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木着脸坐在自己的研究室里。
    她还是那样秀美绝伦，但此时眉头紧皱，嘴唇紧抿，看起来既烦躁又忧虑。
    旁边侍奉的骑士几次偷眼观察她，不知道她心情到底怎么样。若在从前，她这样就是心情糟糕到极点的模样，然而自从那次万神大会天翻地覆之后，圣女的眉头就几乎没有舒展过，似乎总是生气烦闷的样子，反而不好判断她的心情了。
    正在这时，窗台一面镜子闪了闪，圣女长身而起，凌空虚点了一下，镜面一下子亮了起来，露出一个气度非凡的老者，正是昊天大祭司。这面镜子也是圣女仿造人类那边的法器开发出来的远程对话宝物，还算方便。
    “圣女，那边的情形怎么样？”
    “有些麻烦，我正要跟您说这件事。”圣女仿佛一下子有了个出气口，声音又急又冲。
    昊天神色平静，道：“慢慢说，没有什么要紧的。怎么了？”
    他的声音平和，有安抚心灵的作用，圣女果然安静下来，道：“队伍训练还罢了，不过按部就班。这批年轻人的素质比我想象的差，到后面还不一定能挑出满额两千人来，依我说，宁缺毋滥，有多少合格的就录取多少人，让那些不合格的进来只是碍事。”
    昊天温和道：“可以。由你来把控。其实你也不用心急，比起圣神那边，咱们起步晚，资源少，聚拢的部族也少，很多困难本来也可以想象，慢慢来就是了。”
    圣女恼怒道：“倘若只是成绩差还罢了，我发现营里还起了歪风。那个太熊神……公然在年轻人当中传播自己的信仰，吸取信徒，发展的势头就像野火燎原一样。”
    她说着在桌子上一拍，愤愤道：“最可恶的是，他拉拢信仰的法子是宣传：‘有神的庇佑，不用那么辛苦也能强大’，这等思想，简直就是跟我们对着干！还是在坏大家的根基！他是不是故意的？本来有些好苗子，知道努力，还有进步的空间，就因为他的宣传动摇了，眼瞅着不好好锻炼了，直接投奔了过去，如今信徒倒快有一半了——他这样和那个邪神有什么区别？咱们前面打一个邪神，后面又升起一个邪神？这不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没完没了了？”
    昊天听了，道：“原来如此，太熊神……也难怪，他如今是现存数一数二的神了，而且据说以前也野心勃勃，在万神大会之前动作也不小，是个有心的家伙。这样的年轻神，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来发展信徒反而奇怪了。”他突然挥了挥手，道，“还有其他人吗？”
    圣女一怔，回头看向守护骑士。几个骑士默契的行礼，然后退下了。
    昊天等他们走了，才道：“圣女，总然他真是如此，你也不要激动，说什么邪神不邪神的——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圣女气咻咻道：“好吧，就当他不是邪神一流。你倒是顾全大局，总是容忍，他怎么不顾全大局呢？明晃晃挖我们的墙角？就算是现在抗争邪神要紧，可也不能坐视他一口口偷吃吧？”
    昊天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邪神那边有了大动作。以天降岛为中心，那些邪神信徒都去朝拜他们的神，然后也被组织起来厉兵秣马，整编成军团，目标直指我们。只现在，他们已经集结了数十万大军，再等上几日，百万也不是没有可能。”
    圣女抿着嘴，知道昊天这是提醒她，现在迫在眉睫的敌人是谁，她也确实被镇住了，艰难道：“百万……我们手里能凑出来数十万……十万吗？”
    昊天道：“十万说多不多，若是良莠不齐，当然也能凑出来，甚至再不姑息各族之力，百万也指日可待。只是那样的军队有什么战斗力？而且第一波便穷尽力量，再往后也没有补充了。毕竟我们拉过来的部族是有限的，就算掏空了家底，也才刚够对面的下限。而对面都是优中选优的精兵，我们能一比一已经十分困难了，难道能以一敌十吗？这个时候，有一位神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
    圣女道：“神的支持？太熊神吗？他一个连神谱都上不了的毛神，何德何能啊？当初几乎所有的神都站在我们这边，还不是被……”
    昊天摇了摇头，道：“神的战争和灵界的战争不一样，你没有上过战场，大概不懂这里面的区别。当初诸神与邪神的战斗是在神界发生的，依靠的神力和神威，但现在战场转移到了灵界。我之前跟你说过，邪神被两位上神重创了。它的本体一时半会儿无法出来活动，只能招揽信徒为它掠夺资源，而我们如果击败了它伸出来的触手就能限制它，击败它，乃至毁灭它。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过了这一段时间，它能亲身出动，我们就要直面它的本体，那可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圣女道：“我知道……所以我们才紧迫的训练精兵，我还在制造战争武器，这些计划都在推进。可是太熊神……”
