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宋又一年春因为侬智高的猜忌,梁川与阿侬‘逼不得已’只能下山来主持大局。
眼不见为净,山上的黄金矿侬智高也不想让梁川参与过多,他现在视这个矿为自己最大的倚仗,有它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他把这个矿藏得极深,黄师宓到了广源数日,也没有半条关于这个矿的线索。
在他看来,知道的人越多,矿就越危险!
梁川下山后,更高兴,因为山里虽然比较安全,但是各种条件终究不便利。
最直接就是方便,在山洞里不管是何人,现在除了一个侬智高有特权,其他人都不得在山洞里方便,冬天风那个大啊,出来一趟睡意早都没了,天天受这份罪,梁川早就要疯了!
阿月他也不希望一直呆在山里面,跟侬智高那鸟人离得太近,始终放不下心,这小子连他老爹都能下手,对一个小孩子更不会讲什么情份。
所以,当侬智高主动提出让梁川下山来管理这些汉家人的时候,梁川表现得很不情愿,但是一刻也没有耽误,马上就收拾着行李,牵着胭脂马下了山。
吴满屯跟着梁川,呆在山上也不合适,他的生活经历不适应山中的生活,刚上山那时候因为水土不服,病了好些日子,还好妇联的人进山采了不少的草药熬了给他治病,才捡回一条命。
广南的山,就是古代读书人眼中的厉瘴之地,来这里当官,几乎都要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的身体大多孱弱,经不起这里虎狼水土的摧残,拉几次就能让他们的脱水,一般这种下泄病来得很快,有时候连大夫都来不及开药,人就不行了!
总之,下山对梁川来说是一件好事!
山洞里面的空间太小,有时候他想与阿侬‘体贴’一下下都能左顾右盼,就怕被旁人看去。
人言可畏,传到侬智高的耳朵里,他这个小舅却在履行他爹的职责,不死天理不容。
来到山脚下,他找了块背山靠水的地方,让吴满屯找几个汉家人,按照两进的格局,建一栋平房。
他打算与阿侬住在一起。
是的,他不放心阿侬独自一个人住在外面,现在世道不太平,虽然她顶着一个土司夫人的名头,但是有些人可不管这些,发起疯来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梁川与阿侬现在是以姐弟相称,好歹有一个住在一起的由头,建成两进,左右再一厢房,把自己与吴满屯安置在厢房当中,阿侬可以住在正堂,正好可以帮忙照顾阿月,一举两得!
吴满屯本来是想叫几个人给梁川做义工,可是梁川不肯占人家的便宜,不知道从哪里摸出许多钱,足有好几贯钱,够他建一栋漂漂亮亮的宅子!
这些钱是梁川到广源之时上山之前藏起来的。
与侬家兄弟去大理走了一趟,他赚了不少钱,以前都是捆在身上,后来知道在这里会遇上麻烦,再说在广源也没有消费的地方,干脆找了个隐密的地方,把钱藏了起来,现在下山,竟然又派上了用场。
这钱是他自己赚的,用起来一点负担也没有。
有钱,在任何时候办事都是效率极高的。
那几贯钱在广源是一笔天文数字,寻常老百姓的收入就是几文钱,一年也攒不出这么多的钱,而且,梁川的要求也不高,就是跟他们一样的泥草房,稍有不同的就是面积大了一点罢了。
那是传统的汉家房屋的样式,围成一圈,大门进去左右厢房,正面有块照壁,后面就是正堂。
侬人的土地全部是梁川家的,所以往盖房子占了大头的地银没有了,盖房的其他材料也大部分仅是随地可取的泥与木材,还有盖顶的茅草,就是地砖得烧制久一点,梁川也特别要求要铺设地砖,否则让他直接赤脚踩在泥土上,那滋味他如何受得了!
侬人没有下山之前,汉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广源建起了一座新的城镇,就是这样的速度,让梁川对他们刮目相看。
吴满屯拿到钱的第一天,就召集了一帮汉家人工匠,一个地基的雏形已经被挖了出来。
按照这些工匠说法,只要不是瓦房,茅草屋子搭起来就跟玩似的,快得狠。
过了快三天,他的屋子已经快封顶,这速度震惊了所有人,因为梁川盖的是一座整个广源最大的宅子,当然他是土司爷的舅舅,住这样的屋子一点都不过份。
他的宅子还没有盖好,梁川突然发现,这些汉家人做事的热情有些减弱。
再一看,他们时不时就往家里跑,家家户户都扯了两张红纸,往吴满屯家跑去。
这些天在他家里的人都要把门槛给踏破了!
