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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波本就没有吃饱,看到这些白花花的大米和黄澄澄的食用油,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
和尚道:“本寺的伙食香客都是可以自取自用的,如果施主不嫌弃的话,不妨让贫僧给你做几样饭菜。”
杨大波道:“那多不好意思,不掏钱就都瞧了,还要麻烦你亲自下厨。”
和尚道:“不妨,不妨,只要施主喜欢就好。”
厨房很小,也很简陋,但一点也不脏。
一张普通的枣木低桌子,擦拭的一尘不染,连半点油啧都没有。
杨大波面前已经摆放好一碟笋片、一碟泡菜、一碟黄澄澄的炒鸡蛋,一碟炸到恰到好处的馒头片,还有一碗米饭团子。
和尚笑吟吟的说道:“竹笋是后山野生的,泡菜是本寺自制的,鸡蛋是寺里的草鸡下的,米饭是香客捐赠的上等香粳米……”
话,不用再说了。
再说,杨大波就已恨不得吞掉自己的舌头。
菜虽然再普通不过,但在杨大波眼里,和那间小吃店的伙食相比,简直比珍馐美味还要诱人。
没过一盏茶的功夫,桌上的饭菜便被风卷残云了。
杨大波抹抹嘴,拍拍圆滚的肚皮,这下踏实多了,“除了泡菜之外,其他的很有中国风格,你们寺里平时就吃这些?”
和尚道:“我们和中国交流很多,自然会受到很大影响,寺里清苦,我们平时很少吃到这些,只有香客来了才会奉上。”
吃饱喝足,武藤兰她们也已从开山祖堂拜佛出来,杨大波向和尚再三致谢,和尚一直把他们送到大门口,这才返回。
再向前走不远,便来到山腰民居,也就是几个人的住所。
这时,前面却忽然传出一阵毛骨耸人的惨呼声!
岩石左面,有片树林。
很浓密的树林,距离岩石还有十余丈。
刚才杀猪般的惨呼声,就是从这片树林里发出来的。现在又有几个人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几个满身都是鲜血的人,有的断了手臂,有的缺了一条腿。
他们冲出来的时候,还在惨呼;惨呼还没有停,他们已倒了下去。
就倒在岩石下。
见死不救的事,你就算砍下常剥皮的脑袋,他也绝不会做的。
他的身子是这里面最重的,就算杨大波、吉姆博士和蛋糕刘加起来,也比不上他的体重。
他的身法却一点也不重。
他一甩肚子,便第一个狸猫般跳了下去,也只有他一个人跳下去。
杨大波还在抽烟,就好象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似的。
武藤兰还在和神秘女孩窃窃私语,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她们两个人到了一起就仿佛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只不过武藤兰在说,神秘女孩在听。
吉姆博士虽然站着,却好象也睡着了,睡得比死猪还沉。
香奈在看着蛋糕刘。蛋糕刘没有睡着,所以他只好也硬着头皮往下跳。
他是小偷,但他却不是傻子,就算他想装傻也不行。因为他知道那个香香的女孩子正在看着他。
海边平整般的岩石下倒着八个人。有的在挣扎呻吟,有的在满地乱滚。有的不仅连滚都不能滚,连动都不能动了。
每个人身上都有血。
鲜红的血,红得可怕!
常剥皮想先救断臂的人,又想先救断脚的人,也想先救血流得最多的人。
他实在不知道应先救谁才好。
幸好这时蛋糕刘也跳了下来。
常剥皮道:“你看怎么办?”
蛋糕刘道:“先救伤最轻的人。”
常剥皮不反对。他知道蛋糕刘说得有理,他自己也早想到这一点,只不过他的心比较软而已。
伤最轻的人,最有把握救活,只有活人才能说出他们的遭遇。
别人的遭遇,有时就是自己的经验。
经验总是有用的。
伤得轻的人,年纪最不轻。他的血流得最少,脸上的皱纹却最多。
常剥皮扶起了他,先给了他两耳光。
打人耳光并不是因为愤怒和怨恨,有时也会因为是爱,有时是因为让人清醒。
两耳光打下去,这个人果然张开了眼睛,虽然只不过张开一条线,也总算是张开了眼睛。
常剥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人在喘息,不停的喘息、呻.吟,道:“山口组……山口组……要钱……也要命……”
“日本人?”常剥皮皱皱眉头:“你们是日本人!”
对方虽然答非所问,常剥皮却还是要问:“你们好好的来釜山做什么?”
这个人道:“因为……因为……因为……我们要宰你!”
