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汤昭一个手势,无数光华向他身上聚来!
他像一个渴了三天的人到河边饮水,一开始还是大口大口的吞咽,到后来仿佛夸父喝干大河,如同鲸吞,无形无质的光芒像是水流,打着漩涡凝聚在他身上、剑上。
大冢宰前一刻才觉得,大概是不可能有金乌剑诞生时那一刻的光华了,但此时眼前的光芒节节攀升,亮度渐渐又向着那不可能的高峰攀去。
又是这样!
大冢宰偏过头,用流动的元气遮住眼睛躲避光芒,摇了摇头,竟带了几分鄙薄。
就会用光闪人,难道不是黔驴技穷?
刚刚他被金乌剑的气势吓到的时候,可是不敢有这种鄙薄的。
之所以并不如临大敌,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汤昭这一次聚光,虽然光明耀眼,非常唬人,但真的不够强大。
不是说没有力量,随着光的凝聚,庞大的元气向汤昭聚集过去,亮度越是强,力量越强大。很快就超过了一般剑侠该有的强度。
但是这也只是以剑侠的程度衡量的“强大”,和当初金乌剑出世真正好似太阳平地升起的威能相比,这力量就太“凡间”了。
只是剑侠境界内的量变而已,突破不了那个界限。
大冢宰轻而易举就看破了汤昭凝聚光华的本质:不过是收拢元气而已。金乌剑虽然重新降世,但当年凝聚的剑元全部散尽,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别看刚刚哭的响亮,其实饥饿非常,如今要吃一口金乌留下的“蛋壳”来获得活力。
可惜啊,这里的元气是有限的。汤昭抽取的是时间结界之内的元气,不涉及外面茫茫光海,这无疑又限制了他能获取的力量。终究是不可能叫金乌剑回到全盛期的――真要恢复,恐怕要金乌和毁灭两个一起投进来才行,至少在结界未散之前,这是不可能的。
以大冢宰心中度量,能恢复个一两成就了不得了。
如果真的有金乌在此,哪怕金乌剑只恢复了一两成,也是一个巨大的帮助,就像拼图获得完整的一大块,说不定就让它一跃而上,力压侪辈。
但这里执掌剑的是汤昭,而已。
区区一个剑侠。
是的。在屋里大冢宰没看出汤昭的境界,甚至猜测过他还不是剑客,但是一旦开始动手就藏不住了。
汤昭起手就是剑侠的气势,聚的也是剑侠的元气。
看到这么年轻的剑侠,大冢宰是有点吃惊的,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剑侠而已。
严格意义上,他也算剑侠,但他和一般剑侠不一样。他已经站在另一个境界的门槛上,那是九成九的剑侠看也看不到的境界。
别说按照现在的聚气速度,汤昭不够收集到接近大冢宰的力量,就算收集到了,甚至在数量上超过了大冢宰又怎么样呢?
仙之所以为仙,就是和凡人有本质上的不同。大冢宰当然可以鄙薄一个寻常剑侠。
不过,那让大冢宰成竹在胸的场面中也有一点小小的不和谐,就像晴朗的天空中还漂浮着一朵乌云。
那就是聚气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而且是越来越快。
一开始,还能看出汤昭以金乌剑为引,在努力的吸收力量,倒得后来,他就好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在哪里就有自然的引力,那些光像长了腿一样主动往那边冲。
而且,吸纳了那么多力量,汤昭身边并没有出现一个巨大的能量核心。
能量也是需要容纳的,容器不管自然会溢出。就算金乌剑的容量大到无限,能量也必须要以此收纳、消化、转换,以这样的吞噬速度,就算是金乌剑也根本不可能消化的过来,必然会形成一个短暂的郁积处,速度越来越快,能量越积越多,甚至会出现明显的液态乃至固态核心。
那就是剑丹的原型了。
就像影渊一样,本来没有质量的影子叠着叠着叠出质量来了。而且叠到后面已经在爆炸的边缘了,这里当然不至于,可是也当出现质变点才对。
但是汤昭这里完全没有,似乎他体内真有一片大海,万千河流汇进去,丝毫不见涨水。
到最后,温度也有些太高了,温度的升高甚至超过了亮度。之前金乌降世都没有这样恐怖的高温,温度渐渐攀升大冢宰到虽然离得有一段距离,也不堪忍受的地步。
是以,大冢宰终于决定要出手,结束这危险的积蓄。
就在这时,汤昭的聚气停止了。
大冢宰也不知道到底是他蓄不下了不得不停止还是还有胃口――周围的光线几乎被抽空了。
