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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叱看向这个年轻人,明明有着富家公子的那种对任何人都一样的漠然,却毫不犹豫的在自己面前跪下来。
这样的后继之人,才是保证那些大家族经久不衰的根本原因。
为家族利益他们连尊严都可以放下,哪怕是在这样一个对出身如此看重的年代。
长孙无忧再是家族嫡系的旁枝末节,也是公卿之后。
而李叱呢,出身寒微。
这一跪,就是长孙无忧的态度。
李叱伸手把长孙无忧扶起来,看着长孙无忧道:“我也回你三句话。”
“宁王请说。”
“第一,我不信你。”
“第二,我不信你家族。”
“第三......你明日可去燕先生那里,问他能做些什么。”
长孙无忧道:“第一第二,在我看来都可接受,第三的话......我想留在宁王身边,不求官职,不求俸禄。”
李叱笑道:“管吃管住即可?”
长孙无忧道:“管吃管住即可。”
李叱又问:“你力气大吗?”
长孙无忧楞了一下,点头道:“虽不算天生神力,但自幼习武。”
李叱道:“你反应可快?”
长孙无忧道:“应该略强于常人。”
李叱笑道:“巧了。”
他看向余九龄道:“昨天才把流云阵图挪过来,九龄,你带长孙公子去试试,若过了,我便留下他。”
余九龄笑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长孙公子,请。”
长孙无忧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哪儿不对劲,他暂时察觉不出来。
一个时辰后。
李叱在书房里和唐匹敌商议进军的事,余九龄从外边跑过来,急匆匆的。
“当家的。”
余九龄跑到书房门口,喘着粗气说道:“他过了。”
李叱问:“几次?”
余九龄道:“试三次而过。”
李叱看向唐匹敌,唐匹敌微笑不语。
“留我身边吧,这样一个人......”
李叱后边的话没有说完,他看向唐匹敌道:“毕竟说起来,比你也只是稍逊一筹。”
唐匹敌道:“逊色多少不重要。”
李叱:“唔......”
唐匹敌笑着起身道:“我先回大营了,距离出兵也只有三个月左右时间,多做些准备。”
李叱道:“对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唐匹敌问:“何事?”
李叱道:“你率军南下,夺安阳之后,所有事你酌情而定,不用问我。”
唐匹敌道:“若我要率军再向南打呢?”
李叱笑着重复了一遍:“所有事。”
唐匹敌哈哈大笑,转身而去。
当夜,客栈。
小书童墨盒看了一眼刚刚回来的公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是哪里不舒服?”
长孙无忧:“没有。”
墨盒不信:“那公子走路为何有些别扭?”
长孙无忧:“没有。”
墨盒道:“可是为何公子走路,看起来很辛苦?”
长孙无忧叹道:“你出去吧,我今日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墨盒:“公子不对劲。”
长孙无忧道:“公子很对劲,你出去就是了,告诉任何人不要打扰。”
墨盒喔了一声,转身出门。
长孙无忧等了片刻,觉得应该没人来了,于是悄悄的松了口气。
他把裤子脱下来,弯着腰卡着腿,以一种他生平都不曾有过的羞耻姿势看了看某处。
这种姿势之尴尬,连他自己都觉得脸红。
就
在这时候,墨盒一推门进来:“那一会儿吃饭,给不给公子送......那个,送来?”
以如此羞耻姿势的长孙无忧,一瞬间觉得心口都要炸了。
“你出去!”
墨盒连忙把门关好,心说公子果然不对劲。
这姿势......莫非就是,对眼?
而此时羞恼之下的长孙无忧,心说这李叱果然不是正常人,那般变态的东西,居然都想的出来。
第二天一早。
长孙无忧就到了宁王府,他站在李叱的门外,也不说话也不求进,只是在门外候着。
李叱出门的时候看到他,笑着问了一句:“昨夜睡的可好?”
长孙无忧道:“回宁王,属下睡的很好。”
李叱道:“那,陪我走走?刚好有些事要问你。”
长孙无忧问道:“属下请求坐着说可行?”
李叱道:“还是走走吧。”
长孙无忧:“唔......”
两个人在宁王府的后院里边走边聊,这宁王府,就是原本的羽亲王府。
李叱不喜欢在这住的原因,甚至可以不去想这个原因,只是不喜欢。
但是到了他现在这个地位,并不是他不喜欢什么,就一定不能做什么。
“你对江南大寇李兄虎可有多少了解?”
李叱问。
长孙无忧回答:“其勇可冠三军,其势可破长虹。”
李叱道:“做个对比。”
长孙无忧问:“对比谁?”
李叱眯着眼睛看了看他。
长孙无忧微微俯身道:“若对比宁王,没得比。”
李叱笑了笑:“不用拍我马屁。”
长孙无忧道:“宁王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宁王与李兄虎没得比。”
李叱:“......”
长孙无忧道:“宁王如今兵有十万吗?”
不等李叱回答,长孙无忧道:“李兄虎有可战之兵八十万,虽然不及楚军精锐,但是实打实的八十万。”
他又问道:“冀州之地可比越州扬州其一吗?”
