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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穷得掉渣的乞丐竟会有富豪般的阔绰出手,看来全世界最无稽最荒诞的事情都集中在这所小店里了。
四张桌子的一干怪客自顾自的坐在那里,相互间谁也不理谁。
三个黑面大汉啃着人脚,喝着二锅头,大喊大笑。
和尚一声不响,在手掌上燃了一块又一块黄绢。
年轻男女搂在一处如胶似漆,恨不得马上宽衣解带,共赴巫山。
老乞丐美滋滋的喝酒吃菜,倒也不亦乐乎。
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杨大波抄起筷子,不管不顾的狼吞虎咽起来,就好象眼前那些奇奇怪怪的场面全部被他无视。
一碗面条很快被他吃完,抹抹嘴巴,来到柜台前,向老汉问了句:“多少钱?”
老汉还没回答,却听背后一个霹雷般的声音叫道:“多少钱能买来你的命,你就付多少!”
说话的正是那个和尚,他已经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一手拄着锡杖,脑门亮闪闪的仿佛涂了层油脂,两只怪眼里精芒四射,坐在那里,巍然不动,仿佛一座经历了数亿年岁月的古化石一般。
霎时间,乞丐不吃饭了,把一只脚搭在条凳上,伸出油渍麻花的手指脚缝里抠.着油泥,眼睛却一瞬不眨的顶着男人的背影。
三个黑面大汉也不再喝酒喧哗,全部转过身来,伸出两根*的手指,捏着桌角,许多棉絮状的碎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那对狗男女也不再卿卿我我,脸上青白变换,原本精致无暇的五官渐渐扭曲在一起,在背后斜斜射来的光束下,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杨大波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嘴角轻扬一下悠然说道:“用我的钱来买我的命,这种事情听起来有点荒诞。”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正所谓大千世界、不二法门,天理昭彰、因果循环,你作孽多端,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吗!”和尚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饱满圆润,有种钟鼓般振聋发聩的威力,连桌上的碗碟都发出丝丝的响声,接下来他嘴里开始念念有词,仿佛在为男人超度:“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杨大波笑了,狂笑,笑声完全掩盖住了和尚厚重饱满的声音,在场的人们脸色蓦然一变,相互间看了看,神色间竟有几分紧张。
男人回过身,眼风在在场每个人脸上逐一划过,最后定定的落在和尚身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昆仑山来的,和那个法号无能的家伙应该是一伙吧。”
和尚睁开眼睛,悠悠说道:“昆仑山,千手峰,佛音寺首座,法号净身。无能是我座下弟子,在澳门时被你打成重伤,直到现在还卧床不起,贫僧今天是来讨债的。”
杨大波不仅没有感到吃惊,反而忍不住又笑了,“你们师徒的名字都够潮牌的,他叫无能,你叫净身,说明你们的内心世界都洒脱,完全不关注别人会怎么评价。”
和尚长眉低垂:“贫僧眼中无色无相,一身臭皮囊况且不放在心上,何况一个名字。”
男人撇撇嘴,“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报仇只不过是很小的一个因素,来找我要一样东西才是你们真正的目的。”随即把目光扫过剩下的那些人,冷笑道:“你们那些江湖戏法骗骗别人还成,不明真相的还真的以为你们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了,不过我老人家法眼一开就知道你们都是妖孽。”
他指着三个黑面大汉面前的断肢残臂,嘲讽的笑道:“早就穿帮了还有必要装下去么,下次用白萝卜做这些东西的时候拜托做的bi真些,咬一口下去咯吱吱响,人肉是这个声音么。”
三个大汉面色一僵,把牙咬得同样咯吱吱响。
杨大波又来到那对青年男女面前,“我还从没见过像你们这么龌龊的才子佳人,不过你们的演技实在很拙劣,既然想要扮演暧昧,就应该动点真格的,比如亲个嘴,摸两把,总是那么跃跃欲试的样子,别人还以为你们在打太极。”
眼前忽然一花,分明看到男人的肩膀只是抖了下,但那个女孩的胸部却被人扎扎实实的握了一把。杨大波几分回味的摇摇头道:“手感还好,就是稍小了点。”
这对男女再也没有刚才那种举案齐眉的风骚劲头,脸上红了红,恨恨不已的盯着对方,却兀自隐忍不发。
男人略过他们来到那个法号叫净身的和尚面前,“和他们相比,只有你比较本色一点,不过我对你这样的出家人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既然学人家把头发剃掉,竟应该对佛门专注点,正所谓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像你这样满嘴的佛法无边,一肚子贪yin妄酒,整天打打杀杀,跑来恬不知耻的抢别人东西,还要脸不要。怪不得那个无能就那么蛮横不讲理,有你这个混蛋师傅,当然就会有混蛋徒弟。”
净身眉目低垂,表情安详的声声念诵佛经,好象对男人的话没半点知觉,但脸上的肥肉却在根根抖动着。
最后来到那个老乞丐面前,很不客气的在油桌上把烟头掐灭,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说道:“真不知怎么说你才好,你是我见过最拙劣的乞丐,劝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扮演这个行业了,劳力士手表都露出来了,下次记得把眉毛胡子粘的牢靠些,不然刷刷掉下来会很吓人的。”
老乞丐眼光瞥到衣袖处劳力士手表的边缘,忙下意识的把手缩回,同时看到油桌上落了零星的几根毛发,正是自己不小心掉落在上面的。
杨大波哂笑一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几个应该是一伙的,这个和尚是来做帮凶的,对吗?”
