上：“大姊姊说什么呢！我们既是兄妹四人，自然是要安危与共！你们放心，我的意思是，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我们一行人都平安回去的。”
    “嗯。”杨嘉卉和李菀青一起笑着点了点头。
    卢绛在车外说道：“本来是要直接往北的，不过既然遇到了熟人，我看就在宿州城住上一日，待明日再北上吧。”
    望舒赞同道：“就依兄长之言。”
    不多时，在卢绛的安排下，望舒一行人就在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等老安将清意的住处打听了清楚，望舒和卢绛四人又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刚到院子门口，就被人请了进去：“清意特意交代了，让我在此处等待众位。”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颇有些读书人的样子，“我是刘家在宿州城里的管事刘世昂，几位唤我老刘即可。”
    “原来是刘管事。”卢绛礼貌的冲着刘世昂抱了抱拳。
    刘世昂看卢绛给面子，内心自然也是高兴，也不再谦虚，引着众人往里走去，边走边没事说：“听清意说，几位是我家九郎的贵客，此行也是要去那开封城。刘某有件事，还要厚着脸皮拜托众位……”
    卢绛笑着点了点头：“九郎和我们几个交情匪浅，况且此番能得以平安入城，全赖九郎的关系。所以刘管事有事，但说无妨。”
    刘世昂闻言感激的行了一礼：“刘家的生意，以前一直都是五郎君管理着。所以我们下面这些人也都是从五郎君手下出来的。得蒙郎君信任，这才一路做到了管事，得以安身立命。谁知天意弄人，五郎君一趟开封之行，竟然遭此横祸，五房也只留了九郎这一人。刘家看着和谐，可也全因上面有郎主镇着，可郎主年岁已高，若是一朝崩塌，下面的叔伯兄弟们，虽说也是血亲，可毕竟隔着房头，难免欺负五房后继无人……”
    卢绛听到此处，眉头微微皱起，犹豫的看了一眼望舒，开口道：“刘管事，虽说我和九郎是师兄弟的关系，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可事涉家族，我一个外人，只能承诺会尽力保护九郎安全，其他事，我也爱莫能助啊！”
    刘世昂闻言急忙摇了摇头：“我不是想让您帮助九郎和叔伯争夺家产，这些道理我还是懂得。”
    “那您的意思是？”卢绛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刘世昂解释道：“九郎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以他的聪慧，这些都不是难事。我只是担心，经此一事，他一蹶不振，对于这些身外之物不再上心。虽说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以后的生活不会有问题。就算没了这些，他也能再挣。可有些东西本就是他应得的，不争不抢，岂不是辜负了他父亲一生的心血！我希望几位在到了开封后，能好好开导九郎，别让他因为一时的仇恨和悲痛，钻了牛角尖。”
    卢绛闻言点了点头，心道我们去开封本就是为了他，所以非常利索的就应了下来：“这个没问题，待我们去了开封，就去寻他。”
    刘世昂感激的抱了抱拳，躬身道：“多谢卢郎君。”
    说完想说的话后，能感觉到刘世昂的步子明显加快了，走到清意暂时居住的房间前，刘世昂看了眼卢绛身后的三个女眷，犹豫着道：“多谢几位来看望清意，要不然，先请几位娘子去花厅休息？”
    望舒摇了摇头：“刘管事您不必多礼。我和清意本就认识，而且我大姊姊还是药王的传人，清意今日相助我们进城，我们看他伤的严重，也是不放心，所以就想着来看看他的伤。我们也带了些上好的伤药，看能不能用得上。”
    听见这话，刘世昂更加惊喜了，毕竟清意的伤确实很重，眼看着已经养了好些日子了，却不怎么见好，本就着急上火着呢，如今可好，药王传人来了，刘世昂急忙掀起了帘子，殷勤的说道：“几位贵客快请进。”
    清意住的屋子并不大，这处院落应该是刘家主人来巡查时小住所用。所以清意作为家奴，只能居住在偏院。但单人单房，已经是家奴里最好的待遇了。
    见望舒几人到来，清意急忙从床上直起身子想要行礼，却被卢绛前先一步按下：“你身上有伤，不必如此多礼。”
    “那怎么行！”清意看向望舒，急的直摇头。
    望舒笑着说道：“你好好躺着，若是伤口再裂开，那执意要来看你的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听望舒如此说，清意只好半躺了回去，脸色有些潮红。
    “麻烦大姊姊给他看看吧。”望舒看向杨嘉卉。
