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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昭听了高远侯的话,额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道:“什么……意思?”
高远侯叹道:“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对我的行程了解的那么清楚,是因为那本是我自己传回去的。是重梦要求我传回去的。我用我这双眼睛,告诉两天前的重梦我的行踪消息,也让我自己可以被捕获。”
……
自己传递自己的消息,造成现在的结果?
这不是……时间循环吗?
汤昭依稀记得听过这样的故事,人遇到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事,却是未来人带来的巧合,而这未来的来客却是自己。
自己的因带来了自己的果,而自己的果却又倒反影响自己的因。
汤昭印象里,某知名不具的蓝胖子常常做这样的事。
但是……
高远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君侯,您是受迫不过才妥协的吗?”
汤昭知道这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如果是汤昭的话,他绝不会答应,哪怕死也不会答应。他倒要看看,若是不妥协,最后会有什么结果?还能不能形成循环,过去的自己会不会被抓住?现在的自己又会发生什么变化?
当然,如果高远侯真的选择妥协,也不是错。屈打成招难道是怪那些没能熬过酷刑保护自己清白的人吗?
只是汤昭觉得,高远侯应该不只是言听计从吧?以君侯之能,应该能够埋一些雷,给过去的自己一些帮助吧?这样循环下来,现在的自己也能获得额外的牌?
高远侯缓缓道:“他们固然逼迫,但我也想试一试,这样因果倒置到底能不能成?因为我以前没有这个思路,如果能成,那我可以自己选择最后一次使用这个能力的时机,做一点有意义的事。”
汤昭看看高远侯黯淡无光的眼睛,心想:这么一试,代价是很大的吧?
最后一次……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也就是说,高远侯倒数第二次机会被强迫用掉了。
说到底,还是重梦那一伙奸贼的罪过。
“但有一件事,我只传过我自己的行踪一件事。太后误杀皇帝这个消息,不是我传的。”
耳边雷电轰鸣声还在一声声传来,汤昭心里也想起炸雷。
“可惜啊……”高远侯叹道,“我其实是想在这个消息上做手脚的,用来和我正确传出去的消息做对照组,这样我就能分析出时间能力的界限在哪里了,并猜出过去发生事的脉络。但是他们提都没提,看来这个消息根本用不上我。”
这消息高远侯没传,但顺王偏偏确凿无疑收到了消息,这又是谁传的?
还有第二个预言的人?
要是真有这种人,那花大代价把高远侯绑架过来,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难道说……
高远侯道:“你是不是也想到了?”
汤昭苦笑道:“只有一个想法,刚刚闪了一个念头,还没有理顺。”他固然不笨,但顷刻之间怎么能和已经思考了两天的高远侯相比呢?
高远侯继续道:“虽然荒诞,但如果排除了不可能,剩下的自然就是真实了。如果把京中发生的事当做一个整体来考虑的话,那么幕后黑手只可能是那两个人中的某一个。我倾向于其中一个。但是琢磨起来他却是最没有动机的那个。因此这两日我百思不得其解。”
汤昭呆了一下,高远侯的思路跳的太快了,他还停留在前面的猜测上:所谓两个人,难道是……
这个时候,汤昭突然想起一事,忙从随身的罐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高远侯。
“什么?”
“您现在需要的,寿命。”
高远侯蹙眉道:“阿昭……”
汤昭忙道:“这是之前罔两山长寿会弄出来的寿命之物,虽然不是好来的,但现在是无害的了。我知道您不喜欢这些诡异的东西,但现在不是危急存亡的时候吗?这里的寿命不多,几年总是有的,有这寿命就可以把眼睛睁开了。您总是闭着眼睛也太危险了。”
高远侯反手接过,并没有矫情什么,道:“好。但是眼睛就不必睁开了,这寿命确实是我急需之物,但不是浪费在维持视力这种小事上,我又多了一次使用能力的机会。这可能会成为扭转成败的关键。”
汤昭急道:“您怎么老想这些竭泽而渔的事儿呢?”
