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呼吸声好像停了。

    不是停了……

    只是微弱到根本用人耳已经听不到，也完全感受不到了。

    当天，从深蓝号都医疗间里……楚楚的哭声让外面走过的船员都听得清清楚楚。

    门已经关上了，哭声却依然是压抑不住的往外透去。

    晋曼菲看着记录仪器上的数值，她发现龍血的数值，完全超过了青龍可以承受的阈值。

    如果这个数值不能及时降低，恐怕青龍几个小时之内就会没命。身体完全毁灭于龍血对他的折磨，一切机能都会因为承受不了重压而死去。

    楚楚哭了一阵子，赶忙起身匆匆跑向走廊。

    『副舰长，掉转航向，我们还要往公海走。青龍的伤势又恶化了，只能继续留在海上…………』

    副舰长站在外面，表情低沉的点点头。

    『我刚刚下过命令了。』

    楚楚又梨花带雨的看向了晋曼菲。

    『没有办法吗？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只能这样看着他自生自灭吗？』

    晋曼菲闻言，有些苦恼的抓抓头发。

    『我发现龍血的时间太短了，根本无法解析它的构造，什么药物都无法产生效果。现在只有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楚楚一听，似乎是崩溃了。

    『你这坏女人是不是就没有好好的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你再好好想想，求求你了，再想想吧，你再想想。呜呜呜……好好想想嘛！！！』

    晋曼菲默然不语，坐在办公椅上，焦头烂额的反复在记录本上写写算算。

    『楚楚……』

    而我……刚一睁开眼，其实就听到她的哭声。

    『青龍！！』

    楚楚不管不顾的扑上来，对我嚎啕着。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当时，我的心境和几年后在宇宙里归来的孤独如出一辙。

    『我的生命要到尽头了吧？』

    眼前还徘徊着那个少女死去，我冲动发疯和侵略者们厮杀，把他们全部灭掉的画面……

    我本紧握着拳头，最后却不知不觉的松开了。

    一声不吭的站起来，后来，只是轻轻推开楚楚，背对着她，眼前昏黑的往前走去。

    我很习惯于黑暗。从睁开眼的第一秒开始，我知道，我面对的只是杀手，战场，我没有必要抱有任何感情。

    后来，我不习惯于黑暗。我开始不想像一个怪物一样，我渐渐也开始困惑，我做的事情跟他们做的有什么不一样本质上还是夺人性命。

    从战场上回来，我会在夜晚失眠，望着月亮久久无法抛开那些压抑。我看到那些杀手断手断脚的画面，会联想到那些无辜受害的人怎么死在他们手下，我会更加疯狂，只要是暴徒一律斩尽杀绝。我不想人世间再有任何无辜的人送命。

    可是，正因为这样，后来我关了自己几天，在黑暗中面对着一座山，直到发怒，想把山打飞。我害怕这只要人命的手。它像是我从敌人那儿夺来的。杀戮起来为何如此得心应手我同样不堪杀戮给我带来的反噬和痛苦，闭上眼就会看见一千个亡魂，一万个。

    最可怕的是，我的做法无法改变任何情况。人们的心里始终存在着邪恶，无法驱除。

    我意识到，自己做什么都是无用之功。我不再习惯于置身黑暗。渴望我执行完任务以后，随便睡一觉醒来，人间就会太阳高照。所有人不再怀有邪恶。

    后来……

    小岛遭到入侵，原住民们被无情杀害。

    我便习惯于黑暗了。

    我做不到驱散黑暗。

    但我可以让你们来多少死多少。直到我只要活着，你们永不敢来为止。

    天不佑天下苍生，我以我的生命起誓。不会对黑暗置之不理。

    而现在，是我实现自己道路的那一刻将要到了……

    （二）

    摸索着走到门口，一道身影还是挡住了我。

    『青龍。放弃吧!』

    晋曼菲语气悲痛，忍无可忍的按住了我。

    『战斗不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你明不明白你的力量来源于你永无止境的战斗，你一直在不停的战斗。可是……』

    晋曼菲眼中泛起了悲光。

    『你没必要这样做，你已经再也承受不了这能把你自己也毁灭其中的力量。你的龍血发作原因，归根结底在于你总是逼迫自己掌握更强的力量。我现在只知道，你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什么敌人也奈何不了你……可是……这样做意义何在这股力量把自己也杀死的话，不就再也一无所有了么生命是可贵的，你可能不懂，因为你一睁开眼只想着如何更久的战斗。更勇敢的战斗……』

    楚楚在后面哭喊道：『晋曼菲说的对，青龍，就算你的生命对自己而言一文不值，更应该考虑一下别人的心情啊!』

    我站在原地，身边骤然凉了。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不明白。』

    『我睁开眼，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我现在即将死去，可是我还是不懂。你又想让我怎么样放弃吗』

    晋曼菲微微冷静下来，道：『你不可能只获取力量，我现在隐隐有种感觉。你的力量来源于你的意志。既然如此，放弃未尝不可。说不定你的来源消失，力量衰退了，身体就可以承受这种强度了。』

    『那就是让我对世间的黑暗置之不理吗』

    病房里死寂下来。

    『即便我选择放弃，被害死的朋友就会复活吗』

    我的疑问让晋曼菲无言以对。

    想到自己生命将到尽头，所以，我接着直言不讳。

    『我不该这样做吗即便不该，我不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我想做的，就是这一刻我希望看到的。我宁愿看到自己死去，也不愿意人家为了让我做得对，做得好，让我选择活着。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因为我又习惯于黑暗了。不可能再改变我至死不变的决心。我还有力量，不能因为生死未卜而动摇。我已经以我的生命起誓，不管怎么样，只要还能呼吸，我要站起来，只要还能动弹，我要往前走。』

    说着，我默默的推开了晋曼菲，低头离去。

    我从睁开眼的第一秒开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祖龍也说过，有形之物，注定有始有终。

    既然怎么样都会有终点，我更希望我的终点是亿万人，更多人的起点。

    让他们走远一些才好，我无名无姓，也不需要有吧。

    你问我怎么想

    我在想……

    临终之前，我要用生命再一度寻找驱散黑暗的机会。

    找不到，我死便死了。

    如果临终前的几分钟，最后几秒，我却还能拯救一个人，哪怕还救不到。

    难道我不可以因此而死吗

    我以我命取正義。

    我知道，我现在活着，以后可以拯救更多人。

    可是，我不能看着现在有人在我眼前死去!

    那个人是无辜的。

    以后的事情以后的人不做，还要留给我苟活到那时候，替你们解决麻烦

    最后一分钟，最后一秒，我也要去寻找需要帮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