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颖达如今是国子监司业,也就相当于是这个时代最高学府的“副校长”。
李承乾带着张季、李泰、曹安四人见到孔颖达后,这位年近六旬,孔子的第三十一世孙,还是很欢喜的。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越王!”孔颖达在李承乾对其行过师礼后,又向李承乾和李泰行礼。
张季和曹安自然也得给孔副校长行礼。
就这么一通你来我往的行礼过后,孔颖达便开始带着四人在国子监和六学转悠了起来。
孔颖达请李承乾来国子监,目的就是想让这位太子殿下能从这些学子身上,看到大唐未来是在读书人身上。
作为太子右庶子,他自然要担负起教导太子进学和让太子从现在开始就建立重视读书人的态度。
在孔副校长看来,太子虽然天资聪颖,可是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对于读书人对江山社稷有多么重要,还不具备一个直观而坚定的概念。
而他孔颖达,今日便是要让太子看到读书人才是帝国的坚固基石。
孔颖达带着李承乾四人先是参观了国子学,这里的可都是当朝重臣勋贵家子弟,认得李承乾这个当朝太子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呼啦啦的一群学子便涌上前来给李承乾见礼。
国子学的学生,入学年龄是从十四岁到十九岁。可以说这里就是少年人聚集的地方。
而太子与他们正是同龄人,他们在见到太子时,除了崇敬,还有些许的亲切!
李承乾何曾见过如此之多的少年俊彦?
心中也是颇为激动,一张脸都有些红扑扑的。
“诸位起来吧!莫要多礼!”李承乾大声说道。
那些学子们一个个都直起了身,却是都围在那里并不离开。
“太子殿下,他们怕是在等你说些什么呢!”张季在一旁小声对李承乾说道。
李承乾扭头看了孔颖达一眼,孔副校长老脸上带着微笑,冲着李承乾点了点头。
李承乾轻咳一声,大声对众人道:“今日某便是来看看,看看这国子学里学风究竟是怎样的!孔师傅常在某耳边说起,国子学与太学,四门学等俱都是学风严谨,学子们也俱都是刻苦志学,今日某来看过,孔师傅所言果然不虚!”
围着的那些学子听了太子殿下的话,顿时都露出了笑容!
太子殿下的这几句话是褒奖,他们自然听得出来。能被太子殿下当面夸奖,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一想到这里,往日里那些读书的苦处全都不见了!
即使是十日才有一日休息,而且休息前还都有小考,考不好还会有惩罚。可是,这些和太子殿下的表扬比起来,又算是什么呢?
“不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句话诸位务必要牢记在心!你们都是官宦勋贵子弟,也将会是我大唐未来的栋梁!某看好你们!诸君努力!共勉!”李承乾又大声说道。
这回他说罢,众学子纷纷再次躬身施礼,口称:“谨遵太子殿下教诲!”
张季在一旁看着,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现如今虽说就是这样,只有官宦勋贵子弟才有机会得到最好的教育,也最有机会得到入仕为官,成为国家管理者中的一员。但是,这对那些寒门子弟实在是不公平啊!
若他张季不是个“过来人”,没有弄出那些让李二陛下瞠目结舌的好玩意,怕是现在还是一个有些钱财的白身罢了!
而看起来,作为太子的李承乾也是从根本上认为,只有这些官宦勋贵世家门阀子弟,才是会成为大唐未来栋梁的。
看起来若是想改变这一点,仅仅靠现在还不怎么成熟的科举考试,怕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心中感慨,张季也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可是现在要走却又不行。毕竟孔颖达和李承乾、李泰他们还都兴致勃勃,甚至是热血沸腾的在继续着他们的参观之路。
没了兴致,张季再跟着他们继续看下去就有些烦躁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一脸兴致勃勃,甚至还有些激动和惋惜的曹安,不由撇了撇嘴。
张季暗暗扯了扯曹安袖子,待他脚步慢下来,才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三郎,你看的挺有兴致的啊?怎地?后悔自己没能入学读书了么?”
曹安闻言立刻小声答道:“哪里有?某可不羡慕这些读书人!别忘了,咱们当年也是精彩的很呢!金光门内游侠儿怎么也不会比困在这里读书差吧?”
