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的剑刃在高速的挥舞与绝对的力量下被拉扯成一道银白的雷霆,而这道雷霆如同平面的绘画的笔迹般,横跨了狂乱的触肢,将其一分为二。
银骑士跃起在半空中,随后他身前的触肢们分崩离析。
就像被人戳破的气泡,没有鲜血溢出,有的只是不断湮灭消失的虚影,这些由以太构筑的幻想造物,在暴起的瞬间被轻易制服。
轻微的鸣响从列比乌斯的体内传来,他觉得是自己的肋骨在这强大的斥力下被压断了,但比起自身的伤势,真正令他在意的反倒是这位银骑士。
至始至终列比乌斯都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一丝一毫的以太反应,对方也沉默不语,力量内敛在甲胄下,不给列比乌斯任何探查的机会。
直到炼金工坊的异动,银骑士才选择出手,一剑斩下令泰达的攻势尽数崩溃。
“记得优先级。”
银骑士稳稳地落地,随后对巴克尔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但很显然,巴克尔明白他的意思。
一瞬间列比乌斯感到四周的斥力徒增了不少,哪怕他尽力释放以太抵御秘能的压迫,可他脚下的大地还是逐步崩坏。
失去地面的支点,列比乌斯再次不受控制地向后坠去,碎裂的地面也卷起岩石,纷纷砸在了列比乌斯的身上。
斥力的推动着列比乌斯,直到将他推出了炼金工坊的范围,身体完全腾空于大裂隙之上。
列比乌斯咬着牙,转眼间他就被驱逐出了战场。
“又是这样!”他低声抱怨着。
秘密战争期间,列比乌斯曾数次袭杀巴克尔,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当时的情景就像眼前这样,巴克尔绝对不会给自己下手的机会,一旦自己暴露行踪,他就会全力释放秘能,将自己像手雷一样,全力抛出。
列比乌斯遇到过很多狡诈难缠的对手,但像巴克尔这种从不正面对抗的敌人,还真是仅此一例。
然后列比乌斯意识到了另一件事,不灭之心对于侍王盾卫们而言的重要性远超他的想象,即便有着斩杀自己的机会,他们也不愿冒险,而是选择了更为稳重,能夺得不灭之心的方案。
适应之臂的钩索断裂,列比乌斯只能强行统驭自己的身体,朝着一侧的峭壁坠去。
杰佛里曾问过列比乌斯,既然列比乌斯可以强行操控身体,那么列比乌斯能否自己操控着自己飞起来。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这种强行操控列比乌斯也做不到多少,而且很多时候他凭空借力,都是引爆以太,利用其冲击来凭空挪移。
列比乌斯稳稳地落在峭壁上,随后凭借着以太增幅,整面峭壁在他的加速下颤抖了几分,而列比乌斯也如箭矢一样,再次杀向炼金工坊的方向。
按照上次时间回溯中,自己得到的情报来看,在泰达的幻想造物被摧毁后,接下来就是不灭之心的失控了。
那么这一切也倒好理解了,为了阻止侍王盾卫抢夺不灭之心,泰达选择与其玉石俱焚。
多年的愿望就在眼前,没有人能阻止泰达,谁都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列比乌斯加快速度,试着重归战场,感受到前方传来阵阵心悸的以太波动,他知道自己注定的要晚上一步了。
为此列比乌斯只能期待,泰达没有那么轻易地死掉,既然他对于复活爱丽丝谋划已久,那么他应该做好十足的准备吧?