    昊天道：“如果能训练出精兵，太熊神不过一普通的盟友，但是如果时间来不及，太熊神反而更加重要，因为他是有在战场上提升普通士卒战斗力的神权的。经过他提升，乌合之众也可以变成精兵，这样的神权很是少见，邪神……也没有！”
    圣女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道：“好吧，我可以不对他不敬，尊重他是盟友。可是放任下去，他成了新的……”
    昊天道：“新的主神吗？哪又怎么样呢？”
    圣女再度愣住了。昊天问：“我们为什么要阻止一位新的主神诞生呢？之前的主神和上神们都已经不在了，我们要守护的是空荡荡的神座吗？太熊神是一位正常的神，最多野心大了一点儿，又不会吞噬世界、破坏世界，他成为主神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为左上神报仇，哪怕是让我亲口承认他是新主神也无妨。甚至我还可以在之后把万神殿让给他的大祭司，修改神谱，把他捧上至高无上的位置。”
    圣女只能承认昊天说的没错，神界的变更众神座次，跟他们这些信徒有什么关系？只是于她自己而言，很不喜欢这个神明偷偷摸摸的行事作风——这作风简直就像个土蛮。
    突然她反应过来，道：“你知道他想要成为主神？他亲口跟你说的吗？”
    昊天道：“是啊，我有心找他，他也来找我谈合作联盟的事。我们都有心，还算是能谈得来，他明确说了，可以支持我们的战斗和复仇，还可以把所剩不多的神明以及他们属下的部落都拉到我们这边。但是我要支持他事后成为万神之神，统治灵界和神界。”
    圣女吸了口气，道：“他这样直言不讳？一个下位神，凭什么有这样大的野心？”
    昊天道：“他应该不是下位神。他的力量非常内敛，虽然没有主动展示过神威，但据我看来，远远不止下位神……甚至中位神。”
    圣女越发觉得这个神古怪，反正直觉告诉她，让这家伙上位也不是好选择。
    但是形势比人强，她也没有办法，道：“好吧，我会放开他的信仰宣传，那些想要追随他的小鬼尽可以跟他去。还有呢？要我主动配合他宣传吗？那我干脆直接把这里改做太熊军罢了。”
    昊天道：“那也不必，我是说咱们不阻止他，可也没必要事事配合。甚至我们要保留自己核心的力量，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支撑。你训练队伍的时候要注意遴选可造之材，收拢在自己手里。注意是真正的可造之材，那些希望依靠神明，不肯自己的努力的小辈，纵然有天分，也不算顶尖的天才。这段时间诸事交给你……”
    圣女道：“您呢？”
    昊天道：“我答应了他一个条件，要去一趟神山……”
    圣女蹙眉道：“神山……等等……主神？他要动主神遗蜕？”
    昊天点头道：“是啊。这也是他的条件。我答应了。帮他去取主神的遗蜕增加他的力量。”
    圣女恼怒道：“这怎么能答应？他这是亵渎！”
    昊天淡淡道：“之前右上神切走了主神的一根手指，从那时起，主神就没有那么不可亵渎了。这都是前人开的好头，卸了后来者的责任。反正遗蜕对凡人无用，又能克制邪神，他要拿走就拿走吧。我马上就要和他一起去神山了，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要守好咱们的心血，纵然不得罪太熊神，也不要过于畏惧。他也有求于我。”
    “我这一去大概要好几天，这两天辛苦你了。再坚持一下，呼天马上就会赶来和你汇合，到时候你可以轻松一些。”
    “我有两个梦想。第一个，就是杀死邪神为我主报仇。第二个，就是结束这多少年的土蛮战争。我们灵界民彻底统治那边的土蛮界。然后，我们统治土蛮，不必把他们都杀了，就留着放逐到一块偏僻土地上，也让他们信神，一代一代的，让他们成为普通的灵界百族中的一族。”
    “如果吾神还能在天上保佑我，这一次消灭了邪神，获得了它的遗产，让太熊神指挥，直接杀奔土蛮界。集合所有力量将土蛮界的强者拔除，再建立起安稳的统治，我就可以安然退休，隐居等死，再没有遗憾了。”
    “哪怕到那个时间，两个世界已经变成太熊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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