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是个好时候，特别适合杀人。
    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昏昏欲睡，而垂死的太阳还残留几分光明，可以供枪手瞄准自己的目标，罪人的血溅在地上，入夜就看不见了。
    克雷顿以前喜欢黄昏，现在依旧喜欢。
    尤其是现在的太阳已近乎消失，阻碍他变身的力量孱弱不堪，他随时都能动用自己血脉中潜藏的力量。
    在步入黄昏之前，热沃的巡逻队员们已经在雪地里悄无声息地快步移到了营地的四周。
    一个有坡度和树林的矮丘是他选择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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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魔鬼的低语”过往时不时就会出现一阵，发作时会同时出现在所有人身上，让他们头疼欲裂，恨不能终结自己的生命，但自从他们逃离萨沙市后就再没有出现过这些症状。
    克雷顿看见了雪地上纷乱的脚印，就算救世军选择逃跑，本地人也能循着脚印找到他们。
    用理性去思考，他认为本地人或许已经没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了，但直觉又让他觉得这次战斗或许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你妈的滚吧！”
    现在，这么多人就对着的营地悄悄围拢，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他们肯定会帮我们的，他们留我们有用呢。”
    面对士兵们的聊闲和低俗笑话，弗朗西斯没有加以制止，反而自己也参与其中，畅谈起未来的打算。
    克雷顿离他们的位置稍远，他绕了一段路，在营地的侧面、或者说这个区域最理想的退路方向停下，然后爬上了一棵大树，用在当地两个先令收购的旧望远镜观察着营地的动静，一边等候着那些巡逻队员用枪声传来消息。
    有的时候，真相只会降低士气，因此士兵的脑子里还是空点为妙。
    “嘿，我倒不要他们帮我多少，只要让我在房子里烤火、吃饱饭、喝酒、再找个女人”
    随着这声抱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讨论。
    这肯定不是病好了，因为他们还什么都没做。
    克雷顿看见那两个潜入进去的人突然在最大的那个帐篷前站起来，一个人转身冲身后大声呼喊着什么，另一个人则蹲下来伸手往外拽着什么，同时也在大喊。
    还燃烧着的营火也作证了这一点。
    他告知其他人这件事也没用，因为本地人已经把能拉的人都拉出来了，就算知道有阴谋，他们能用的人也只有这点，如果真的将所有人都组织起来攻打这个营地，而救世军却打算绕过他们进攻镇子，那事情才叫真的麻烦。
    如果没有超凡者介入，救世军所能得到最好的结果就是留下一部分人断后，剩下的人逃亡离开，没有第二种可能。
    不过这也反应出了一件事，那就是救世军的队伍离开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否则他们无法确认施密特伤势恶化的程度。因为只有在施密特还活着的时候，他的伤口才能绊住这些本地人。
    那营地篝火上升起的袅袅白烟就是他们的目标。
    当他经过身边，旁边一名士兵抱着长步枪一边哆嗦一边哀叹道：“我真希望战斗早点结束。这里太冷了。我们还不能生火，我小便时蛋都要冻掉了。”
    另一个士兵替他开口：“肯定会在明天前结束，反正不是我们死完，就是他们死完。”
    猎杀的队伍也发现了营地的空旷寂静，他们稍微聚拢商讨了一会儿，两个身手最敏捷的人被选出来潜入营地，然而这一切都是在瞎子面前跳舞，营地里确实一个人也没有。
    “说起来，我们好像有一阵没听到那魔鬼的低语了。”一个士兵突然提到了困扰他们许久却在最近被一直忽略的事。
    他知道士兵们在临战前紧张会做出多少无聊的事，这也是抒发压力的一种方式，一直紧绷着神经反而会让他们的情绪低落，状态下滑，最严重的情况可能是临阵脱逃。
    “怎么样？”弗朗西斯从士兵们中间穿过。
    “或许是我们这阵子运气好，过阵子就能重新体验到了。”旁边的人迟疑地回答他。
    风将声音送到了克雷顿耳边。
    猎杀救世军的队伍里还有人一直拿着望远镜观察着他的行动，光有多快，消息传递的速度就有多快。
    克雷顿来不及训练他们一整套的军事训练，但可以临时编一套与颜色对应的旗帜信号。
    “噗——找女人？你先养好你的蛋吧。”
    借助凸透镜的帮助，营地的蒸汽隔着一百码还是很清晰，克雷顿甚至能看清帐篷布料表面的花纹，但偏偏一个救世军的人都没看到。
    这里视野很好，他们可以趴在积雪里居高临下地狙击敌人。
