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众人都是一怔,紧接着大为警觉。
这门是夜里上锁,断不该现在开启,为什么会突然打开?
有人要进来!
徐司药在最前方,斧子本来就已经噼下,索性也不收手,继续使劲往下抡。
不管是谁,这个多事之秋贸然推门而入,必有古怪,吃这一斧子也算该着。
这斧头虽然不是徐司药的正经武器,但她以前也用得是比她人还高的大木杵,习惯了重武器,把斧子当捣杵一般砸下去,力道也是强劲十足,足以开山裂石!
大门外正进来一人,刚刚进来就是大斧子临头。
那人听到风声,手中兵刃随手一架,却是一把剑。
徐司药身在战局尚未反应过来,斧子依旧下落。旁边的羽司晨身在局外视野更好,心中一震,立刻想到:坏了!
怎么又是一把剑?
今天晚上遇到的第二把剑了!
江湖百兵,原没有高下之分,刀枪斧钺与奇门兵刃皆可御敌,全看功夫高下,但有一样例外。
十八般兵刃,以剑为尊!
别的兵刃还可以说没有不强的兵刃,只有不强的武者,但剑不同,剑就是强,用剑者就是强。
因为不强没有资格用剑,不然就是玷污了剑,罪莫大焉。在江湖上敢胡乱持剑是会群起而攻之的。
敢出剑,必是真正的强者!
最差者,也是如刚刚那个岳来,压的徐司药喘不过气来。
如今外面这把剑,同样来者不善!
与此同时,汤昭在后面看到了那把剑,轻轻地“咦”了一声。
眨眼间,剑与斧头相交,发出盯的一声。
然后是“滋滋”的轻响。
徐司药僵在原地。
这不是寻常的愣住或者自己收住,而是身体僵直了一下,定在那里,紧接着微微发抖。
“冬”的一声,大斧子脱离手掌掉在地上,她倒了下去。
保持着那种诡异僵直的姿态,倒了下去。
麻痹了。
“真是无礼。”
就听有人冷冷一声,迈步进门,几乎要从徐司药身上踩过去,羽司晨眼疾手快,把徐司药拉起,这么一拉虽然把徐司药拉开,却在碰到她衣衫时便觉得自己半边身子也发麻,差点跟着站不住。
这是过了电了。
黑寡妇神色凝重,看向来人,紧接着换上的笑容,道:“原来是少庄主。”
原来这时进来的就是与汤昭有一面之缘的熟人,惊蛰山庄的少庄主孟化舟。
黑寡妇本就是惊蛰山庄本庄弟子,当年分出去看守一方的嫡系,自然是认识孟化舟的,孟化舟也认得黑寡妇,微侧着身,不与她面对面,只客气的笑道:“尹师姐,你没事吧?”
黑寡妇双手拢袖,笑道:“多托了老庄主的福,我没事。”
孟化舟在院中扫视一眼,瞥了瞥徐司药,道:“其他人呢?”
黑寡妇笑道:“其他什么人啊?不就我们几个吗?”
孟化舟脸色微变,目光在在场的五人面上一一扫过,只认出了站着的和躺着的两个候选人,跌足道:“只剩你们了?唉,我来晚了。”
黑寡妇笑意中冷意几乎藏不住,道:“可说呢,你怎么不早来呢?要早来就轮不到令尊出题了,也轮不上我们这一晚上担惊受怕了。”
孟化舟连声道:“本来不该有这一出的。我正需要各位,怎么能这样浪费呢?”
黑寡妇道:“公子若有这个心,更应该跟令尊说的。谁叫他出了这个题目呢?这样吧,我们要去拜访老庄主,公子跟我们一起去吧?”说罢走近一步。
孟化舟刚刚一时为人手损失可惜,不免迟钝了些,这时候反应过来了,道:“尹师姐,你是什么意思?”一面说一面握住了法器柄。
汤昭走上了几步,轻轻挡了黑寡妇侧前方。
孟化舟的“惊蛰剑”法器含有春雷剑法,很是强大,如果猝然发难,连汤昭也未必有把握救下其他人。
】
他这个保护的动作也是暗示,黑寡妇立刻明白了孟化舟实力强大,登时收起了之前在徐司药面前展露的咄咄逼人之态,缓声笑道:“并没有别的意思。老庄主出了题目,让我们在别院里厮杀。我们杀了大半夜——”
她回头看向天际,天际已经露出了一抹白光。
不知不觉,一个晚上过去了。
“现在已经分出胜负了。徐妹妹和我都觉得再杀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去跟老庄主禀告,请他下令结束这一场蛊斗。”
“只是我等都是庄主下属,人微言轻,就算请求庄主高抬贵手也未必能如愿。公子若有悯下之心,不如一起去求老庄主如何?”
孟化舟再度扫了一遍全场,目光在最前面的汤昭面前一掠过过,根本没认出来,只是确认道:“只剩下五个人了?”
