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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苏看到那少年飞掠而来,忍不住惊了一下。
因为在她的想象中,李叱应该是一个一身书生气的人才对。
这种地方,正常人怎么可能上的来。
常行东野军中的那些自视甚高的将军们,没有一人有如此本事。
不然的话,武奶鱼也不会让苏小苏在这里等他。
“吓了一跳?”
武奶鱼看她这样反应,笑了笑说道:“四页书院里的正常人,都是芸芸众生,最多不过一朝权臣,可四页书院里调皮捣蛋的,大概会走的更远一些。”
他看向李叱,低声对苏小苏说道:“他,就是最近这些年,书院最调皮捣蛋的那个了。”
然后武奶鱼起身抱拳:“见过宁王。”
王爷啊,在人们的认知中,应该都是那种老朽之人。
纵然不是老朽,也是一身迂腐气。
就算不是那种大楚杨家的正经王爷,不正经的,难道不应该是常行那个样子的吗?
可这李叱就不一样,像个邻家的弟弟。
武奶鱼笑着对苏小苏说道:“二十年来,四页书院里一共有三个奇才,一个是我,一个是李叱,还有一个.....”
他往李叱身后看了看,有一少年,黑衣长袍,负手而立。
“大概就是他了。”
一个时辰后,东野城。
李叱对武奶鱼抱拳道:“那就有劳先生了。”
然后又转身看向贺登科和贺山雪兄弟,也抱拳道:“有劳两位兄长了。”
这三人连忙回礼。
李叱和他们商议之后,得出的第一个结论是,东野城很重要。
所以必须在这留得力之人驻守,以遏青州向北之势。
又可与蓟城南北相应,互为支援,以挡兖州向西之势。
最终李叱决定,由贺登科为碣石州府治,贺山雪为碣石州府丞。
所有东野军的降兵,皆交由这两人率领整顿。
为了保证贺登科兄弟能稳住碣石州,所以武奶鱼夫妇主动要求东野城多留一年。
一年内,帮着贺登科兄弟把这支队伍重新打造,让东野城变成冀州东南的一座堡垒。
李叱给武奶鱼留了三千宁军,协助他练兵。
东野城这边的事解决之后,冀州之内,就只剩下西北那边还有些小小的乱子。
几天后,李叱和唐匹敌率军返回冀州。
唐匹敌坐在马背上,随着战马走动而微微摇晃着,看起来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你和武先生通信那么久,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李叱躺在旁边的马车上,一边晒着冬日的太阳一边问着。
唐匹敌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轻轻吐出一口气。
“屁股疼。”
如他这样的人,骑马时间久了屁股也会疼。
对于一个人身体强壮,会有很多形容,比如钢筋铁骨,铜头铁臂之类的词。
至今,还没有一个专门的词形容的是......你屁股好硬啊。
而李叱就从来都不担心这种事,因为他能躺着的时候绝对不会坐着。
除非是急行军,不然的话,休想让他离开那舒舒服服的马车。
当然他喜欢的舒舒服服,可不是装饰奢华的那种-马车。
平板大车,上边有干燥的稻草,躺在这,鼻子里都是稻草的那种香气,他会觉得很舒服很踏实。
看到唐匹敌说屁股疼,李叱往旁边挪了挪。
然后伸手在自己挪开的位置拍了几下。
唐匹敌撇嘴道:“我堂堂宁军武扬大将军,总领三军兵马之人,你觉得我会躺在这样的马车上?若是让我的士兵看到了,会怎么想?”
说着,躺了下来。
两个人
躺在平板大车上,一样的把双手放在自己脑后,一样的看着天空。
唐匹敌道:“和武先生通信的事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觉得说经过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李叱点了点头,明白了唐匹敌的意思。
但他却撇嘴道:“虽然你解释的貌似有道理,但其实毫无道理,掩饰不住你从一开始就只想让我当诱饵的心思。”
唐匹敌笑了笑。
李叱道:“你说还有几位先生被你请来了?”
唐匹敌嗯了一声:“兖州渔阳的胡不语,我归来的时候,他说要安顿好家人才来,估计着已经在半路,此人桀骜,性子孤僻,当初在罗耿军中的时候,罗耿对他就是又爱又恨,最终把他骂跑了。”
“阐州连夕雾应该快到冀州了,咱们回去就能见到,还有蓟城叶策冷,不出意外的话,也会到。”
李叱嘿嘿笑了笑。
唐匹敌道:“笑个屁?”
李叱道:“这些人,你是怎么打听来的?”
“和高院长。”
听到这四个字,李叱一怔。
他居然都没有想到。
“我找到的人,全都是四页书院出身。”
唐匹敌道:“你身边有那么大一个宝藏,还是你的岳丈丈,你居然都忘了去问。”
李叱有些羞愧的说道:“确实是忘了。”
唐匹敌忽然觉得应该整理一下措辞,于是笑着说道:“一个大宝藏,你的岳丈丈。”
李叱:“闭嘴!”
唐匹敌道:“好在有我。”
李叱瞪着他:“嗯......不愧是你。”
唐匹敌道:“回去之后和你岳丈丈要多聊聊,老人家胸腹之中有天下。”
李叱嗯了一声,然后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不是不想和高院长聊聊,只是......”