    这里没有宪兵队，他也不可能真毙了临阵脱逃的人，因为人手太少了，死一个都是莫大的浪费。
    “草！”克雷顿怒喝一声，但还是把旗帜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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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那两个混球会说话算话吗？”
    一个靠着树士兵冲地上吐了口唾沫，液体撞在积雪上，很快也开始改变质地：“那两个混球给我们留的时间太少了，不然我们还能做更多。”
    克雷顿的左手在口袋里翻了翻，他和这些人分开前拿到了一些东西。
    这件事让克雷顿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寂静的丛林渐渐激起笑声，软化着这里的气氛。
    “他们的皮肤连刀都砍不进去，我觉得他们要解决剩下的人也不难。不是还有什么转运仪式么？”
    救世军转移的情况也在他们之前的会议中讨论过，有对应的颜色可以分辨，他打算用旗语来通知他们——这里的人的确已经撤走了，并且在可见的范围内都没有其他人。
    “蛋养不活了可以给我，我这几天都没有吃肉。”
    “他快死了！你们谁会医术？！”
    克雷顿知道弗朗西斯和他手下的人会怎么想，因为如果遇到这种僵局，他也会这么做。
    “如果它要掉了，那就把它托好。”弗朗西斯停下脚步回答他：“这事快不快不是我说了算，得看他们有几把枪。”
    在把施密特折磨成这个样子后，所有和平的可能都不复存在了。
    楚德·奥斯马尔带来的情报让他们提前撤离了营地，也为作战做足了准备。
    救世军还需要他们的帮助，但没人会尊重他们。
    对于这样的抱怨，弗朗西斯心有同感，当然不会为他们维护什么。
    不过离交战还有一阵子，救世军的士兵们或倚着树，或坐在灌木前，为自己的武器做最后的检查。
    那两个斥候在其他人的帮助下从帐篷里抱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人，如果不是他们的喊叫，克雷顿根本分不出这是谁。
    他看到队伍里的观察手看了自己几眼，随后整个队伍毫不犹豫地沿着脚印前进，又分出一批人留下。
    “.”
    就算他们是盟友，援助也来得太晚了，哪怕早一天知道本地人的作战行动，他们能做的都比眼下的多。
    想要赶上救世军，他们用不了多久。
    克雷顿从树上跳下来穿过树丛，要想提前传回有用的情报，他就必须比热沃的队伍走得更快、更远、更深入森林。
    那是一些色彩鲜艳的布料，可以当做简易的旗帜来用。
    但这是战斗的最优解，而不是和谈的最优解。
    “今晚要是还是不能住进房子里，我还是死了算了。”
    他们中午吃的东西不多，不能走太远，不过能够选择交战的地点也算一个不小的优势。
    “或许热沃是个好地方。”这个回答得到了一阵“嘘”声。
    带着施密特走肯定会拖延步伐，而且仅靠这个人质也不可能让这些本地人突然回心转意，只要人质一脱手，他们就可能会被本地的猎人追上，那反倒不如留下一个濒死的伤员，本地人不可能看着施密特死去，必然分散一些人来照顾伤员，这样，猎人的队伍还没有交战就少了一批人手，与救世军的差距就缩小了。
    克雷顿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楚德·奥斯马尔有占卜的能力，知道这次行动后肯定会通知救世军。
    救世军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军人，接受过完整的训练，知道在各种情况下应对敌人的方式。
    何况眼下的情况也不代表救世军的完全胜利。
    然而在旗帜掏出来后，营地里却出来了动静。
    “施密特先生受伤了！”
    为了取得压倒性的胜利，猎人在其他懂得弓弩射击的同乡里又选拔出了许多后补，将人数补充到了四十以上，现在他们对于拉文莱尔的部下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就是枪支也是对方人数的三倍。
    动乱之屋答应帮助他们，但那是在他们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之后。
    “这要是好地方，神父都可以在莫寇克的皮炎里住持礼拜了，因为那里神圣非凡。”
    另一人在胸口虔诚地画了一个圣剑十字：“用不着走那么远，我们就在这儿祈祷吧，别让我们在战斗中听到那低语声，那我们就死定了。”
    这个说法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他们一致地开始在胸口画十字，祈祷着不让厄运突如其来降临到他们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