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打了仨电话,徐容才终于问到了李雪建家的地址。
并非折转通过他人,三个电话都是打给李雪建的。
徐容一提感谢,李雪建就说那并不是单方面的指导,而是相互学习,而且在剧组他忙前忙后的,已经感谢过了,没必要再专门跑一趟。
直到徐容第三次说了实话,想请教一些问题,李雪建最终才透露了家里的地址。
评价一个人,不能看他怎么说,而是要看他怎么做,这是徐容三通电话之后明悟的道理。
因为他自己也学会了谦虚,只是却没有李雪建贯彻的彻底,他虽然心性成熟一些,但某些时候,年少的轻狂总是会不经意流露出来一星半点的,不然当初拍摄《新上海滩》时,也不会对“皱眉二人组”的表现发笑。
但李雪建的谦虚不仅停留在嘴上,还体现在了行动中。
他从来没表现出因业务水平比别人强而轻视任何人,即使在指导时,也是用商量或者建议的口吻,好似他自己所言,他只是个小学生。
综合评价达到了S的小学生。
徐容有时候在想,李雪建能有今时今日的声评,和他身体力行的谦虚绝对息息相关,在这点上,他是羨慕的。
李雪建的同龄演员不少,可是声望和他比肩的,却是一个也没。
他在某一刻,也动过要不要学李雪建的念头,可是最终给他自己否定了,扪心自问,他做不到那个地步,他会学习、会借鉴,但绝不会彻头彻尾的模仿。
他是徐容,不是李雪建,也没有一个当大导演的表哥。
而且在他看来,李雪建实在爱惜羽毛的有点过分,李雪建几乎没接过商演或者品牌代言,于一个演员而言,这些才是来钱的大头,光靠片酬,保证温饱或许没有太大的问题,若是还想富裕,那基本不太可能。
李雪建并不富裕,至少从住处上看如此,小区老旧,甚至没有电梯,应当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建的家属院。
门铃什么的,更是奢望。
徐容“哐哐哐”地拍了几下防盗门,开门的是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穿着白色体恤蓝色印花短裤,青年站在防盗门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开了门,撇着嘴道:“你就是我爸说的那个叫徐什么的?”
徐容听他这么说,知道自己没找错门,笑着道:“对,老师在家吧?”
眼前这个年轻人面相瞧着与李雪建有几分相似,应当是李雪建的儿子。
“怎么说话呢”?李雪建忙从客厅的沙发起了身,走到了门口,道:“小徐来啦,快,进屋说话。”
徐容进了门,说道:“老师,您学前班的学生来看您啦。”
“嗨,别说这个了”,李雪建笑着摆了摆手,注意到他手中的礼盒,脸上的笑容一下收了,道:“来就来,还拿东西做什么?”
“那可不,不拿东西怎么求人办事”?开门的青年站在一旁,轻巧地补了一句,见李雪建又要呵斥,道:“我先回屋啦。”
徐容有些尴尬,对方说的还真没错,他的确是求人办事的。
这时打阳台上走来个瘦瘦的中年妇女,眼角已见几道笑纹,道:“小徐是吧,赶紧坐下说,孩子不懂事儿,可别往心里去。”
“这是你于阿姨”,李雪建介绍了,转头朝屋喊了两声,却没动静,才苦笑了一声,道:“那是你...对了,小徐你今年多大了?”
徐容先是冲于阿姨问了句好,才道:“我87年的,19了。”
“可巧了”,于阿姨给他倒了杯白开水,道:“跟我们家李亘是同一年的,来,喝口水,小徐你几月生儿?”
这个问题徐容还真答不上来,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爷爷只说捡到他的时候是个大冬天,但到底出生了半个月还是一个月或者俩月,老人也说不太清楚。
他的身份证上,写的是1月1日,因为老人就是那天捡到的他。
因此此时他只能说个大概的季节:“我年底出生的。”
“哎,那李亘比你还大几个月呢”,于阿姨搬了个小板凳,在对面坐了,说道:“你李老师早前就说道你呢,说你年轻,人又踏实,还会演戏,可比我们家李亘省心多了。”
“那我得喊哥了”,徐容笑着说道:“年轻倒是真的,踏实、会演戏我可沾上边。”
“可别,受不起哈”,李亘打房间里探出头来,瞧着徐容道:“哎,我说,你是来唠家常的吗?那感情好啊,要不我上街给你们称二斤瓜子?”