李叱叹道:“如果他不是岳丈丈大人,那还好说,就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之后,为什么就会那么怕他?”
唐匹敌道:“高院长和你想的大概也一样,你不主动去问他,他又觉得自己主动和你说会有些......”
唐匹敌想了想,该用什么词形容一下比较合适。
李叱道:“比较尴尬。”
其实尴尬这个词也不是十分准确。
唐匹敌想不出来,索性摇了摇头道:“老人家要面子,你又不要,多主动和老人家聊聊又不吃亏。”
李叱道:“为什么我不要面子?”
唐匹敌道:“你......”
李叱道:“别说了。”
唐匹敌道:“那你问......”
李叱道:“想想看,回家确实不耽误过年,溜达一圈,碣石州也是咱们的了,略微美滋滋。”
唐匹敌道:“你的。”
李叱道:“可是你打下来的。”
唐匹敌道:“我打下来多少地方,都是你的。”
李叱还要说话,唐匹敌侧头瞪了他一眼:“你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你是宁王,凭什么和我犟嘴?”
李叱:“这.......”
这话也就是从唐匹敌嘴里说出来,才会那么的自然而然。
“李叱。”
唐匹敌叫了一声。
李叱不理他。
唐匹敌道:“憋屁呢?不说话。”
李叱道:“我是宁王,我凭什么搭理你。”
唐匹敌道:“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一遍。”
李叱道:“有事说事,好端端的为什么威胁人......”
唐匹敌道:“南下的事,你考虑过没有?”
李叱道:“考虑过。”
唐匹敌道:“说!”
李叱:“噫!”
片刻后,李叱看着天空说道:“我从来都没有去过南方,没有迈步到南平江以南,可能是我性格里有些缺陷。”
他停顿了一下。
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小时候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我不敢告诉师父说,我如果在一个地方生活的久了,就会害怕去别的地方。”
唐匹敌侧头看了他一眼。
李叱道:“我对于陌生的地方,总是会有恐惧感,比如师父说要带我来冀州的时候,我就很怕。”
他笑道:“可能骨子里就是怂人一个,又不敢表现出来。”
缓了一口气后,李叱笑着说道:“我七八岁的时候,师父带着我,在一个小村子里住了大概十来个月的时间。”
“那是我们在一个地方住的最久的一次,我习惯了那村子里的人,土坡,柴堆,甚至是鸡鸭鹅,村口的小黄狗......”
李叱看向唐匹敌说道:“所以当师父说要离开了的时候,我没想到我会害怕成那样。”
唐匹敌沉默着。
李叱道:“所以你问我什么时候南下,最理智的推算之后,大概还需要两到三年,我想,两三年也足够让我克服恐惧了。”
唐匹敌问:“你不想去江南,是因为你害怕江南见到的一切,都和你在北方看到的不一样?再看不到这种土坡,柴堆,村口的小黄狗?”
李叱道:“不知道,反正就是有一些抵触。”
唐匹敌道:“那好,我去打。”
李叱一怔,他看向唐匹敌,思考片刻后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怕的事没有?”
唐匹敌回答:“一事无成。”
李叱嗯了一声,然后笑起来:“我却就想混吃等死,哈哈哈......现在也一样想。”
唐匹敌看着他,用很认真的语气:“呸!”
李叱心说这个呸,有点正经啊。
唐匹敌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笑了笑:“你这样的人,永远没办法成为你梦寐以求的样子,你想混吃等死......你那个破性子,恨不得你身边的人都混吃等死,而你自己去把活都干了。”
李叱撇嘴:“我懒,公认的懒,冀州内外,谁不知道我懒?”
唐匹敌道:“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小孩儿出生的时候,会有脐带连着,对不对?”
李叱点头:“对。”
唐匹敌道:“那你知道,其实猪,牛,羊,狗,这些东西,下崽的时候,也有脐带连着。”
李叱道:“忽然说这些是做什么?”
唐匹敌继续说道:“那你知道,为什么鸟鸡鸭鹅,这些下蛋的东西,下蛋的时候没有脐带连着吗?”
李叱的眼睛眯了起来。
唐匹敌认真的说道:“因为生小孩,下崽儿,这种有东西拉扯着没关系,但是蛋不行。”
李叱道:“你才扯蛋,你满嘴扯蛋。”
唐匹敌微笑道:“你看,你这种道行高深的老银币,怎么还急眼了呢。”
李叱呸了一声。
唐匹敌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着天空说道:“你在一个小村子生活的久了,所以害怕去别的地方,你在北方生活的久了,所以害怕去南方......”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笑起来。
“南方有什么东西那么可怕?你可是人皇啊......不能厚此薄彼,北方是你的,难道南方就不是了?”
李叱叹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可要骄傲了啊。”
唐匹敌道:“要雨露均沾,北方已经感受到了人皇的温暖,你就别光祸祸这一个地方了......要祸祸,就祸祸整个天下,大好中原。”
李叱哈哈大笑。
“过两年吧。”
李叱道:“看惯了这边的枯藤老树昏鸦,也去看看小桥流水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