时间结界之外,还是浩浩荡荡的光海,结界之内,却是平平常常的地方,也非影阆,也非虚无,就是一片很正常的空间。
这对大冢宰算一个小小的好处,没有那些该死的光线,视野大大清晰,他终于可以正常的使用视力了。
显然,汤昭已经把他那一份力量十足十的收取了。再往外他收不到,也不会收了。
此时的汤昭气势终于稳定到了和大冢宰相差无几的地步,超越了寻常剑侠,面对面对峙,至少一时看不出强弱分别。
大冢宰看着他,突然抬手鼓了鼓掌,很真诚的喝彩道:“好,好得很。虽然是外力,但你一个剑侠能掌握这么庞大的力量而不失控,已经比很多老牌剑侠强了。与你相比,他们的年纪可以说活到狗身上了。”
汤昭静静的看着他,知道他这话不是表示欣赏,而是有“但是”。
“但是,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和我一战了吧?你真是太天真了。你知道剑仙和剑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剑势――”
随着他一声呼喝,他身上的黑色斗篷无风而动,向外飘起,露出了他触目惊心的外貌。
汤昭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幅模样,和那个文质彬彬老者差距太大了,不由轻轻“嘶”了一声。
紧接着,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不同的景象,围绕在他们周围,就像一个新世界。
那是大山大河。
青山巍巍,河水滔滔,河水绕山奔流不息。
然而那又不是一般的山河,而是山连着山,河接着河。
这个山的相连不是平面上的山丘起伏,而是上下连接。山就像叠罗汉一样叠在一起,每座山都很高,一个山头摞着一个山头,仿佛糖葫芦一样往上串,一直叠到青天上。
重峦叠嶂在这里变成了字面意思。
如果是山叠山还只是形状的组合,那水摞着水就很挑战人的认识。水流之上又压着一条河流,本来水与水之间能相融,是看不出来重不重叠的,最多只觉得河流水平面高出地面,有点古怪。
但如果上下河流不一样宽,就很奇怪了。
水流高处地面的水平面变成了梯形或者倒三角形,居然不溃,还如常流动,就堪称惊悚了。
更何况河流不止只叠加一条,而是一条压一条,一条摞一条,叠到水面就像一摞放歪了的书,歪七扭八,看得久了,简直会怀疑自己对“水”的认知。
汤昭还罢了,在结界外远远看到这一幕的毁灭倒是看出了门道,虽然因为时间流速不一样,它看里面的动作就是一团模糊的残影,但是大势展开是静止的,规模又庞大,倒是能看出些端倪来。
“什么玩意?我好以为他得掏出天下苍生、万民一心这样的大势来,才不负他满口大言,动辄张口苍生闭口生民,结果就这个?这是……叠加吧?规则一目了然,可真是够糙的。就这水平?听说他在人间还很强大?”
旁边的郑昀因为之前得罪了它,现在又受它庇护,一直觉得心虚,此时想要本能的奉承两句,但还是忍不住道:“殿下,要不您快点去救救汤昭?他虽然不弱,但是比不过那老怪物吧?要是晚了他可危险。而且金乌剑也要被敌人玷污了。”
他看得清楚,虽然里面奇怪的进展飞快,外面赶过去需要时间,但毁灭也并没有急速赶路,而是停在一个地方,明显是在观望。
莫非是故意见死不救?郑昀觉得这种事金乌做不出来,但毁灭未必做不出。
可是郑昀看不下去汤昭身处险境,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开口。
毁灭道:“不着急。我要看看照耀特意叫我照顾的孩子到底有什么手段。”
其实远远看到汤昭的时候,它的印象和大冢宰也是一样的――这必然是金乌选定的继承人。
对此它稍觉不爽,毕竟照耀没跟它商量就私自选择继承人,它觉得又被金乌压住了,但也怀着几分期待:
照耀的眼力并不差,又这样看重这孩子,那他一定有过人之处吧?
若没有过人之处,那想当金乌的继承人可就太不自量力了。
不过,还是要给照耀一个面子。
所以它跟郑昀道:“你放心吧,不会让他死的。若他真无力,我自然会救他出来。”
哼哼,时间,时间又怎么敌得过毁灭呢?
这时,汤昭终于看清了大势,虽然不像毁灭一样一口叫出剑势的名字,但也心里有了谱,微微一笑,从温和从容的俊朗少年之外露出一点另一面:“就这,所谓的剑势就这?”
“鱼目混珠嘛?当谁没见过剑势啊?你这假剑势,应该碰一碰真剑势,才能现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