李雪建还没说话,于阿姨就抓起了桌下的鸡毛掸子,高声道:“李亘,你是不是皮痒啦?”
“得咧,我不说话,不说话总成了吧,小老弟,你们唠你们的,甭管我。”
徐容望着缩回头去的李亘,心下还是相当羨慕的,他没有这样的家庭,也难以形成他这样的性格,无忧无虑,缺少毒打。
“拍完啦”?李雪建干笑了两声,才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徐容先是点了下头,而后将他离组之后的大概情况讲了一遍,最终才道:“打戏是真的难,一场戏愣是让我们拍了三天,要不是怕耽误进度,我感觉导演还能再来一天。”
“哈哈”,李雪建大概想到了徐容跟黄晓明的狼狈模样,哈哈大笑。
等笑完了,才道:“其实我也怕拍打戏,可是咱们当演员的,既然吃了这碗饭,就不能凭自己的喜好挑挑拣拣的,好拍的要认真拍,不好拍的更要认真拍。”
徐容其实也没打算头一回上门就请教,一回生二回熟嘛,反正距离新戏开机还有俩月,多跑几趟就是了。
到了中午十一点,表达了感谢之后,徐容起了身,道:“老师,于阿姨,那我就先回去啦。”
于阿姨忙道:“走什么呀?留下来吃顿饭,难不成是嫌弃阿姨的手艺?”
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徐容也不好坚持再走,道:“那我就麻烦于阿姨啦。”
李雪建是准备了他到来了的,炒了了六个菜,这是徐容从李亘的惊讶的表情当中猜测的。
吃饭的时候,李雪建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徐啊,你是怎么看待演演戏的?”
徐容也没瞒他,对于李雪建这种活的年份比较长、并且在某个行业取得了一定的建树的,他现在都不敢小看,人吃了盐未必有他吃的米多,可是,作为一个S级评价的演员,观察力绝对不是一般人可比,真假话多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喜欢吧,我感觉演戏的时候很快乐”,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年初的时候,我接了一部戏,当时跟倪大虹老师有过合作,那个时候我知道了要对戏有敬畏之心。”
“嗯,不错”,李雪建点了点头,道:“你能明白这个就很好,咱们演员,以前其实就是戏子,戏子是什么?三教九流,是人最瞧不起的,如今社会好了,不分那个了,可也要记住,观众是天,我记得有个说相声的小胖子说的一句话挺好的,怎么说来着,啊...对,叫江山父老能容我,不使人间造孽钱。”
徐容知道李雪建说的那个小胖子,个头不高,姓郭,好像叫什么缸来着,最近在相声圈里挺红的,可是瞧着老跟个混社会的似的,名声也毁誉参半。
李亘半趴在桌子上,见李雪建和徐容,脸上严肃的好似商量国家大事儿一般,口中不由发出“啧啧”的声响,嘀咕道:“说白了不还是为了赚钱。”
徐容转头看向李亘,点了点头,道:“这话倒是没错,但是如果能够快乐的赚钱,本身就是特别幸运的事儿。”
“嗨,小老弟,你看看你,开句玩笑都听不出来,我跟你说,你还年轻,不懂,哎,这钱呢,它是王八...”李亘捋了捋本不存在的衣袖,捏着筷子,眉飞色舞地在半空比划着,正要要继续说下去,却不妨亲妈一筷子敲在了脑门上。
“李亘,就你长了张嘴是吧?”
“哎”,李亘揉着额头,身子下意识地往椅子后方靠了靠,不大的眼睛睁开了些,道:“我跟这小老弟传授传授社会经验,咋还急眼了呢?”
“就你还社会经验,你知道什么是社会...”
徐容吃过了饭,也没多留,头一回来,混个脸熟就成,家都找着了,还能跑了不成?
等徐容出了门,于阿姨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到厨房洗了,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将水杯放到了桌面上的红色瓷盘当中,一边擦着桌面上的水渍,一边对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李雪建说道:“这孩子,待人接物,可真不像个十九岁的学生,你再瞅瞅咱们这个,半点也不让人省心。”
“小徐形成今天的性格,必然有咱们不了解的原因,年纪轻轻就跟个大人似的,肯定也经历过一个成年人必然经历的摔打”,李雪建先是瞥了妻子一眼,顿了顿,才叹了口气道:“说不上是什么好事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