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破碎的监视者被空间乱流所挤出,整个战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前后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之前还是一副无敌模样的监视者,如今却成为了一坨烂肉,似乎全然没有了反抗的能力,这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也只有隐隐猜到了卡尔亚究竟付出了怎样代价的拉克丝才能明白其中的原委。
惊讶归惊讶,当卡尔亚张开双臂,宣告着是时候痛打落水狗的时候,无论是憋了一肚子气的弗雷尔卓德三位原始神只,还是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的联军,终于一拥而上,冲上了寒霜之桥,对着监视者开始了疯狂拆解。
没有了几丁质甲壳的包裹,独眼也没有了四处扫视的能力,现在的监视者已然没有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哪怕是一柄寻常的刀剑,都足以将它柔软而黏腻的身躯切下来几片。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在兴奋地一阵爆砍之后,所有人发现,自己似乎只能分解监视者,但却无法彻底消灭对方——而且,哪怕被剁成了肉馅,它依旧在缓慢地自我恢复着。
不管是元素魔法,还是能量冲击,又或者物理伤害,都不足以让监视者丧失这种恢复能力,唯一能减缓这种恢复能力的,也就只有墨菲特们的压制,但考虑到墨菲特还需要维持对于虚空能量的屏障工作,它们实在是没空。
而且,监视者的体型总长要以哩计,就算是墨菲特战斗单元完全投入到压制工作之中,也无法彻底阻止它的继续复活。
如果不是卡尔亚事先有所提醒,恐怕沃利贝尔已经忍不住开始动嘴试试了——消化也算是弗雷尔卓德原始神只消灭目标的终极手段了。
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联军还是弗雷尔卓德的三位原始神只,多少都感觉到了几分尴尬。
此次战斗,击败丽桑卓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要放出监视者之后,将其彻底消灭。
可现在看来,虽然击败了丽桑卓,也击败了监视者,但似乎压根无法将其彻底消灭啊!
不过,显然卡尔亚对此早就有所准备。
只见他轻轻地朝着砂砾挥了挥手,一柄小小的提灯就主动钻出了沙堆,跃入到了他的手中,这柄看起来古朴而优雅的提灯内,白色的柔和光芒让所有见到它的人,都感受到了几分发自真心的宁静。
卡尔亚轻轻地扳动了提灯上的一个按钮,打开了灯罩。
这时候众人才发现,提灯之内所燃烧的火焰,居然并没有燃料。
不,不是没有燃料——对于魔力感知比较敏锐的御法者们已经发现,这团火焰燃烧之时消耗的燃料根本就是魔力!
俯下身来,卡尔亚用自己的魔力引导着火焰,将其引到了一坨被剁得细碎的监视者触手上,这白色的火焰在接触到了监视者的触手之后,砰的一声爆燃了开来,很快就摊开成为了一团规模惊人的烈焰。
而后,这团烈焰开始沿着监视者的身躯蔓延了开来,越是被破坏的彻底的部分,火焰燃烧就越是旺盛。
看着白色的火光在寒霜之桥上彻底烧了起来,卡尔亚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抱起双臂,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这跃动的火光。
见到了这一幕的拉克丝,终于意识到了这火焰的身份。
永恒烈焰。
是之前希瓦娜说过的,可以灼烧虚空的火焰。
卡尔亚为这场战斗准备的真多啊!
……………………
实际上,卡尔亚为这场战斗准备的比拉克丝所知道的还要多。
多很多。
早在艾卡西亚之战的消息传回了恕瑞玛城的时候,卡尔亚就已经在改造自己的小世界了——虚空的特性使得监视者很难被以正常的手段所击败,所以在那个时候,卡尔亚就想过将监视者困入自己的小世界,然后再毁掉那一方世界,通过这种方式来完成自己的复仇。
至于没有了小世界的自己会如何……
没了就没了呗!
只不过恕瑞玛帝国的本钱足够雄厚,在艾卡西亚遭受了失败之后,帝国兴全国之力,修建了独石要塞,釜底抽薪地先弥合了虚空裂隙、后有霍洛克舍命突袭,最终让监视者无法继续自愈,彻底挫败了虚空的入侵。
为什么卡尔亚的小世界内从来是一片沙漠的模样?