    杨嘉卉点了点头，走到床前细细把了脉，又看了看清意身上的伤口，叹了口气：“这么重的伤，昨日竟然还坚持着去了翁城！”说完看向自己的婢女小桃，示意她把药箱打开，取出一瓶金创药，“这是我师傅给的，对于外伤有奇效，不过还需要一瓶烈酒，我要替他清洗下伤口的残留药物，重新上药。”
    刘世昂听后点了点头，吩咐人取了药酒来，将清意扶了起来，和小桃一起清洗了伤口残余的药物，看着杨嘉卉亲自给清意上了新药，又帮着将伤口重新包扎了起来。
    杨嘉卉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汗，又写了一副药方交给刘世昂：“刚才的伤药每日都要换药，但是不必再清洗伤口了。等伤口结痂后，药还需每日换，但是不必再包扎。还有，这个是治疗内伤的，一日两副，连吃七日后，份量减半，再服七日即可。”
    刘世昂接过药方，又郑重道谢后，就亲自去取药煎药了。
    “刘管事待你倒是尽心尽力！”望舒看了眼清意，笑着打趣道。
    清意面色微红：“郎君生前替我定了他家的二娘为妻。”
    “原来竟是你的老丈人啊！”李菀青笑意盈盈，“怎不见你未婚妻？”
    清意有些害羞，却还是解释道：“虽定了亲，可毕竟还未成亲，不便相见。”
    杨嘉卉笑着拍了拍清意的肩：“放心，只要按照我的医嘱用药，半月后，定还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好女婿！”
    清意忍着羞点了点头：“多谢大娘！”
    “好了，如今也没有外人了，清意，我想问你，开封到底是什么情况。”望舒看着清意问道，眼神微微闪烁，似有泪光隐去。
    清意的眼神也瞬间暗了下来：“其实我知道的也不详细。开封的消息是张家的人带到洛阳的。张氏是郭将军的继室，这次二娘子宴客，张家也是去了人的。但是刚到了开封，张家人就生了病，也因此并未赴宴，侥幸逃过了一劫。在知道郭府上下都被那狗皇帝派人杀了后，张家人就偷偷逃出了开封城。张家刘家本是故交，所以张家人逃出开封后，就立刻派人前往洛阳给郎主送了信。”
    “郎主知道消息后，差点儿晕倒。强忍着泪水派了我们几个人出来送信，其中有几个是往北通知郭将军的，也幸好郎主派了人，张家北上的人都没突破封锁，万幸！随心那小子机灵，将信送到了郭将军手上。要不然，就算我成功将消息送到了庐山，九郎也没办法北上。”清意擦了擦眼泪，“但是随心……”
    望舒眼泪也掉了出来：“随心也没了？”
    清意点了点头：“伤太重了，没救过来。不过陈将军告诉我，他最后一刻是笑着的，说终于能去追七郎和所欲了，省得两个人再惹祸，没人收拾……”
    “也难怪那陈将军对刘家如此客气！”卢绛看了一眼清意，“若没有你们刘家冒死送信，他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得到消息，趁着汉帝不备，攻破了开封城。”
    “前几日，开封城倒是有消息送过来。”清意又说道，“九郎已经收殓了郎主和夫人他们的遗骨。不过，八娘的尸骨并未找到。”
    望舒和李菀青同时惊呼道：“莫非榕娘她没死！”
    清意摇了摇头：“不知道。信是九郎写的，只说没有尸骨，却也没找到人。所以才托陈将军留意一下南下的人，也是怕万一八娘逃了出来，会南下找他去。”
    杨嘉卉抱着喜极而泣的望舒和李菀青：“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榕娘说不定真的逃了出来！”
    “嗯嗯！”望舒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点了点头，和清意说道，“你身体不好，就让刘管事派人去城门那儿守着，万一错过了就不好了。我们这一路北上，也留心着，若是能见到榕娘将她拦下来最好！”
    清意看着望舒高兴的样子，也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一会儿就和刘叔交待一下，让他派人去城门处守着。”
    “就是，还是二姊想的周到。”李菀青连连点头，“那个陈将军脸那么黑，人又那么凶。还有那个罗小将军吧，虽然是一副笑脸，可人看着也不怎么靠谱，还是有个自己人守着最好！”
    清意想了想，又抬起头说道：“我想和你们一起北上。”
    望舒皱了皱眉：“你这一身伤……”说着看向杨嘉卉。
    杨嘉卉摇了摇头：“你这伤不宜远行，想来你家郎君没带着你走，就是担心你的伤。你若是和我们北上，再牵动了旧伤，岂非辜负了你家郎君的意思？”
    望舒闻言也点着头说：“大姊姊说的不错。清意，我知道你担心九郎，可不说你这一身的伤病，就是榕娘，也需要你在这里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