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么多,其实也只是希望未来有朝一日,我能看到你成为象棋的领头人。”鬼手抬着头望着逐渐阴沉的天空,他又在心中补了一句:“当然,我也知道希望渺茫。毕竟,鹏飞生在了一个最差的时代。”
的确正如鬼手所说,早在二十年前象棋大概就死了。
象棋的“死”也是必然的,在二十年前,华夏象棋的没落最标志的还是一场已经埋没于世人记忆的比赛。
那场比赛只有一个主题,叫“变”。
作为国内新一代的特级象棋大师王东与老一辈象棋特级大师“孙大圣”进行了一场备受瞩目的对局。但最后的结局,却不是世人所期待的那般。
孙大圣因为连续落子没有第二般变化,直接被裁判判负,最后直接冠军落入新一代天骄王东手里。
当时孙大圣并不理解这个规则,但是他还是接受了这种判决,他望着提出“没有变”质疑的王东,他微笑的说上一句后生可畏,随后他潇洒的离开了赛场。
这一离开,孙大圣几乎再也没有回到国内棋坛。当时胜负心太强的王东,也因为后生可畏这四个字,恍然清醒,主动放弃了比赛奖金。
这一战或许也是华夏棋坛的转折点,因为自那以后,国内象棋比赛关注度越来越少。就连每年9月象甲都鲜有人知。
在国内棋坛陷入低估时,王不悔临危受命,以七十岁的高龄主动请缨,虽然现在的棋手对王不悔在任二十年评价褒贬不一。
但他们都是发自内心尊重着这位老人,因为他的出现,起码让相当一部分底层棋手过上了平均线以上的生活。这次新会长,也是王不悔临终前任命平调的。
也毕竟,他到去世的那一刻,其实心心念念的还是象棋文化的传承问题。
李会长望着离去时带着笑容的棋手们,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望着墙上的六副历代象棋会长的画像,他收起了脸上伪装的市侩。
也收起了心中对象棋文化的不屑。
他坐到了很多棋手梦寐以求,也是代表着华夏象棋最有权利的协会会长位置,他拿起了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在低声呢喃几句之后,李会长瘫坐在舒服的沙发椅上自言自语道:“老王啊,你当初丢下的烂摊子啊,最后还得我来收拾。”
“都说了,互联网对于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就像一把双刃剑。用的好,可以杀出世界。用不好,只能伤到自己的根本。而你最后却因为心善,给你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象棋的精神究竟是什么呢?是棋盘上的所谓胜负?还是在棋盘上胜负之后给棋手所带来的,对人生的改变呢?”
……
杨铮接到了鹏飞的电话,他有些意外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何事。他望着已经暗无天日的夜空,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鹏飞见面的请求。
他和欢欢打完了招呼,独自一人走出了小区。
他抬起头忽然又发现,天空并不是房间里所看到的暗无天日,在夜空的中央,还有着一颗微不足道的繁星,他正在用力撒着余晖。
星星或许不如太阳那般灿烂,也或许不如月亮那样清澈。但星星绝对会像现在这般,给每一个能看到他的人,带来源于心底的希望。
杨铮来到了约好的咖啡厅,差不多是晚上九点。
街上都是人,老人、男人、女人、孩子、有家可回的人,还有无家可归的人,他们都把这条本该冷清的街挤得满满当当的。
咖啡厅也一样,它里面也坐着各式各样的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儿在手头,或是聊天、或是工作、也或是像角落里的鹏飞那样,低着头,满眼没有希望。
杨铮走上桌前,发现除了两杯早已凉透的咖啡以外,就剩下一架孤零零的棋盘。
棋盘上零星放着几个棋子,虽说是残局,但实际上,若是红方跳马,最多八九手黑方就要弃子投降。但令杨铮意外的是,黑子冲着鹏飞,红子却冲着刚来的自己。
他是在做什么呢?
杨铮有些好奇坐在椅子上,他提着棋子,左右犹豫了片刻,最后又放下了。
“若是你走,你会使出什么样的变化呢?”鹏飞抬起头望着杨铮放下的马,他忽然问道。
“当然是跳马啊。”杨铮没有犹豫回道。
“但是,再跳马之后呢?”
“那就是看对方这么变化了。”杨铮顺着手跳上了马,迎上了鹏飞的变化。
虽然鹏飞先他一步喊上了将军。但杨铮并没有慌张。他提起了棋子退了一步,在他的脑海里,只要扛过这两下将军,最多三手之后,他就能赢的这场残局的胜利。
“你输了。”
鹏飞望着杨铮九宫格的帅先进后退,后退又进的时候,他喊出了你输了这三个字。
“啊?”杨铮没有反应过来,他望着逐渐明朗的棋盘,他有些摸不清头脑。
“在职业联赛里,有这样的一个规矩,就是双方在25回合以内出现循环不变的情况下就必须由红方主动变招。若是在25回合之后红方还是不主动变招的情况下,裁判是有权判和棋乃至判负的。”
“这规矩特么真扯淡。”杨铮虽不在乎这场棋盘上的胜负,但是听到这份规矩,他只觉得这种判定是乱判,也毕竟,在他眼里棋盘上不应该只有棋力较量的胜负,他更有意志上的较量,但这份规矩却断绝了棋盘上棋手的意志较量。
但鹏飞却理所当然地说道:“虽然听起来很扯淡,但是这种规矩不得不说,可以有效地抵制棋手之间的消极和棋。”
鹏飞望着这盘棋,又笑了起来:“当年我的舅爷爷,就是因为不懂这规则上的变化,最后输了比赛丢了冠军。”
“那你叫我出来,是想教我规则?”杨铮摸了摸头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他当初见到棋呆子与她切磋的第二盘棋中,她好像在中盘没有变化?
莫非…这又在暗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