高远侯叹了口气,道:“确实是竭泽而渔,但却是收获巨大。说实话,以前我也知道我能做到这种事,但没有做过,因此不在意。如今已经做了,感觉又不同。这个能力实在至关重要,每用一次都能改变一些事,效果立竿见影,用了就会上瘾,因此我宁可省下来用到最关键时刻。如今大概还有三次机会。”
(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这里有一次,这个瓶子里有一次,你那里还有一次。”
汤昭知道高远侯说得是什么,之前他去罔两山的时候,高远侯托刑极给他带了一个珠子,那是法器,里面蕴藏了一个剑法。当时刑极就郑重其事的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使用。
在罔两山,得益于两位金乌殿下的强力,汤昭没遇到那种九死一生的时刻,因此一直保留了下来,如果没猜错,这里面也是一次足以逆转时间的力量。
现在高远侯还在,这种力量世上还有三次,一旦高远侯去了,那么这枚珠子就是世上唯一了。
汤昭宁可留下来做个纪念。
高远侯道:“这一回可能能回去,也可能回不去,如果回不去,我还有事要交代。”她说着将一大卷书稿拿出,塞给汤昭,这都是她被关住的这两天现写的,很是详细。
汤昭赶紧接过,心中难过:高远侯这几日都停了视力,是全摸索着写的,那是何等艰难之事?
该死的天魔、重梦真人,还有那幕后黑手!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还有一件事,不能落下文字。所以我要亲口告诉伱。”高远侯郑重其事道,“我的剑非常好,非常有用,如果自晦重头再来,那就可惜了,所以我想保存下来,留给你。”
汤昭听得有些疑惑:天下好剑很多,而且常有那种丧失之后就再也没有可替代者的剑,但是剑并不能根据剑客的意志保存下来,都渐渐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了。除非像金乌剑那样变成剑只。
难道高远侯要让汤昭养剑只吗?
也不是不行,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既然汤昭在养金乌剑的剑只,再养一个高远侯的剑有什么关系?剑侠级别的剑只养起来要简单一些吧?
“所以,如果我去了,我的尸首可不能落在别人手里,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抢回来。”她说着,手往上移,按在自己的右眼上。
汤昭的目光陡然睁大,心神巨震。
正在这时,就听天地间一阵震动。
汤昭一抬头,就看到了一抹金色,直插入正在争斗的两方之间。
原本,那雷电旋涡和阴气花朵正在抗衡拉扯,一段时间内没有分出胜负的迹象,但此时,又有一方强力的外力,插入局中!
居然有人敢?!
居然有人能?!
汤昭怎么也想象不到,居然还有第三方能出手,能插手剑仙的战斗中,这京城的剑仙级别势力那么多吗?
谁说人间力量不足来着?这不也是剑仙满地走吗?
而且,这金色……
金乌剑就是金色的,释放的阳光耀眼、纯正。但这抹金色居然也很纯正,但又跟金乌剑的金色完全不同。
它没有那么璀璨、明亮,却非常神圣、庄重,只是出现的一瞬间,分明力量不过堪堪能入局,就已经露出凌驾于其他力量之上姿态。
汤昭看着,明明觉得这等颜色不如金乌,力量也不如金乌,却生出一阵敬畏之感,似乎自己不应该抗衡它。
这……这又是什么?
汤昭这边,只是有些怪异,高远侯这边却是变了脸色。
先是震惊,然后迷惘,再恍然,之后难过,最后……归于平静。
汤昭没有看到高远侯变幻的脸色,只是惊异的看到,国师的力量迟滞了。
雷电力量的强度并没有降低,但旋转没那么强力了,雷光的变化变得僵硬,似有桀骜的骏马被笼头套住,不得任意奔驰的感觉。
国师要输了吗?
汤昭回身拉住高远侯,准备跑路,就听高远侯叹道:“第一次机会就这样用掉了。”
汤昭大惊,看向高远侯:君侯要帮助国师吗?以自己仅剩的寿命为代价?
就见高远侯睁眼,看向那雷电生发处。目光一闪。
汤昭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巨大的剑元变动,做多有一丝,连剑术级别也不到就停止了:剑法已经发生了吗?
就在这时,但见雷光之中,有一缕电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汤昭和高远侯这边冲来!
汤昭拔剑!
“不要动!”
高远侯立刻阻止,汤昭一顿,那电光竟已经扑了过来,与汤昭相近不过咫尺!
这时高远侯突然睁大了眼,目光灿烂如星!
她郑重道:“昭!但从己心,为所欲为!”
说完,她双目睁大,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同时,汤昭和那道雷电从世界上消失了!
天边,雷声依旧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