并不是他没办法放些家装进去,而是在卡尔亚看来,它归根结底不过是一方用于毁灭监视者的陷阱,何必要将它布置得多么温馨呢?
就一片黄沙,也挺好的嘛!
这次弗雷尔卓德之行,从一开始卡尔亚就对最后的监视者之战充满了信心,他一直和拉克丝强调,联军的任务就是抵达霜卫要塞城下,和霜卫部族决战,丽桑卓和监视者完全不用担心。
而拉克丝一直以为,卡尔亚会像是之前在八道坡一般,呼唤来很多学长学姐作为支援,执行一场正义的围殴。
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猜到,卡尔亚的确呼唤了援军,但援军却是弗雷尔卓德的三位原始神只。
而且,对于监视者,他选择的办法是毁了自己的小世界。
当熊熊烈焰燃起,联军将士们发出了兴奋的欢呼之时,拉克丝看着卡尔亚抱臂而立的身形,忽然感觉有点心酸。
她隐隐约约能猜到一点卡尔亚的想法,但却又无法真正猜透,只是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寥。
也许在别人的眼里,此时此刻的卡尔亚强大如神只。
但在拉克丝看来,现在的卡尔亚却安静地让人心疼。
对于卡尔亚来说这一战是一场复仇吗?
还是说,这是他对于过去的告别?
在此之后他是准备重新出发?
又或者他已经很累了呢?
拉克丝不知道答案。
或者说,她不想继续想下去了——她有点害怕那个最后可能的答案。
然后,就在拉克丝有点失神的时候,卡尔亚来到了她的身边。
“还没有结束呢。”卡尔亚再次戴上了面具,语气似乎和过去一般无二,“监视者虽然被消灭,但下面的裂隙还没有被彻底封印,虚空能量依旧在溢出,虚空虫还在源源不断地进入符文之地。”
“要下去么?”
“当然了。”卡尔亚点了点头,面具咧开了嘴巴,“除了墨菲特战斗单元的成员之外,其他的御法者都带上永恒烈焰,是时候彻底弥合这道世界的伤疤了!”
……………………
连续四天的战斗极大地消耗了联军的精力和体力。
但在永恒烈焰的照耀下,似乎疲惫都被驱散了不少。
随着拉克丝的命令下达,在监视者被彻底燃烧殆尽之前,御法者们纷纷举起了燃烧着自己魔力的火炬。
然后,火龙一般的队伍沿着冰冷而古老的隔墙和栈道,深入了嚎哭深渊之内。
似乎是因为永恒烈焰的缘故,虽然嚎哭深渊之内,虚空虫的数量相当惊人,但它们却并不愿意主动靠近,而是嘶鸣着远遁而去。
“这些虚空虫以后怎么办呢?”看着沿嚎哭深渊向别处流窜的虚空虫,拉克丝忍不住摇了摇头,“清理这些虫子,恐怕将会是一项长期工程了。”
“只要封闭了裂隙,这些虫子其实未必需要处理。”听到了拉克丝的感慨,卡尔亚笑着摇了摇头,“或许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它们很快就能成为弗雷尔卓德的一部分呢。”
“啊?!”拉克丝显然眉心想到卡尔亚会这么说,“它们可是虚空生物……”
“但虚空生物也分三六九等。”卡尔亚摆了摆手,“有的代表着虚空的意志,也有的归根结底只是虚空能量的实体化,只要能掐断虚空的通道、避免有人去引导它成为虚空入侵的马前卒,那这些虫子也许可以作为改造环境的先锋。”
拉克丝显然有点无法想象。
而卡尔亚则是想起了在恕瑞玛见到的那些地道和地疝。
不少地疝都是虚空教团的献祭之地,那些崇拜虚空的混蛋操纵着大地的裂隙,想要通过吞噬来积蓄力量、进而召唤虚空再度降临。
但同样的,有很多地道和地疝如今也发展出了特有的生态系统。
以遁地兽为首的虚空生物,在上千年的繁衍和演化之中,已经渐渐地被符文之地的生命所同化了。
也许最开始的遁地兽依旧是虚空入侵的先锋,是虚空势力的爪牙。
但现在活跃于恕瑞玛的遁地兽群体,有很多早就和虚空没有了直接联系,也许虚空的信徒可以通过某种共鸣来操纵它们、引诱它们,但它们本身却和沙漠动物没有太大区别。
甚至如果换个角度来说,寒冰血脉……不就是一种“接受了符文之地改造的虚空生物”么?
