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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还是多虑了。
贺连城的汗血宝马从我眼前缓步而过,却并未做片刻停留。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有几分失落。
我失落的是,就算此刻我没有改变容颜,或许他的眼里依然看不到我。
一轮检阅下来,被叫出列的大概有十余名兵士。他策马来到队伍前面,和前锋营统领元吉耳语了几句。元吉点点头,满脸严肃的来到那十余名兵士面前,铜铃般的大眼瞪着他们半晌,然后清了清嗓子。
这是元吉要开始训话的前奏。那些兵士们挺了挺胸,神色愈加肃穆了几分。
“你们几个,是不是把本统领出发之前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啊!”元吉手上的一把长戟直直戳向那些兵士头上戴着的头盔,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看看,你看看,一个个的衣冠不整,邋里邋遢,这乱糟糟的模样,哪儿有一点皇家仪仗队的风范,啊!”
“回统领,咱们不是贺家军前锋营么,什么时候变成皇家仪仗队了?”一名兵士不解的小声问道。
元吉大眼一瞪,“你,出列!”那名兵士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的上前两步。
“你给本统领说说,咱们这次去西凉是干嘛去的?”元吉手中的长戟拍了拍他的头部,似乎在怀疑这不是个脑袋,而只是个榆木疙瘩。
“回统领,咱们是代表六王子殿下去西凉国迎亲的。”那名兵士挺直了胸膛,大声应道。
“你也知道是去迎亲么,嗯?”元吉上前一步,对他说道:“六王子殿下刚刚被册封为镇南王,如今又与西凉国兰陵公主联姻,这是多大的事儿,如今咱们去西凉国迎亲,代表的是镇南王的面子,也是北狄国的面子,就你们这副鬼样子,难道是成心想给咱们北狄国抹黑么?”
“属下不敢!”那些兵士忙不迭的摇头否认。
“不敢?不敢就给本统领打起精神来,别丢了咱们前锋营的脸!”元吉叫骂道:“面对面排成两列,互相监督对方,赶紧着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是,统领!”那几个兵士大声应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了手忙脚乱的拾掇着自己,还时不时的指点对面那人几下。底下看着他们的其他兵士们则是抿着嘴角,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看好戏的模样。
“报告统领,收拾干净了。”其中一名兵士禀报道。
我抬眼看去,一番收拾过后,那几人的确是精神了不少。
元吉点点头,对贺连城恭声道:“将军,您看他们几个该如何处置?”
贺连城腰背挺直的坐在马上,身上的银色铠甲在阳光下闪着熠熠光辉,从我的角度望过去,刚好可以见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紧紧抿起的薄唇。
“本将军知道你们几个都是这个月才加入前锋营的新兵,怎么,是不是这几日急行军下来,精神有些不济了?”我见他薄唇轻启,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
底下那几个兵士偷眼看到贺连城居高临下,不怒而威的样子,嗫嚅了几下,不知该做何回应。
贺连城锐利的眼眸扫过他们一圈,见他们几个欲言又止的样子,剑眉皱了皱,提高音量道:“但是本将军觉得这不是理由。”他抬手指了指我、马大海和达哲所在的方向,“你们看看他们三个,同样是新兵,为何他们就能跟你们几个完全不同?”
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驻了片刻,我心里微微一震,忙稳了稳心神,故作淡定,心里却无端有几分欢喜。原来他知道我是刚进前锋营的新兵么?
那些兵士们顺着贺连城手指的方向看了我们三人几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贺连城瞥了他们一眼,回头对元吉淡淡道:“回到贺家军大营后,给他们几个加大训练强度。”
“是,将军!”元吉拱手应了一下,正想对他们下令,却听贺连城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罚他们几个洗三个月前锋营兵士的衣服。”
啊?!他这最后一下神补刀让在场众人全都傻眼,我看到那几个兵士刚刚收拾干净精神振奋的脸瞬间又垮了下来,可以想见此刻他们的心里定是在哀嚎的。
前锋营共有五百多人,平时的训练强度又大,一天训练下来,身上的衣服脏臭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想闻。这样的惩罚,还不如直接让他们训练到累趴下呢。
我不由抿嘴轻笑了一下,却忽然觉得有一道锐利的视线射过来。我心头一跳,忙端正了神色。
在进入西凉国都城的时候,马大海偷偷问我:“山风兄弟,你刚才是怎么知道将军的心思的?”
我干笑了一下,“凑巧猜到而已。”
马大海瞪大眼,佩服的说道:“山风兄弟,你真是机灵,以后你要是飞黄腾达了,可一定要罩着我啊。”
走在我前面的达哲回头快速的瞥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而我只是含笑不语。
我能跟他们说,其实我是在出发的前一个晚上,意外偷听到了他和完颜平之间的谈话么?
完颜平和完颜律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来没有停歇过。如今,完颜平被封为镇南王,又与西凉国兰陵公主成功联姻,而完颜律似乎还没有什么动作,这一局,看来是完颜平暂时领先。
不过完颜律也不是个善茬,难保他会不会在迎亲途中动什么手脚,所以完颜平这次才会派贺连城前去西凉国迎亲。
此行去西凉国迎亲,路上可能并不太平。贺连城刚才把那些萎靡不振精神欠佳的兵士揪出来大肆训诫一番,为的是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不要丧失了警惕。
完颜平和兰陵公主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政治联姻,据我所知,两人从未曾见过面。听说兰陵公主慕容妍是西凉国出了名的大美人,今年芳龄16岁,而完颜平今年已经将近三十岁了,府里侧妃、侍妾一大堆,唯独正妃之位还悬空着。这或许就是完颜平的高明之处吧。
其实每个国家的权贵们大抵都是如此,纳的妾室都是自己喜欢的女人,而娶的正妻却是对自己的政治生涯有帮助的女人。像煊王对千沫这般,可以做到此生唯你一人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便只能以物质上的极尽奢华来弥补。西凉王为兰陵公主举办的出嫁仪式极为盛大,真正是十里红妆,漫天礼花。作为迎亲队伍中的一员,这两日下来我觉得充斥在眼前的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红色,喜庆的红色。
等到回国的时候,队伍已经扩大到了六百多人,除了北狄国五百人的迎亲队伍之外,还加入了以延平王世子慕容景为首的西凉国送嫁队伍,一行人真正称得上是浩浩荡荡。
正是金秋十月,秋高气爽,碧空如洗,远处层林尽染,鸿雁高飞。我看着前面那辆华丽喜庆的马车,猜测着此时坐在马车内的那个女子,心里会想些什么。是为自己离开故土远嫁他国而伤怀,还是为自己下半生的幸福美好而憧憬。
在这样的时刻,女人应该都会憧憬一下的吧。
六百多人的队伍如长龙一般行进在官道上,训练有素,队列齐整。然而在出了官道,经过一处偏僻的山道之时,变故却忽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