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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潜站在蔡邕府前,竟然一时间有些迟疑起来。
什么是近乡情怯,斐潜在此刻居然心中有了些体会。在斐敏那边被碰了一鼻子的灰,不仅没能和斐敏谈及到什么深入的话题,还无端的被教训了一顿。
虽然斐潜有几次的试探,但是也只是察觉到斐敏现在对于整个大局是偏于乐观,在政治倾向上偏向于袁氏,对于自己个人方面是针对擅自迎娶应该是有一些不满,另外其他的方面么,暂时没有太多的情报,所以也不好下什么结论……
没能得到斐敏的什么支持,斐潜其实不太在意,毕竟和斐家主家之间本身就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加上后世而来的灵魂对于家族的概念也没有汉代人那么的强烈,因此在离开斐敏府邸的时候,斐潜甚至隐隐的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假设若是斐敏给予了支持,加入整个的计划当中,那么就算现在暂时目标一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假设到将来的意见发生分歧了,那么自己要不要考虑在某些程度上进行妥协?
但是去找家主这样一个动作却是必不可少,因为整个的汉代都是生活在这样的规则之下,在没有绝对的实力的情况下,贸然去挑战这样的社会规则,肯定会被碰得粉身碎骨。
家族之中可以政见不合,甚至可以分别效忠不同的人员,相互之间打死打活,但是一旦对方失败了,却大都又可以坐下来喝酒聊天,失败者坦然承认失败,成功者也会给予失败的人对应的尊严……
春秋战国时期的礼,在汉代还是有一些留存。
所以斐潜只需要去找过家主,谈过了当今的形势与状况,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告知世人,说因为政见不合所以没有斐家的支持,而其他的人不仅不会因此小看斐潜,而且还会对于斐敏的选择给予批判。
当然,这是在斐潜成功的前提下,若是斐潜失败了,那么自然是一切休提。
但是对于蔡邕,斐潜却不能像对待斐敏那么的无所谓……
在经历了荆襄之行后,斐潜对于现在的汉代整个士族有了更深刻的认知,陈留蔡氏虽然目前人丁不兴,但是名气却十分的旺盛,家族的渊源也是异常的久远。
蔡邕是陈留圉人,是周文王第十四子蔡叔度生蔡仲明,受封于蔡其后嗣遂以蔡为姓。至汉代,蔡氏已发展成为一个忠孝素著的名门望族。自西汉高祖时,蔡邕的十四世祖蔡寅,就因赫赫战功而被封肥如侯。
蔡邕的六世祖,蔡勋好黄老,汉平帝时为郿令。王莽初年之时,被授以厌戎连率一职,蔡勋对印绶仰天叹曰:“吾策名汉室,死归其正;昔曾子不受季孙之赐,况可事二姓哉!”遂携将家属,逃入深山,与鲍宣、卓茂等同不仕新室,后来刘秀打败了王莽,便下令嘉奖蔡勋。
蔡邕的祖父蔡携,字叔业,顺帝时曾以司空高第迁新蔡长。
蔡邕的父亲蔡棱,品行清白,字伯直,被命谥曰贞定公。
蔡邕的母亲袁氏,也出身于阀阅之族,乃司徒袁滂之妹。
他的叔父蔡质,字子文,灵帝时曾任尚书一职。
但是就是这样的蔡氏一族,却因为这代人的人丁不旺,导致在蔡邕这杆大旗惨遭折断之后,整体一蹶不振……
并且这一次斐潜在酸枣,也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陈留蔡氏招牌的好用之处,虽然陈留太守张邈和豫州刺史孔伷并不认识斐潜,但是道出了蔡邕蔡大家的名号之后,竟然就可以像认识已久的人一样相互之间立刻亲切起来,要不是斐潜在推选关东士族联盟盟主的时候违背了那些人的意愿,导致最后面有些关系冷淡下来,否则与其保持一个相当良好的联系真心不是太难的事情。
但是,斐潜对于蔡邕的情感,却不是为了利用蔡邕的名声又或是家世,而是真切的感受到了蔡邕对于自己的一番殷切的栽培之意。
在洛阳之时就不说了,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对自己也是倾囊所授,没有因为自己只是一个斐家旁支而有任何的偏见。
而且在明知道可能会有风险的情况下,还周全的考虑到了斐潜在荆襄的安排,用自己积累下来的人脉和名望去替斐潜铺开道路。
蔡邕虽然不是斐潜的家人,做的事情却不比家人少了多少,可以说,若是没有蔡邕蔡伯喈的厚爱,斐潜绝对没有今天的成就……
所以斐潜这一次前来洛阳,其中一个重要的目标就是要挽救蔡邕的命运!
虽然斐潜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非常的大,主要的难度不是在见面,而是要能扭转蔡邕的思想观念,否则就算是斐潜将蔡老头子敲晕绑走,也是没有任何作用……
这种事情,在蔡邕年轻的时候就发生过——
延熹二年,在这一年,蔡邕才二十七岁,他善于鼓琴的名气,为当时得势的宦官徐璜、左悺等人所得知,遂召蔡邕入京鼓琴献艺。
事实上,以蔡邕的名气才华和家声师承,他入仕是迟早的事情,但他没有料到是以技艺觐见,并不是他深为自负的经史等学问。
迫于陈留太守的督促,蔡邕极不情愿地行至偃师,离京都洛阳已经只有几十里路,蔡邕实在拖延不下去,便只身去淋雨,终是找到了借口称病辞归。
在蔡邕选择里,他宁肯隐居乡里,在家闲居,也不愿意应“五侯”之辟,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志向……
蔡邕师傅在董卓死后的那一声叹息,又何尝不是他恩怨分明,无视权贵的表现?
就是这样一个宁在直中取,不再曲中求的一生正直,以清流文人约束标榜自身的蔡邕,斐潜真是不知道自己此次能不能完成自己的目标……
蔡府的门房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忽然警觉府门面前站了几个人一直没走,不由得不耐的拿眼瞪将过去,正待开口喝骂,却立刻变成了一幅笑脸,忙不迭的跑将出来,向斐潜行了一个大礼,“斐郎君,许久未见,一向可好?”
“师傅可在?”
“在的!在的!待小人前去禀报……”
斐潜点点头,心中想道,不管怎样最后,自己也要尽最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