‘你家最近有喜事?’
‘呵呵,狄大哥可能是侬人不懂我们汉人的风俗,我们汉人要装备过年了,他们都来我家请我帮他们写春联呢!’
一副联也就一文钱的价格,但是这是他们最有年味的行动,往家门口一贴,还张罗一个福字,谁家不期望来年也有个好奔头!
这些客家人里认识字的可不多,吴满屯算是他们中的大知识分子,以前上街买个写好的对子还要再花一文钱,人家吴满屯说了,只要有笔墨,他就给全部的乡邻免费写春联!
还真有一户人家,祖上也出过一位秀才,留下的几卷诗书还有一副文房墨宝,放在家里也没用,便拿给吴满屯来写春联来了!
‘人在山中不知岁月老,竟是一年蹉跎又逢春!’梁川自己感慨了一句,过年啊!也不知侬人过年有什么风俗!
梁川去问阿侬,对她们侬人来说,汉家人的过年还真不是他们侬人的节日。
对他们侬人来说,每年的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山歌节更像是过年,这个时候他们的年轻人会组织歌会,以歌会友以歌相亲。
只是最近几年,广源因打仗的缘故,再没有组织过一场像样的歌会。
广源州以前也有不少的汉人,但是那时候他们很少去注意汉家人如何过年。
今年的广源,多了无数的汉家人,而且整个广源几乎成了红色的海洋,有钱的家庭能多花几个钱挂几个红灯笼,再好的,还能买一挂鞭炮从小年开始就开始放,等到年三十那天,还要再放。
要是经济差一点的,就像许多平凡的人一样,他们买一对红纸,去吴满屯家排队,让他帮忙写一个对子,也算是添一分这过年的喜庆!
在这几千人里面,不是每一个汉家人都像后世的人一样,有一个自己的家,有一块可以耕种的地。
他们只是得益于梁川收留,碰上侬全福那样不讲理的土司,他们只要敢来广源抢地,就敢让他横着出这个地方。
他们连生计都是问题,过年对他们来说,无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平凡日子罢了。
梁川终于在这一天,心中被触动了一下。
原来他骨子里还是一个汉人。
到了这样的日子,他还是想起了自己当初的家人,抬头看了看,再苦的人都放下了自己手头的活准备去过节,自己还在忙碌,自己的家人只有一个阿侬一个阿月,还不敢光明正大地过节,就怕被别人怀疑自己的身份!
他娘的,来这个世界到底是图什么!
劳苦大众都知道给自己放个假!
不管了!
梁川借住在吴满屯家,找他借了一口铁锅,然后自己又找老麻子,托他们狩猎队去山里面猎了几头新鲜的野物,又让妇联的人帮他进山采一些时新的菌子,野菜。
梁川很少会主动找他们要这些东西,因此他们也格外卖力,帮梁川搞到了这些私货。
吴满屯字写得很好,做菜就不行了。
年近四十的他还没有讨到媳妇,没有功名的读书人,要是家境不好的话,所以说晚景是凄凉的,吴满屯就是一个例子。
每年家家户户团圆的时候,吴满屯也是一个人度过,今年好了一点,梁川把阿侬还有阿月都带到了吴家,准备在他这里过年。
梁川的到来,让吴满屯格外意外。
因为按他的潜意识,梁川是贵人,怎么会与他一个下人一起过如此重要的节日。
梁川心中苦闷,没有过多地解释,只说家里屋子还没有盖好,借吴满屯的灶台一用!
铁锅自然是做火锅!
梁川可不会炒菜,也没有那个心情,把手头所有的菜一口气全扔了下去,锅里的沸水烫过之后,碗里倒了一些醋与酱油,再加一点盐,就成了一道极美味的菜!
阿侬与吴满屯都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吃法,充满了新奇,得益于狩猎队与妇联的大力支持,给了梁川最好的食材,这些东西全是山里最新鲜的,那些菌子用开水一煮,一锅汤马上就成了乳白色,还有鸡汤的味儿,用这样的汤来涮菜涮肉,那滋味别提多美妙!
阿侬与吴满屯没想到,他们有一天会这样过春节,虽然极陋,但是食材的诚意是满满的!
梁川也没想到了,他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节是这样过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