难道寒冰血脉也必须被清除干净么?
卡尔亚看得很清楚,想要清理掉涌入符文之地的、数量庞大的虚空生物,单纯依靠着杀戮是很难起效的。
真正有能力从根本上改变它们的,是时间。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现在联军的当务之急是趁着监视者被消灭,完全弥合掉嚎哭深渊之下的虚空裂隙。
只有关闭了虚空与符文之地间的通道,才有资格考虑同化虚空生物的事情!
……………………
随着栈道一级一级向下,联军终于缓缓地进入了嚎哭深渊。
气温在迅速降低,哪怕有御法者不停地更新着恒温法术,北伐军依旧能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寒冷,而阿瓦罗萨部族的寒冰血脉,更是仿佛置身于一片臻冰之间。
然后,当联军终于走下了最后的一级栈道、来到了嚎哭深渊的最下面时,入眼所见是一片残破的封印。
古老的封印此时已然彻底破碎,从封印的规模来看,其中关押的正是如今已经彻底灰飞烟灭的监视者。
而在这个古老封印的下面,一条漆黑的通道倾斜向下,似乎通向了一片漆黑色的地狱。
联军前后探索了一番,最终确认这里就是嚎哭深渊的最深处,那些密密麻麻的虚空虫,大多都是从这条通道内涌出的,如果有一条虚空裂隙,那应该就位于这条通道之内了。
于是,卡尔亚带着之前突袭掘沃堡的小队,高举着永恒烈焰,一马当先地进入了这条通向地狱的通道。
虽然监视者依然破封而出,但整个封印的下半部分却几乎是完好的。
这里的古老寒冰并未融化,封印关键节点的臻冰依旧散发着彻骨的寒气。
除了上面封印着监视者的部分之外,下面也存在着一个巨大的古老空腔——或者说,上面封印监视者的部分,应该是被后隔开的。
举着永恒烈焰的卡尔亚走在第一个。
他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危险——这里除了有刚刚孵化出来的虚空虫之外,很有可能也存在着一些其他意料之外的危险。
然而,让卡尔亚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并未遇到任何危险,非常顺利地就进入了通道的最深处,并看到了那座连接着符文之地和虚空之地的古老传送门。
这一切实在是有点太过顺利了,以至于卡尔亚甚至对自己使用了驱散法术,以确认这是不是幻觉。
这不是幻觉。
而在靠近了这道裂隙之后,卡尔亚才终于明白其中的原因——虽然监视者已经破除了封印,但封印着虚空裂隙的封印还没有被破除掉,之前涌出了地面的那些虚空虫,只是被封印在了这座古老空腔内的虚空能量孵化出来的。
卡尔亚小心地靠近了裂隙的封印,在这里他发现了一道厚重的、完全由臻冰所构成的屏障,以及一些带有明显弗雷尔卓德风格的封印柱。
而在这一系列的封印设施之外,卡尔亚还发现了一座高大的、同样完全由臻冰制成的冰碑,上面刻着很多古老的弗雷尔卓德文字。
卡尔亚仔细看了一会,却发现自己大半不认识。
“这可能是某种古老的弗雷尔卓德语言,谁认识?”
在卡尔亚的提问下,一个看起来相当沧桑的中年妇女站了出来。
“我曾经为诺台人驾车,也许我能看懂。”
“过来看看。”卡尔亚朝着他招了招手,“上面写了什么?”
这个阿瓦罗萨妇女来到了冰碑之前,凑上去仔细地辨认起了上面的古老文字,然而还没看完一半,她就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委顿在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是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