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的崛起
冲向第聂伯河下游,抢占水草最丰美的地域以广种小麦,短时间内这恐怕非常不现实。
论气候,诺夫哥罗德远不如基辅周边地区,现在公国也没得选,诺夫哥罗德毕竟是罗斯现在能牢牢控制的最大农业区。
再赴伊尔门湖畔的诺夫哥罗德的消息早已传达,精锐的佣兵们将随公爵抵达南方,何事离开就全看公爵的心情。
城里的一些家禽被屠宰,羽毛都被仔细收集起来,圈养的兔子也开始剥皮作业。鸡肉第一时间吃掉,兔肉腌渍后被烘烤成肉干。
城内的市场热闹起来,皮革贸易前所未有繁荣起来。
所有拥有战利品的士兵都乐意在成内交易,交易物品这样的事宜任何地方都能做。
城墙外河畔边,一个露天的“露水集市”行成。这里地势开阔,最适合大量人群聚集。
集结的罗斯军队将暂时解散,苏欧米仆从军和巴尔默克人构成的第三旗队离开的日子已经定好。
新罗斯堡萌发的集市正在进行着大宗的皮革、粮食交易,一大批缴获的敌人铁质武器,居然成了一种货币。
本地的农夫,尤其是斯拉夫农夫,他们享受留里克今年下令施行的新税法即十一税,农夫家庭在此并不严苛的税率下享有一批富余粮食。
再看苏欧米人和巴尔默克人,他们的问题则是抢了一批废铜烂铁的器具。真的好战利品自然踹在兜里,次品就在集市与本地人交换麦子和皮革,乃至一项伊尔门斯拉夫人的特产——多彩条纹花色麻布。
衣物通体灰白色或是深棕,那是野兽的色泽。谁不爱漂亮呢?因染料的和纺织材料的绝对匮乏,极北的纳尔维克港甚至无法大肆制作麻布,虽能制作毛线纺织衣,产量并不高,且色调也过分单一。
花色的布匹即将让这些远征的巴尔默克人行头焕然一新,亦是给故乡观望的民众好好开开眼。
在这里,银币铜币的流通仍是有限,松鼠皮起到部分货币的作用。
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即将离开的人们多少交易到自己的所需。远征暂时结束的战士的战利品不再单一,可他们如何能轻易满足呢?
远征仅仅是暂停!卡累利阿战争仍要进行下去,明年军队必将重新集结。介于各定居点互联的水道网络已经确定,军队的集结将很快捷。
对未来战争的期许弥补了将士们掠夺战利品不足的遗憾。
倒是新罗斯堡的地域比面相大西洋的峡湾老家好很多,在东方世界见得大世面的海拉菲德和他的整个第三旗队的伙计们,他们都将背着一麻袋五花八门的战利品回到纳尔维克老家。这些战利品价值有限,但有关东方的信息表也是最有价值的么?
海拉菲德靠着一双脚考差了涅瓦河畔收获后光秃秃的农田,他羡慕了。既然留里克做出那个决议,他动心了。
他对留里克表态:“这次我将在罗斯堡等到江雪,我会做着驯鹿雪橇回到纳尔维克。明年在冰雪融化前,我将带上一批女眷孩子和其他的一批勇士抵达罗斯堡。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公爵大人派遣舰队来接我们。”
这是留里克最希望看到的,却也不仅仅于此。
舰队主力即将前往新罗斯堡,中途还要在赫尔敏基停靠,将苏欧米战士全部卸下,侍卫长耶夫洛将执行他身为贵族的义务,代表罗斯公国治理整个芬兰。
很多人将离开,很多人也讲抵达东方。
赶在舰队起航前,留里克在一块木板上,以卢恩字母写下信件。
公爵和太上公爵都在东方跃冬,一批人必须赶在大海结冻前冲到东方的新家园,这不是旅行而是定居!
哈罗左森这个老家伙将继续奉命驻守罗斯堡老家,某种意义上也他的梦想实质上的达成。哈罗佐森担任罗斯堡的总督,这就相当于酋长,将按照传统代表公爵治理老家。
恐怕最痛苦的就是露米娅……
留里克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女人,奈何这就是大家不用的命运。
蘸了碳墨水的鸡毛笔在桦木板上写下文字,留里克以匕首再将之划出凹槽,墨水渗透进去,成为一份正式的公爵敕令。
桦树在涅瓦河畔不稀奇,尤其是诺夫哥罗德的白树庄园,白树即桦树,那里的桦树实在多。
写信的桦木板,它被烘烤得硬邦邦,本就是作为信息记录的载体而存在。
它数量很多,足够层层叠叠堆砌一个小房间。这些都是艾尔拉与众姐们使钱差人制作的,惊人数量的桦木板整体平整呈黄白色,方方正正规格颇为统一。
它们就是书写载体,起到的就是纸张的意义。可惜,它们并非纸张。
书写后要刻纹再涂墨,从而成为永久性的文档。
废了一番力气留里克才完成自己的信件。
他使劲伸展自己的身子,慵懒地打起哈欠,自叹:“若是不造纸,以后书吏们的工作还不得累得吐血?今年我就要靠这一群木板记录诺夫哥罗德的田亩?够用吗?”