张季看了一眼有些口是心非的小胖子曹安,轻轻摇了摇头。
“你二兄某记得是在四门学读书罢?你看看人家,将来必定不差!”张季故意刺激曹安道。
“哼!那又如何?如今家中不还是得靠某来支撑?读那么多书又有何用?”曹安心中虽然不爽,可还是硬撑着说道。
张季笑笑,也不再刺激这家伙。
待到一行人立刻国子学,孔颖达又带着众人向着太学走去。
张季本不想再跟着,可一想自家老丈人和大舅子都在太学,来了不去看看,似乎也说不过去。便也只能继续耐着性子一起跟去。
太学那边早就得了人报信,到了门口便有人已经在那里迎候。
张季看到了自己老丈人宋介也在迎候人群之中。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越王!见过孔司业!”众人躬身见礼。
反正张季这个六品散官还不在人家眼中,自然无人与他打招呼。
倒是老丈人宋介看了张季几眼,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李承乾在孔副校长的一一介绍下见过了太学的人。
在孔颖达介绍到宋介的时候,李承乾笑着颔首开口道:“宋博士某是知道的,稚禾常常与某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位博学大儒!呵呵呵呵!”
李承乾这几句话说的突兀,不仅是太学的几位,就连孔颖达都是一愣。
但是很快,孔副校长便反应了过来,捋清了人物关系!
孔颖达的目光从宋介身上移到了张季这里。
“这位便是你丈人?”孔颖达小声询问张季。
说起来孔颖达与张季也见过几回,尤其是那会在东宫,张季拿出了活字印刷之法,让老孔印象深刻。
张季与宋家二娘子订亲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张季的丈人竟然就在自己手底下!
张季笑笑点头轻声道:“正是!还请孔师傅多多关照一二啊!”
孔颖达只是笑笑却不置可否。
张季心中暗暗嘀咕了句,老狐狸!确也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有李承乾这个太子在,张季也没有机会与宋介说上什么话。但是李承乾在太学里对宗介的态度,倒是让太学众人觉得有些羡慕。
离了太学,孔颖达本还想带着众人去四门学和其他三学去看看。
可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只能作罢。
曹安倒很是遗憾!
他本还想着自己跟着太子去了四门学,见着自己那个二兄能好好显摆显摆呢。
李承乾回了东宫,李泰回了越王府,张季则是和曹安直接回了醉仙居。
“四郎,某看那国子监也就那么回事!若是真的让某在那里读书,怕某会被活活憋闷死!”曹安坐在张季身旁椅子上,身体靠在椅子背上,懒洋洋的说道。
张季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想!你也得进得去啊!连某这等聪颖不凡的都进不了国子监,别说你了!”
曹安瞪了张季一眼,不再说话,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三郎,你如今管着这一摊子的账目,可感觉有力不从心?”张季忽然看着曹安问道。
曹安一听,立刻放下了手里侧茶杯。
“四郎为何这样说?某管账目自然是丝毫没有问题的!怎地?你还信不过某吗?”曹安说道。
张季忙笑着摇头道:“不是!不是!三郎你某如何信不过呢?就是怕咱这摊子越铺越大,账目上你管着费心嘛!”
曹安“哼”了一声,才又说道:“就那点账目有啥好费心的?你这是瞧不起某么?不过……”
曹安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每次与你阿姐对账的时候,看她每次都用算筹算上好半天,某倒是挺着急的。”
张季想了想,点点头。
他相信以曹安这家伙天生对数字的敏感,应付现在这些账目还是可以的。可是,自己阿姐却是没有这等能力了!
难怪每次和曹安一起核对账目的时候,都会那么久的时间。
张季笑笑,叫了人去取来了一物。
“此物名为算盘!是专门用来计算之用!比起算筹来不知方便了多少倍!三郎,某将使用之法教授给你,你再去教授给某阿姐!”张季笑着对曹安说道。
曹安此刻正看着手里拿个什么算盘发愣。
只见一个长方形框子里有横梁,有竖轴,一根根的竖轴上还有木头珠子!
“四郎,这玩意能算数?”曹安狐疑的问道。
张季从他手里拿过算盘,“哗啦”一声将珠子理顺。
“三郎,你听好了……”张季说着便开始拨弄手里的算盘。
张季一边拨弄这手里的算盘,嘴里一边念着珠算口诀。
这珠算口诀还是前世张季陪着女儿学习珠算的时候记下的。
前世的父母其实都一样,陪着孩子学习这,学习那,孩子最后什么也没学会,家长却是琴棋书画全都学会了。
曹安不愧是对数字天生敏感的天才,很快他便看出了这里头的门道!
“这……这……这也太神了吧?”曹安失声说道。
说着,他还一把抢过了张季手底下的算盘,直接放在自己面前桌几上,开始学着张季的样子打了起来。
看着小胖子那胖乎乎的胖手在算盘上越来越熟练的拨弄,张季心中有一丝羡慕飘过!
曹安在那里不住的拨弄算盘,口里也是叽里咕噜的不住念叨。整个人仿佛着了魔一般!