乞丐模样的老者悠悠站起,一直弓着的脊背忽然笔直挺起,整个人看上去顿时“高大英俊”了不少,说话的时候嘴唇不动,仿佛是从肚子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既沉闷又生涩,“明人不做暗事,我们是来向你要一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杨大波其实早就猜到了,故意没有点破,抱起肩膀兴致勃勃的听着。
“丹书铁卷!”
“你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很荒唐么,别人的东西张口就要,还要不要脸?”
乞丐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摸出一只色盅,托在空中摇晃几下,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对杨大波笑道:“一把定输赢,输了就把丹书铁卷交出来,赢了我们马上放你走。”
杨大波点上一支香烟,叼在唇间,含混不清的说道:“好!正巧我也喜欢这口,咱们就一把定输赢。”
与那个赌场老板古丽使得一手神乎其技的三花手不同,老丐的摇盅没有丝毫技巧可言,甚至还显得有些笨拙,他随便摇了两下,看似满不在乎的向旁一丢,整只色盅竟平平的落在狗男女面前的油桌上,然后便如被厚厚的油污粘粘住一般,蓦然定在上面,连色盅上面的盖子都没丝毫翻动的迹象。
“要大还是要小?”老丐问道。
“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越大越好。”杨大波随口说道。
“赌场的规矩是买订立手,就算天大雷劈也绝不反悔。”老乞丐目光灼灼的盯着对方。
杨大波一身轻松的说道:“看我的样子像那种三心二意的人吗?”
老乞丐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鼻子里忽然喷出一股擤气,穿过虚空将色盅的盖子径直掀起。他有意在男人面前卖弄一手,心里早已十拿九稳,几分自得看向色盅里面,只看了一眼,笑容立即僵在脸上!
他在这方面浸yin了不知几千几万遍,有时候对于自己赌技的信任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眼睛,刚刚明明做的是“幺”点,现在里面竟赫然变成了“六”点!
“看来是我赢了,对不起,恕不奉陪了。”杨大波抬腿就向外走。
“等一等,事情到此还没有结束。”老乞丐伸出枯瘦蜡黄的手,右手食指上竟留着一尺多长的指甲,想必用药水泡过,指甲平时都是卷起来的,可是只要他手指一弹,卷成一圈的直,晶莹坚白,闪闪发光,就像是刀锋—样。只见老乞丐手指一抖,那枚尺许来长的卷曲指甲仿佛忽然被赋予灵动的生命,变得钢锥般坚硬笔直,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半弧,以手术刀般的精准把那枚骲子生生切成大小两块,顺势卷回其中一块,在两指间轻轻一拈,半块骲子化作粉末状,从指缝间簌簌飘落。
色盅里剩下的那半块,却只剩下一个点数。
老乞丐拍掉手上的粉末,笑道:“现在的点数是幺,看来我侥幸赢了。”
“我早就听说世界上有一门厉害的功夫叫做‘指刀’,在历史上只有两个人会使,因为要想掌握这门功夫不仅付出超越想象的辛苦,还要有超人的天资和悟性,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这门功夫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瞻仰到了。”
老乞丐非常自负的一笑:“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按照刚才的约定应该把丹书铁卷交出来了吧。”
男人摸摸下巴,“是你要和我赌一把的,我并没承诺要把丹书铁卷给你。”
“什么!”老乞丐眉梢挑动几下,眼瞳里杀机毕现,脸上青白不定的变换一阵,忽然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冥王戒的主人也会出尔反尔。”
男人很认真的说:“我没有出尔反尔,一切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我并没许诺什么。”
老乞丐轻抚着自己夸张的长指甲,脸上充满着怜爱的情愫,就好象在望着自己最最心爱的女人,嘴里喃喃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敬酒不吃吃罚酒。”
“其实有时候也想顺应下潮流,可是没办法,我这人偏偏软硬不吃。”
老乞丐发出一声阴惨惨的笑声,声音还未结束,手指一抖,那枚卷曲的长指甲瞬间变得精钢般笔直,发出“咻咻”的诡异响声,以极快的速度破空袭来。
他的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意,单凭这一手失传许久的绝学,就足以令他在江湖上纵横睥睨,快意恩仇了,他已不记得有多少叱咤一方的宗师倒在这记绝杀之下,在他的记忆里,只要他出手,保证是一击必中,当着披靡,绝不会给对方第二次翻盘的机会,因为死人是不可能翻盘的。没有一个人可以熬过这雷霆般的一击,更不要说全身而退。如果有,除非他是神魔一般的存在。
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貌似浅显的八个字却蕴含着武学的至高境界。一个人的出手可以拙劣,可以盲目,甚至可以式微,但只要足够“快”,就可以做到无懈可击,弥补所有的劣势。当武功的速度达到极致的时候,有时候不需要复杂招式,只是简单的一招就可以克敌。在古武的历史上,有很多人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剑,却因为其速度达到了极致而跻身顶级高手行列。
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而且老乞丐的出手事先没有半点征兆。天上地下,没有人可以躲避这一记致命绝杀,天上地下,更没有可能抵挡的了这一记致命绝杀,在老乞丐的冷酷的目色中,杨大波已经俨然和死人没什么分别了,而且死相一定会很惨。
凡是亲眼见证过指刀威力的人都已经变成死人,但他们大多因为可以亲眼见证指刀那一瞬的辉煌和凌厉死而无憾。
在蛮荒的远古,猛兽横行,人类为了生存,只能依赖简陋的武器用于狩猎和战争。从石器时代到铜器时代及至铁器时代,刀剑登上了长达几千年的历史舞台,并在此期间伴随人类演出了一段又一段离奇悲壮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