这一连说了三次“因为”,常剥皮正注意在听。
他在常剥皮注意听的时候,就在他说“我要宰你”几个字的时候,他就忽然出手。
不但他出手,另外的七个人也已出手,四个人对付一个人,八个人对付两个人。
断臂的人本来就是独臂人,断腿的本来就是断腿人。
血本来就是太红,红得已不太象血。
八个人同时出手,八个人都很想出手一击就要了他们的命。
八个人手上都有武器,四把小刀,两把短剑,一个铁护手,带着倒刺的铁护手,还有一样居然是一把样貌诡异的镖枪。
镖枪的意思,就是一种很象镖的枪头,也就是一种很象枪头的镖,可以拿在手上做武器,也可以发出去做暗器。
他们用的兵刃都很短。一寸短,一寸险。但真正危险的却是常剥皮。何况他们出手的时候,正是对方绝对没有想到的时候。
常剥皮最犀利的武器是他的牛耳尖刀,但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他已来不及拔出来应敌。
等到他拔出来的时候,估计身上早已多了七八个透明窟窿了。
幸好常剥皮还有拳头。
他一拳就打在那个脸上皱纹最多的鼻子上,另外一拳就打在鼻子上没有皱纹的脸上。
幸好他还有脚。
他一脚踢飞了一个用小刀的独臂人。等到另一个独腿人的镖枪刺过来时,也就是他听见两个人鼻子碎裂的声音时。
他两只手一拍,夹.住了镖枪,眼睛就盯着这个独腿人。还没有等到他出手,已经嗅到了一股臭气。
这个独腿人身上所有发臭的排泄物,都已经被吓得流了出来。
常剥皮并不担心蛋糕刘。
蛋糕刘偷东西方面是把好手,打架方面出手更灵活。
他已经听见另外四个人骨头碎裂的声音。
常剥皮瞪着这个已发臭的独腿人,手里握着一枚古怪的铜牌,一把扯开对方胸膛的衣襟,胸膛上是满满的纹身,道:“你就是山口组的?”六代目山口组以菱形的“山口”二字为帮徽。
独腿人立刻点头。
常剥皮道:“你是博徒系,还是的屋系,还是愚连队?”
杨大波大跌眼镜,没想到常剥皮这么屌啊,连山口组的黑帮切口都懂。博徒系是指赌博组织,的屋系是指祭典周边的露天摊商组织,愚连队是指不良少年组织。
独腿人道:“我……我是愚连队……”
常剥皮笑了,大笑:“尼玛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冒充不良少年?懂不懂什么叫无耻。你的腿是怎么断的?”
独腿人道:“被帮会砍断的?”
常剥皮道:“他们发神经,还是吃饱了撑的,怎么自己对付自己人?”
独腿人惨然道:“就为了让这出戏可以做的bi真些,所以他们才要砍断我的腿。”
常剥皮道:“这么说,断臂的那个人也是被你们帮会砍断了胳膊?”
独腿人点了点头。
常剥皮已经笑不出了,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不出了。
全世界都知道山口组是一个可怕的组织,但谁又能想到,这个组织会可怕到这种地步!
常剥皮无意间膝头已经撞在这位不良少年最不少年的地方。这位不良少年叫都没有叫出来,忽然间整个人就软了下来。
原来倒在地上的八个人,现在真的全都倒在地上了。
这次倒了下去,就算华陀再世,也很难再让他们爬起来。
常剥皮看着蛋糕刘。蛋糕刘看看杨大波。杨大波正在看着自己修长的五指。
蛋糕刘道:“看样子我们好象上当了。”
常剥皮脸上的肥肉在抽搐,抽搐成一个轻蔑的表情。
蛋糕刘道:“可是现在看起来,真正上当的还是他们。”
常剥皮道:“这也许只不过因为他们都是狼。”
蛋糕刘道:“狼是不是总比较容易上当?”
常剥皮道:“狼总比较喜欢要人上当。”
杨大波在笑,大笑。
岩石上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常剥皮脸上的肥肉不再抽搐了,蛋糕刘也已笑不出。
这也许只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敢下来的人,至少总比不敢下来的胆子大些。
艺高人胆大。胆子大的人,功夫通常也比较高。
他们下来了,留在岩石上的人说不定已遭了毒手。
这次是蛋糕刘先跳了上去。他忘记不了刚才香奈看着他的眼神。
他一跳上去,就看见了香奈的眼睛。眼睛还是睁开着的,睁得很大,很大很美的一双眼里,却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
无论什么人的身上,表情最多的地方,通常都是他的脸。无论什么人的脸上,表情最多的地方通常都是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