足足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张季茶杯里的茶都换过两次之后,曹安才慢慢停下了手,抬头看向了张季。
“四郎,这等好东西,你为什么不早早拿出来啊?”曹安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责怪。
张季微微尴尬一下,但立刻笑着道:“这算盘也是某近日才根据师尊那八卦铜盘上的内容琢磨出来的。再说了,凭你对算数的天赋哪里还需要这个啊?这算盘其实就是给某阿姐她们弄出来的。”
听张季这样说,曹安脸色才好了起来。
曹安胖乎乎脸上露出了笑容,昂了昂头说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某是谁!算了,那某就替你将这算盘的用法教给大娘子她们吧!”
说罢,曹安便拿起算盘,一步三摇的出了屋子,向着酒楼那边走去。
张季小何摇摇头,没想到自己这位发小兄弟,竟然还有这么嘚瑟,能走出这等六亲不认步伐的时候。
又过了两日,李承乾再次带着李泰来到了醉仙居。
这回可不是只有他俩,一起来的还有长孙冲、程处亮、李震和房遗爱。
还有两个同来的人,让张季又惊又喜!
这两人便是薛礼和单道真!
“你们二人不是在泸州程伯父麾下吗?怎地就突然回来长安了?”张季忙上前拉着二人问了起来。
薛礼和单道真都是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是刚刚回来。
“程都督说接到任命,便让某二人回长安,到太子六率任职!”薛礼板着脸出声答道。
张季看着他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暗暗感慨,这么久了,除了黑了点,还是那么帅!
可惜,比起自己来好像还差了那么点!
嘿嘿嘿!
单道真在一旁也说道:“此次回长安之前,某二人也去了铁山,那僚主常青也有书信给你!”
说着他看向了薛礼,薛礼也是直接取出了一封书信交到了张季手中。
虽然张季很想立刻就看看书信上写了些什么,但有这么多人在,他又不好怠慢。
只好强忍着收起了书信,招呼众人上楼,让人去安排酒宴。
今日宴会人数多,也更热闹了!
席间大家倒也不拘束,放开了吃喝,还不住谈论着蜀地的一些事情。
只听得李承乾、李泰,还有曹安心里都直痒痒!
在座的也就他们三人没有与张季一同去剑南道。现在听他们聊得这么开心,自然是有些向往的。
尤其是李泰,他以前那里听说过这等热闹的事情?
听着又是成都府外截杀,又是与僚洞作战,只听得他津津有味。
当他又听到张季他们在泸州纳溪县搞起了茶庄,在泸州和成都搞起了蜀香楼,还有盐井和造纸作坊,这时候他真的有些按捺不住了!
“那个……承议郎,你们那些产业,某……某也想入一股!不置可否?”李泰期期艾艾半天,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这话出口,在场众人顿时都静了下来。
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这位越王此时说道要入股,到底是一个什么意思!
入股子并不算什么大事。
可是,这要看你入股花了多少钱帛,又拿到了多少股子!
若是正常的出钱分股,那也倒罢了。
可若是依仗身份,以势压人,想用极少的钱换取更多的股份,那就是巧取豪夺了。
张季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反而是笑着对李泰道:“那越王是打算如何入股子呢?”
李泰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但还是沉思了一下说道:“承议郎的产业某虽然不全都知晓,但大致也是知道有不少。某的意思是,承议郎那造纸作坊某能不能入些股子在里头呢?不用多,一成即可!”
张季闻言微笑点头,说道:“那竹纸作坊可是远在蜀地,越王若是入股子,怕是要派管事去监看吧?说实话,某并没有打算将竹纸的股子分拆。所以,越王还是看看其他的吧。”
李泰听了张季这话,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却也没有着恼。
“那承议郎你说吧,你那样产业某可以入股?”李泰紧接着说道。
张季笑着,忽然心中一动!
他沉思了片刻,开口道:“既然越王开了口,那就说明了越王这是信任某!某自然不好让越王吃了亏!不如这样吧!某这里有一个新主意,越王如果有兴趣,可以入股这个试试?”
“哦?稚禾你又有什么发财的好法子了?快说!快说!莫说是越王,就是某也一定要如上一股!”程处亮自一旁急忙说道。
长孙冲和李震、房遗爱,还有曹安,都是齐声应和。
李承乾虽然自忖太子身份没有说话,但脸上的急切却也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呵呵呵!各位莫要着急!且听某细细说来!”张季忙摆手说道。
“某要说的这个,其实也不算什么新鲜的。某打算弄一份报纸!”张季淡淡说道。
“报纸?什么报纸?”众人齐声问道。
大唐有没有报纸?
若是说“邸报”,大唐倒是有的,不过,那是朝廷与各地官员之间沟通的官方文书。
而真正具备报纸雏形的,那要到开元年间才会出现。
至于那也同样是官方文书性质更重些。
张季想要办的报纸,对此时来说,绝对是具有超时代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