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再次抬头看去时,白川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的出场和消失杳无痕迹,宛如光天化日之下的幽灵。
能证明对方来过的只有原本放置冷饮的位置留下的些许水痕。
徒留晶带着沉重的思考与心思回到“羊”的据点。
他并没有带人前往。
“羊”内部近日争议不断,大张旗鼓带人出门肯定会被其他人注意到,晶犹豫了会儿,就决定冒一些风险独自出门。
现在回来,他简直要庆幸起出门前的决定了。
这个消息,究竟要不要说——如果要说,跟谁说,一直兢兢业业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中原中也?还是除了“羊之王”之外的评议会成员?
冷下来的眉眼一直到回到据点也没有恢复,“羊”的其他人看着晶比以往更加冷淡的神情和周身的低气压,没有一个好奇心过剩来撩拨询问。
晶看着依旧关心着新出的品牌手表的白濑抚一郎,只想要给他一拳。
胡乱救人是真会出事的啊!
好在晶的理智拉住了他,阻止了在中原中也的事情外,“羊”的另一场内讧发生。
他不耐地向自己房间走去,锁上门。
“羊”的其他人面面相觑,被晶突如其来的旺盛火气惊到了。
“那个……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有人缓缓说,“晶怎么了?”
“晶……就是出去了一趟?”
“……”
不相关的困惑旋即被抛到了脑后。
而煽风点火的撩拨者此时已经再次出现在了另一个地点。
他的今天的行程非常满。
甚至产生过怀疑第二位约见者是不是故意的念头。
“喂,太宰,你再不从河里爬起来,我就走了。”
终于,河道中央漂浮着的不明物体有了动静。他勉勉强强、充满委屈意味地动了动手指,把自己从河道中央漂流到了河岸边,扒拉着河岸,也不上来,只是睁着一只眼注视着上方的蔚蓝天空,一动不动。
白川泉走在河岸边,忍住自己动手把太宰治淹死的渴望,慢吞吞地问:“你不去和你的监护人或者未来搭档交流感情,找我做什么?”
太宰治嗤笑,鸢色的眼眸里空荡荡的一片荒芜,入水的时候反而可能是他最放松的时候:“我也很想和森先生交流感情啊,唉,森先生太令我失望了,面对爱丽丝和我竟然选择了爱丽丝……我有哪里不如爱丽丝嘛!”
水里正面朝上顺着缓慢水流漂浮的少年语气愤愤不平,如果能敬业一些配上相应的神情,白川泉说不定就信了。
“至于中也嘛,”太宰治继续说,“火候还没到啊……”
鸢色眼睛都少年半阖上眼,意味不明地弯起唇角,那个神情,比起期待,反而更接近幸灾乐祸,是一种看人倒霉的神情。
白川泉没忍心告诉他自己刚往羊群中添了一把火。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有道理,问题是我这边事态比较紧急,需要加急处理。”
白川泉蹲下身目光直视着太宰治,认真地提议:“太宰你不介意我加快一些速度吧?”
太宰治睁开眼,瞥着白川泉叹气:“说好的把小矮子留给我呢。”
“……”
“算了算了,我就知道除了我大家都不可靠,森先生是,泉也是……森先生之前答应给我的自杀药还没给呢!”
你其实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吧?
白川泉神情古怪,最终还是把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便听到太宰治满是好奇的问句:
“你要怎么做?”
——这个问题,白川泉会答。
其貌不扬的黑发少年眨眨眼,倾身:“很简单。第一步,把羊骗过来……”
“然后呢?”太宰治合上眼,似笑非笑地开口。
白川泉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把羊骗过来……然后?
……
阿蒂尔·兰波将手倚在露台上,看着底下的花园,日本拥挤的地形塑造了狭窄的居室,这让他难免想念波德莱尔老师在巴黎郊外的庄园。
他想到了很多事。从幼年离开家庭到后来捡到保罗·魏尔伦,从世界大战到失忆后在横滨的生活。
既然想起了当初是亲友的反叛导致了任务失败,在利用原先的欧洲地下情报线搜集亲友讯息时,自己得更加小心。
多年过去,亲友发生了什么变化……是否有所成长,这些都是冰冷的情报所无法透露的。
需要找时间隐秘回去一趟。阿蒂尔·兰波想。
根据欧洲那头传来的情报,保罗·魏尔伦作为法国的暗杀业务杀手锏,名声不算轻松,但也算得上兢兢业业——也许多年前的搭档反戈,的确只是保罗·魏尔伦见到同类的物伤其类。
很久以前保罗·魏尔伦就一直为自己的人类身份耿耿于怀,阿蒂尔·兰波那时同样十分年轻,没能够注意到——这个身份认同对于自己的亲友或者说搭档,究竟意味着什么……
阿蒂尔·兰波皱着眉,夏季的青色天空照映着大地,他穿着夏日轻薄的白色衬衫,微卷的乌色长发扎成一束拢在身后,俯视着透明露台下的绿色,阿蒂尔·兰波的思绪慢慢飘远。
时空时间系异能力是公认的麻烦异能力,与他们的神出鬼没相提并论的是时空时间系异能力顽强的限制。
如果人人都能回溯过去,轻易改变过去,历史也不会是现在的形状,也许足以灭绝人类世界大战都已经爆发了两三次。
阿蒂尔·兰波思量着便宜学生的异能力限制——事实上,在他面前,白川泉也从没想过掩饰。
“直白、愚蠢……但的确令人愉快的行为。”
阿蒂尔·兰波轻声呢喃。
虽说阿蒂尔·兰波被中原中也重伤有白川泉在场致使其分心的原因,但欧洲的异能力者有个良好的品德:
成王败寇。
他们不会推脱胜败。
阿蒂尔·兰波对于中原中也的执念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强……尤其在他恢复全部记忆后。
“无效化异能力……人造神明的组合吗,森殿下的眼光真是毒辣。”
阿蒂尔·兰波无奈轻笑,接受了战败的事实。
他伸了个懒腰,将脖间的发丝轻拢,摸到耳侧的手下意识缩回。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需要那些御寒的装备了。阿蒂尔·兰波仍需要一些时间适应这具新身体。
便宜学生的用心,阿蒂尔·兰波自然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