不出所料,轰鸣的爆炸声响起,剧烈的火光几乎染红了浓稠的雾海。
列比乌斯记得自己在上次时间回溯中,确实听到了这样的一声巨响,但他没想到这是一次大规模的爆炸。
不清楚侍王盾卫的损伤如何,但这无疑为列比乌斯争取了时间,他加快了步伐,很快他重归战场。
在列比乌斯重归战场的同一时间,疯嚣的杀意从火海中扩张而来,猩红的血肉覆盖了烧焦的大地,升腾的火海被轻易地扑灭,一根根宛如石柱的触肢横冲直撞,令猩红填满了视野的每一处。
列比乌斯停留在了原地,抬起头遥望着那可怕的一幕。
躲避不及的凝华者被猩红触肢卷起,碾碎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泥,祷信者在拼命地躲闪,他们释放秘能尝试摧毁血肉,可这怪物是不死的,即便被杀伤了,破损的区域也在迅速自愈、增殖。
至于巴克尔,列比乌斯看到他了,他整个人被砸进了峭壁里,举起血淋淋的手掌,在他身前数根触肢停留在了半空中,无论它们怎么用力挤压,也无法靠近巴克尔半步,仿佛有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两者。
可这显然无法抑制不灭之心的饥饿感,触及相互挤压成了污血,大片大片的血液渗透了出来,在局部下起了一场猩红之雨。
轰鸣的震动仍未休止,列比乌斯看到银骑士在触肢之间飞跃,每一次起跳他都会拉扯出数米长的剑光,随后将触及的血肉全部斩裂。
可即便是银骑士,他的斩杀也难以追上不灭之心的增殖速度。
这次面临的灾难和在会场突袭中遭遇到的完全不同,猩腐教派当时使用的只是拙劣的仿制品,而现在所有人面临的是直接来自祸恶的力量。
不灭之心的力量。
列比乌斯突然间感到一股无力感,哪怕是他面对祸恶这样的怪物,也难以想出什么有效的解决手段……至少这次时间回溯中,列比乌斯没有解决的办法。
“你真疯了啊,泰达。”
列比乌斯眼神沉重了起来,泰达自离开秩序局后,就一直生活在大裂隙内,在此期间他一定会祸恶做了十足的调查。
作为升华炉芯的前任部长,他想做这些事,太容易不过了,也只有泰达能将不灭之心复苏成这般模样。
现在不灭之心仿佛完全活了过来,自身血肉的活性不断上涨,一点点地升高抵达极限。
那么下一步……
不等列比乌斯继续思考下去,彻骨的寒意就袭上了他的神经,仿佛自己并不在战场上,而是一处布满冰霜的冰窖里。
“祸恶……”
列比乌斯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来自魔鬼那可憎疯嚣的力量浮现了,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那深埋在遗弃之地内,永受光灼折磨、被灰烬掩埋的祸恶醒了,它察觉到了不灭之心的力量,渴望着它的归来,以此补完它的躯体。
受到祸恶的呼唤,不灭之心的躁动变得越发剧烈了起来,血肉快速增殖延伸,遍布着峭壁,并且继续向上攀爬。
如同末日般,猩红的血肉很快就钻出了雾海,扑向了彷徨岔路,仿佛是猩红的潮水般,缠绕上一道道空中走廊,吞食掉一个又一个的活人,挤压着每一滴鲜血。
灾难迅速扩散,将所涉及的事物全部拖向死亡。
粗壮的血管从触肢上浮现,微光在血管间涌动,伴随着有力的涌动,大量的光点被收集,运输向血肉中央的不灭之心。
无形的重拳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心脏跳动的频率趋于一致,每一次跳动后都有剧烈的痛楚从心房中迸发,列比乌斯弓起身子,咳出大量的鲜血。
他隐约地听到了那轰鸣的战鼓声,鼓点如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大量的养料被汇聚在了一起,在那血肉包裹的炼金工坊中,它正孕育着什么。
很快,它就要诞生了……
也不知道伯洛戈那边怎么样了。
这时候,列比乌斯脑海里闪过这样的疑问。
说不定伯洛戈正面对着比自己还要严峻的局面。
是啊,很多事是暴力无法解决的,伯洛戈现在可能正和艾缪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尝试从物理与心理层面打开她的心房。
想到这列比乌斯就觉得,自己的组员都如此努力,自己身为组长,更不能轻易放弃,哪怕这一切可以重新来过。
列比乌斯深呼吸,以太完全释放,自身的秘能展开到极限,脸庞仿佛覆盖上了模糊的狼头。
与此同时在那血肉的核心中,一双白皙的手掌从鲜血淋漓中伸出,随后它慢慢地撕开了包裹的隔膜,溪流般的鲜血从其中溢出,凝腥的气息萦绕在黑暗里,模糊的身影一点点地爬了出来……
“大反派出场!”
电视机前,僭主为这一幕鼓掌欢呼着,一旁的赛宗也认真地看起了电视,期待着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正当深邃的绝望要就此迸发时,白色的风暴从欧泊斯的街头涌现,它瞬息间就吞没了大半的城市,那模糊的身影还未从孕育中走出,就被炽白的光芒映照成了虚无。
僭主欢呼的动作僵在了原地,双手握拳,他努力克制自己那高涨的情绪,邪异的笑声在喉咙间回响个没完。
“没关系的,这都是注定的。”
几个呼吸的时间,僭主重新变回了那副优雅的姿态,他很有耐心,可在他的眼睛中,一颗又一颗猩红的眼眸如气泡般从眼白里睁开,密密麻麻直到填满了眼瞳。
第五次时间回溯结束。
第六次时间回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