庞大的信息量已经不是磁盘能满足的,载体必须升级到机械硬盘,乃至更离谱的储存设备。
实际需求逼着留里克把造纸的事务提前。
如何造纸?只要是造出能有效实用、哪怕颜色枯黄也无所谓的硬纸板也行,至少它比一大堆木板好用一万倍。甚至还能直接跃进到施行更先进的事务上……
记录信件的木板被特意放在一个皮箱中,收信人是罗斯老家留守哈罗左森,由他按照文件内容宣讲公爵的决议。
约定的日子已经到了,儒略历十月的第一天,一个刮东北风的日子……
如此风向对舰队很有理,各舰调整风帆位置就能如脱缰的野马,以直线快速冲到波罗的丁字路口奥兰群岛。
一千六百余人要离开,一大批粮食,一百余头小鹿,一批珍惜皮革都是必须安稳运抵老家的货物。
罗斯堡老家居民的日子照常,留里克和奥托等人合意后制定的规章,或曰新的“习惯法”已经执行三年了。
居民已经习惯新的规矩,他们享受到新规矩的红利,说三道四者早就闭嘴了,老家居民渴望最深的就是麦子,他们也开始无法忍受没麦子吃的日子,麦子的稳定供应高于一切!
资本的原始积累充满了血与泪,这个真理再一次证明了它就是真理。罗斯公国直接控制的人口粮食自给率首次突破100%。松针庄园养活了一万人,该农庄的居民因反叛而被诛灭,无论他们的反叛是否合理,居民尽化作地下的骸骨。遗留的农田将养活一万名罗斯人,留里克估计再稍稍进行一番劲精耕细作的努力,当下面积的战利品农田将能养活多达两万人。
如今罗斯公国能被公爵直接控制管理的维京系人口因巴尔默克人的加入刚刚突破一万。婴儿和年幼孩子的规模恐怕能占四成,妇女们仍在拼命的生育,婴儿潮正是潮水不断。
一群孩子才能吃多少饭?几年之内公国掠夺到的农田面积可以保障基本盘的维京系人口全年有粮食吃。
站在松针庄园的废墟上,依靠着战利品熟田,罗斯公国的农业瞬间崛起,这个发展机遇起留里克不敢放过。
向西航行的队伍已经消失在海平面,留里克这边也开始行动。
代表着公爵权威的阿芙洛拉号停在河畔,人力网兜吊车开始把一些规则的板材装运上船。
留里克本人客串起监工,他故意穿的华丽,就是逼得手下人不敢怠慢。
“你们这些家伙办事都精心点!这些木板不可有损坏!”
“差点就撞到侧舷,格伦德,你昨晚和几个女人大战一夜今天脑子晕了!坏了一个板子我扣你饷银。”
“喂,那边的人!搬运都小心点,木板上沾染泥巴我照样扣你们钱。”
留里克在港口吆五喝六,他叫嚷得有理,毕竟这些木板将作为永久性的文件保存,当文字记录完毕后,还要再糊上一层薄薄的蜂蜡来防腐,它们可不能出现坏损。
佣兵格伦德不明白自己主子今天怎么回事,不爱金不爱银,居然把一堆烧火的板子当金银般稀罕。
这老小子倒是很高兴,耶夫洛那个芬人当了地方贵族,他自己就有幸上位。
罗斯公爵年轻而慷慨,战场上的不杀之恩他记下来,以此报恩其实不至于,然拥有渡鸦纹章盾牌的兄弟们也没有更好的去住,没有哪个领主能提供比留里克更高的饷银和生活待遇。他们是一群利己的亡命徒,实在是罗斯公爵给得金钱、女人、战士的荣誉太多了。
格伦德知道自己不会真的被当做公爵的亲密伙伴,没了这方面的桎梏兄弟们倒也活得快活。
留里克几乎要把整个家搬新罗斯堡,他并未正式下达命令,然绝大部分家庭成员和佣人都将在今年团聚于东方。
那将是十月底的事情,在那之前留里克必须带着一众“女书吏”抵达诺夫哥罗德。
阿芙洛拉号塞了一船舱的物资和人员,所以预制的木板整齐码放,就仿佛是拼装木地板的材料。
亲昵的女眷们纷纷踩着踏板上船,留里克重新站在了这艘身经百战的老船船首,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仰望庞大的新罗斯堡城墙。
在大船前方,一百余名精锐佣兵分乘四艘长船,靠着划桨等待拖曳大船逆涅瓦河前进的命令下达。
岸边占满了人,男人在欢呼,女人抱着孩子大叫,一群童子又蹦又跳。
阿里克带着第一旗队故意穿上战甲,排着整齐队列,以剑有规则地敲打盾牌。
这是维京式的欢送,被热烈的气氛感动,拖曳大船的划桨手们也跟着节奏吼叫起来……
女眷们的脸上皆笑意,身为奥斯塔拉公爵的卡洛塔也看到了岸上自己的族人们。
族人太好辨认了,一面白布缝着抽象又简约的牛头纹章,那就是她设定的奥斯塔拉公爵旗。
“大家都在欢送我们,留里克……”她说。
“是啊,我们仅是暂时离开。我们将在第一场雪下前,把土地面积统计完毕,我们有一个漫长的冬季计算。”
“这……值得这般大费周章?”
