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马夫将车赶到一处僻静的小巷里，待停稳后，方才告知自家主子。
    程熠快速起身下车，然后君子风的守在车旁等候。
    片刻后，车内传来一声略微粗糙的声音:“熠，世子，你可以上来了。”
    程熠嘴角勾起，有条不紊的上了马车，当看到女子易容后的模样时，微微一惊:“糯糯，不过是去看个病而已，你没必要易容成这个模样吧？”
    眼前“男子”，披头散发，相貌不容直视。
    原本好好的一张俊脸，偏偏“烧伤”半边，另半边虽皮肤白皙，却满脸褶皱横生，对着这样一张脸，只觉让人作呕。
    雨若挑了挑眉:“自古高人都有多张面孔，我这么打扮，虽不忍直视，却是十分安全，这样就够了。”
    程熠轻轻一笑:“你是安全了，可万一要吓到了老夫人，届时如何是好？”
    雨若淡定自若的从袖子里扯出一方面巾晃了晃:“这张脸，只是我的第二面遮掩，第一面，永远都是这方面巾。”
    “好吧，是我庸人自扰，不知你早已考虑好了一切。”
    雨若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熠哥哥，我不太会盘男子的发髻，你能不能帮帮我？”
    程熠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位置:“过来吧，熠哥哥帮你。”
    三千青丝如墨如缎，抓在手里又柔又顺，那种丝滑入心的感觉，让他舍不得松开手。
    很快，一个简单的发髻就成了形，为了让自己更有闲云野鹤之感，她还为自己簪了一支仙鹤口衔灵芝的木发簪:“我这样打扮，如何？”
    程熠只手握成空心拳，并放入唇边轻咳一声:“忽略掉容貌，确实有几分大夫的感觉。”
    雨若双手叉着腰:“什么叫有几分大夫的感觉？我本来就是大夫好不好？”
    “你是大夫不假，可世人从未见过“毁了容”的大夫，且你的容貌，还毁的那么彻底。”
    雨若详装生气的撇过头:“哼，我就知道你嫌弃我的这副容貌。”
    程熠好笑道:“我不是嫌弃糯糯，只是很不了解你这样做的意图，明明你都已经遮着脸了，为何还要在戴上那样一张不容直视的假脸？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这么做，只是想保护好自己，同时也不连累家人和你们。”
    “你这么替大家考虑，有没有为自己考虑一二呢？”
    雨若认真的回答:“熠哥哥，我隐瞒会医的事实，并未为了我自己，而是不想成为师父的累赘，我怕公开这一层身份，会招来居心叵测之人的算计，我死也就罢了，最怕他们拿我做饵引出师父，到时候必是一番腥风血雨的局面。”
    “那你当初为何还要学？”若她死了，那他的一颗心也会随之化为灰烬。
    “袁家小女自小就药不离口，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程熠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像是听祖母和母亲她们说过，所以，你现在好了，全是因为学医的功劳？”
    雨若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全是，自祖父带我到江南休养，我就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在那里，我全身心都放松愉悦，甚至连京都的影子都想不起来，若非爹和哥哥在官场任职，我真想举家迁至江南定居。”
    程熠想了想，问:“你以后会央着阿烨陪你一同去江南吗？”
    雨若反问:“那熠哥哥觉得，他会抛弃一切和我去江南吗？”
    程熠摇头:“我不知道，但阿烨做事只凭意愿，他若不想做的事，那便是再强求，他也不会买账。”
    雨若不禁喃喃自语:“你说，那个位子就那么好？好到让他们可以放弃一切，也要坐上那冰冷无情的皇权第一交椅么？”
    “也许吧！我二叔为了一个世子之位都可以不顾血脉亲情，更何况皇家，那个位子能掌天下生杀大权，又有几人真正做到不动心的？”
    “祖父不愿我嫁入皇家，想来怕的也正是这些，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终他的意愿是与他背道而驰的。”
    二人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就到了梁国公府。
    程熠敲开门，说明了来意，便带着“子虚先生”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
    一路上，国公府的下人们都用好奇的目光去瞟程国公世子身旁的那个人，长得清清廋廋的，个子较程国公世子矮了一个头，面上虽遮了个面纱，但一丝火烧的痕迹自眼角显露出来，他们才知，神医弟子原来是毁了容的丑男。
    这厢，俩人刚拐上一处长廊，便与迎面而来的梁国公和梁国公夫人遇了个正着。
    梁国公李威，年四十有三，世袭国公之位，与夫人杨羽桐恩爱非常，育有一子一女。
    起初，当下人把这个好消息禀报给国公爷时，他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再三确定后，高兴的恨不能当场手舞足蹈起来，这才赶紧携了夫人出来迎接。
    双方打过招呼后，梁国公夫妇便亲自领着人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凝晖院，卧房。
    甫入门，一股浓浓的苦药味便充斥着鼻腔，雨若长年与药材打交道，这一闻，倒是让她嗅出来了药中的成分。
    卧床上，老妇人无力的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的仰面躺着，即使是陷入睡眠状态，她老人家的眉头也是紧锁不展，不知是在心忧什么？
    雨若不敢怠慢，立即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伸手就切老夫人的脉。
    片刻后，她才缓缓收回手，并悄无声息的起身走至梁国公身旁:“国公也，半个月，或十天前老夫人可有出过门？”
    梁国公夫人记忆清晰，她抢先道:“大约十天前，母亲应了一帮老姊妹的约，去香山雅园参加了一次聚会，回来后没两日，就成了这副样子。”
    香山雅园，看似住宅，实则却是佛堂。
    因靖国公老夫人酷爱礼佛，故老国公便为她在京郊择了一块风水宝地建造房屋，供奉诸天神佛，以便她常伴古佛身心舒畅。
    雨若问:“那香山雅园地理位置如何？”
    梁国公夫人脱口就来:“背面靠山，东朝汉水湖，西面十里外便是皇家马场。”
    雨若捕捉到了关键字，问:“汉水湖上可有蒹葭丛生？”
    “有，且还是一大片。”
    “这就对了，老夫人应是吸入了芦花飞絮，才引起的喘急加重。”
    梁国公先一脸惊，而后担忧的问:“先生，我母亲这个病可有大碍？”
    “待会你们都出去，我会为老夫人施针缓解她的症状，另外帮我准备纸笔，待施完针我要开药方。”
    梁国公连连应是，随后便带着夫人和程熠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