还是不等李叱回答,长孙无忧继续说道:“李兄虎这两地具占,这两地皆富庶,鱼米之乡,不愁粮草。”
“若宁王真要做个对比,那现在的李兄虎,其势力是宁王的十倍不止。”
李叱点头:“明白了。”
他又问:“杨玄机呢?”
长孙无忧道:“其势,大于李兄虎。”
李叱问:“都说杨玄机不及李兄虎,你为何说他要比李兄虎势大。”
长孙无忧道:“杨玄机兵不如李兄虎多,地不如李兄虎大,但中原名门世家,一多半站在他那边,杨玄机可一败,再败,甚至可三败,只要他不死,就还能起势,可是李兄虎不能败。”
李叱道:“那你觉得,这两人,谁会先攻入京州?”
“杨玄机。”
“为何?”
“因为李兄虎打不过武亲王。”
长孙无忧道:“这世上领兵之将,没有人是武亲王对手。”
李叱笑了笑,没有反驳。
虽然在他心中,唐匹敌一定可以,但又何必要争这个。
他问:“若你领军,可有破武亲王之策?”
长孙无忧道:“有。”
李叱一怔,这人刚刚说过无人是武亲王对手,此时又说他有破武亲王之策。
长孙无忧理所当然也很认真的回答道:“熬死他,我年轻。”
他看向李叱道:“武亲王老了,这是大楚之不幸,却是天下英豪之大幸。”
李叱嗯了一声,这办法听起来可笑。
然而只是听起来可笑,这其实是天下起兵之人,都在等的事。
世上之人,凡
有能力起兵者,谁不自傲?
可是谁又敢明言说武亲王不是自己对手?
李叱看向长孙无忧,看了一会儿后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长孙无忧像是有些疑惑。
李叱道:“如果你是来刺杀我的,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长孙无忧道:“我又不傻......为何要刺杀宁王?”
他问道:“殿下,能不能坐下来聊,确实是......确实是想坐下来聊。”
李叱笑了笑,指向亭子:“那就到那边坐下来聊。”
长孙无忧道:“这腊月天气,不如到屋子里聊更好些。”
李叱道:“你看那凉亭,没有木凳,只有石桌石凳,这腊月天气,石凳冰凉,正好镇痛。”
长孙无忧轻叹一声:“总是会比走着的好些。”
到了凉亭那边,长孙无忧试着坐下来,确实镇痛。
他问道:“宁王为何以为我是来刺杀你的?”
李叱反问道:“不该想?”
长孙无忧沉吟片刻后说道:“宁王应该知道,如我这样出身的人,竞争会有多残酷。”
“长孙家,与我一般年纪的,只东虞本家就有一百多人,比我年长十岁左右的,也有一百余人,若是只算同辈,大大小小,有六七百人。”
他看向李叱道:“若我一出生便有继承长孙家的地位,我只在家里享受便够了。”
“天下大乱,长孙家往青州派了一百余人,往梁州派了七十余人,往豫州派了五十余人,往荆州派了二百余人......往冀州,我一人。”
李叱道:“我知道你们家族对我不看好不重视,却没有想到这么不重视。”
长孙无忧道:“我被派来,大概他们不需要多久也会忘了,生死之事,他们也不在意。”
“所以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辅佐宁王得天下,我在长孙家的地位,便无人可及。”
李叱问:“你要争的这口气不是天下气运,而是在家族中扬眉吐气的这口气。”
“这还不够吗?”
长孙无忧道:“若能成,我可自豪一生。”
李叱道:“那我若给你一军,你有把握打下青州吗?”
长孙无忧脸色微微一变:“宁王不是要打安阳?先打青州?”
李叱道:“你觉得安阳可以阻我?”
长孙无忧想了想后说道:“以宁王现在的兵威,得安阳确实不费吹灰之力。”
李叱笑道:“若我得安阳,大楚朝廷上上下下,必以为我要夺豫州,我以手下大将唐匹敌与罗境陈兵南平江,造争豫州之势,却悄悄分一支兵攻青州......而这,不正是你对我说过的策略吗?”
长孙无忧道:“若宁王予我一支人马,我便能把青州划入宁王版图。”
李叱哈哈大笑道:“这几日来,同一个问题我已问过多人,你回答的与他们并没有两样。”
“你新来,我若分一支兵给你,手下诸将大概不服,所以也只是随意问问你。”
长孙无忧显然有些失落。
李叱道:“不过攻京州,我一定用你。”
他抬起手在长孙无忧的肩膀上拍了拍,长孙无忧似乎有些不适应这种举动。
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但只是微微一动又停了下来。
李叱道:“我会给你一个,亲率大军回到东虞本家的机会。”
长孙无忧的眼睛亮了起来。
李叱道:“你与唐匹敌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的本意就是先下安阳,再攻青州,你回去之后写一份方略给我,若是得当,便以你之方略行事,有此功劳,我再予你以重任,其他人也不会说些什么。”
长孙无忧俯身一拜:“多谢宁王成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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