黑寡妇道:“其实是两组人,这位岳小哥……”
岳来低声道:“我们堂主已经去了,但他有遗物托我转交庄主,所以我想跟诸位去拜见庄主完成遗愿,然后便下山。”
这又是新找的借口,刚刚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言辞反复,必怀鬼胎。
黑寡妇明知他不怀好意,心中反而高兴,凭白多一个帮手,自然要行方便,道:“可怜你一片忠心,我们看着也同情。公子以为呢?”
孟化舟生硬的道:“也罢,你们跟我来。”
正如汤昭猜测的那样,孟化舟和孟天声不是一条心,孟化舟甚至在父亲病危之际都在外面寻找仙城。他在家时也不交心,孟天声最多知道孟化舟要借着这次选拔便利替自己找仙城,可不知道具体计划。
他一向反对孟化舟做梦,不管儿子什么计划,直接快刀斩乱麻,在儿子回来之前便抢先出下题目,延续了多年以来的蛊斗习惯。
别看只有一夜,但斗兽场也很小,小小一座别院,一个晚上足够杀的血流成河。
如果不是黑寡妇请了汤昭这样级别的外援,这小别院未必能囫囵走出一组人来。
孟化舟连夜上山,路上遇到一个弟子,听到此事便知坏了,匆匆赶到这里,一开门就闻到血腥味,心情更是沉重,再一问,只剩下一半了。
一半人……对他来说太少了,但对蛊斗的结果来说,还是太多了,再杀下去只剩一两个也很正常。孟化舟为自己的计划,自然有心阻止蛊斗。
黑寡妇本打算让徐司药开路,趁着天光未大亮,一路杀过去,但若有孟化舟带路,路上遇到人便可敷衍过去,少了许多障碍,成功的几率也大了许多。
其实孟化舟未必没察觉到黑寡妇的恶意,但他一则有恃无恐,他自己实力不俗,父亲虽虚弱也是剑客,并不怕手下区区几个头目。二则如果真的有危险,他在这里推诿不去,留在偏僻的别院外面反而势单力孤,更加危险。而如果他带着这些人进了山庄大院,随便喊几个自己的心腹来,寡众之势自然逆转,自身才更安全。
当下双方一拍即合,孟化舟带着黑寡妇一行出了别院,在晨曦中走向惊蛰山庄。
惊蛰山庄很大,占据悬崖顶上所有空间,在围墙之内还有地势起伏,道路曲曲折折,两边各种建筑、草木遮蔽路途。有的时候眼看眼前无路,到竹林中、墙角处一绕一折,居然柳暗花明,再次回到了大路上。
汤昭暗记道路,心想:这种路途若非内部人带路,仅道路就可以迷惑人了,多转得一刻,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之前说潜进来刺杀老头的计划有些草率。若是我一个人来,恐怕……
恐怕什么?
我会飞啊。
他想到此节,顿时释然了。
在会御剑术的剑客面前,各种土木防御都只是摆设了,除非有城池级别的光炮和神机箭,否则根本防不住。
几人走着一路,居然没有什么人。毕竟如今天色尚早,一般弟子还在休息。有那放哨的暗岗看到孟化舟在也不会出来。再加上孟化舟熟悉路径,走的都是便捷的小道,所以没遇上人也是寻常。等到了庄主居住的院落,自然有森严守卫。
正穿过一片树林,汤昭突然道:“嗯?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树林深处有一道影子,依稀是个人影,凝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因天色未亮,树林又加倍幽暗,一时看不清楚。
无论如何,此时此地不该有人的,有人就是古怪。
孟化舟大喝道:“谁?!”
等了一息,对面没有回答,孟化舟法器一挥,一道春雷炸出。
轰——
细细的雷光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如果是一个武功正常的侠客,自然能躲开,但对方没有躲,而是结结实实在原地炸开了,连带着身后一棵树都被雷光吞没,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众人都是一呆,均想:莫非是仗着自己防御强横,有恃无恐?
但紧接着,空中传来一丝丝焦湖的味道,甚至有一点烤肉香气。
“什么玩意儿?”
几人都有点傻眼,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走了几步,最前面徐司药踢到了一物,低头一看,乃是一只断手。
徐司药也不是没杀过人,只是现在精神太过紧绷,不免原地跳了一小步,道:“真的炸碎了?是不是丫鬟……”仔细一看手的尺寸,粗糙宽大,肯定不是丫鬟,又道,“是不是哪个仆役啊?”
孟化舟也这么怀疑,庄中也不是没有干苦役不懂武功的仆人,被一道雷炸碎了也寻常,道:“若是奴仆,半夜在这里游荡也是该死。”
他一面说,一面用剑拨开树丛,突然看到一个脑袋在前方。
虽然脑袋也被烤了,但面目还能分辨,孟化舟一眼认出,惊道:“武护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