“愚蠢。”留里克噘嘴苛责道:“做好你的事。还有……”他带着笑意一把掐着卡洛塔的脖颈:“你说过我像是四月的公牛。我是公牛,还是十月的雄鹿。我会给你足够的机会,能否成功就看神的意思。”
卡洛塔笑了,一切进在不言中,她很期待……
罗斯的旗帜升至桅杆顶,牛角号和海象牙号同时吹响,铁锚由绞盘收起,牵引船得令开始前进。
一场并不长久的航行开始了,于深秋初冬之际最高的首领再抵诺夫哥罗德,对于公国是首次,即便追溯到部族时期也绝无仅有。
小型舰队经过五天不间断航行终于漂到了沃尔霍夫河畔的白树庄园,或者说她就是诺夫哥罗德城市本身。
放眼望去,原本高大且墨绿色的杉树林被砍伐,甚至是白树庄园象征的白桦林都有部分消失。建设城市围墙与内部的建筑需要大量的木材,建城更好的材料当然是石头,在缺乏材料的当下,几乎是取之不竭的森林就是建筑材料源。
那些斯拉夫人一直在劳作,留里克清楚看到了还有一批战士模样的人在游走。
游走的都是老家伙,毕竟奥爹奥托目前还待在这里。
很多伐木者远远就看到逆行的大船与高耸桅杆上飘扬的旗帜,他们急忙将长柄大斧砸在树桩上,顾不得赤背汗津津,冲向扔在建设中的城市围墙处。因为,公爵大人居然到了,居然在十月份抵达诺夫哥罗德。
一个男人成为了城市的主人,奥托要在这里养老,他和一撮滞留于此的老伙计是全城最尊贵者,即便这片地域是伊尔门斯拉夫人的汪洋大海。
好消息突然传到耳朵里,他振臂一呼:“我的老朋友们!留里克和那些女孩们终于到了。走吧!让让你们瞧瞧我可爱的孙女。”
人们嘻嘻哈哈地回应,有的家伙默默嘀咕,老首领是多宠她的孙女。
建设城市的民众纷纷暂停手中的工作,已经是颇为寒冷的十月,许多人传闻罗斯大军远征卡累利阿将持续到冰雪冻结世界,留里克大公把很多事情想得太好,然真的试图落实这些事务麻烦事接踵而至,时间也会不停耽搁。
数以千计的民众觉得公爵忙于远征,测量田亩的工作要推迟。
测量田亩是贵族的事,是公爵和博雅尔们的事务,与普通的农夫关系很大么?自己有多少田亩被神注视着,按照田亩多寡缴税,见识到松针庄园覆灭的人们可不敢招惹公爵引得暴怒,公爵让交多少税赋就交多少,自己问心无愧。
很多人心态朴素,他们以欺骗为耻,更恐于因表现的不够尊敬公爵而被报复。
那是阿芙洛拉号,公国的旗舰,她的船艏满是划痕,分明就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战士,姿态清晰可辨。
上千人聚集在河畔刚刚兴建得有所起色的码头,不少人站在栈桥上向船只欢呼。
“他们在欢迎你。”卡洛塔兴奋地嚷嚷:“留里克,你看到……看到父亲了吗?”
“奥托就在那里!就像是奥丁大神的形象。”留里克站在甲板明显出伸手直指,卡洛塔侧脸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位老者,一位有些老得过分的老者……
这里的哪位女孩最兴奋呢?
理智告诉自己要保持矜持,终究是回到娘家还要在此过冬,难掩兴奋的斯维特兰娜激动得跳脚,她披散的头发也随跃动的身姿上下横飞,完全无所谓他人的感觉。
那十位女仆,她们纷纷勉强第挤出笑容,双手握着船舷栏杆,带着复杂的情绪面对与记忆力完全不同的白树庄园老家。
这里,还算是家吗?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