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达到它最冷的极点,罗斯公国的领地皆沉浸在厚实积雪中。
停泊在涅瓦河入海口的舰队恍若冰雕,高耸桅杆也附着大量冰霜。木壳船对霜冻有着抗性,然风帆全部卸下,安置在温暖干燥的房舍存放。
各舰的武器尤其是扭力弹弓卸下,它们更换新的麻绳、鲸须和鹿筋,并进行涂油保养,以维持战斗力。
整个世界是静谧的,唯有罗斯猎人们还在林海雪原里游弋。
他们端着十字弓继续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狩猎,以求捕获大量松鼠、貂获得皮革再在集市上捞一笔,至于是否又面临皮革价格极低的窘况,没有谁拥有预见性。至少,获取大量皮革委托专业匠人加工一番,自己和家人都能得到温暖皮衣。
移民后的罗斯本部人在冰封大多加湖西岸林地、伊尔门湖周边掠夺松鼠皮。
故土罗斯堡定居的一大群梅拉伦籍贯移民,奔向北方艾隆堡后再去更北的地域捕杀北极熊,乃至冲到摩尔曼斯克定居点猎捕有着大牙的象海豹。
纳尔维克港的人们继续做着煮盐的伙计,再组成雪橇队顺着冰封河流把盐卖到罗斯堡,并就地与当地的铁匠行会进行铁器交易。
另一条皮革贸易线路也在这个冬季发刚发热,贸易线贯穿整个东方之地,从罗斯堡,到罗斯公国城市科文斯塔德,再到芬兰南部的苏欧米人的领地,抵达芬兰湾的滨海城市赫尔敏基,最终抵达涅瓦河畔新罗斯堡。
冰雪提供了一种万金油的路径,驯鹿雪橇成为冬季最好的交通工具。
如果单纯完了赶路,一位来自纳尔维克港的雪橇驭手,最少可用一个月的时间冲到新罗斯堡,这于当下已经是机动力的奇迹。就是相比于海洋运输成本还是太高了。
如果没有必要,不会有雪橇队在冰雪世界长途跋涉。
因而新罗斯堡方面近乎与熊祭镇的那一撮猎人断了联系,即便彼此隔着一座冰封拉多加湖。
罗斯公国大军在834年秋由王公留里克御驾亲征,重创了湖泊北部的卡累利阿人势力,通过疯狂的杀戮一举打残了这一北方小霸王。
如果人数多就可以称霸,过去的卡累利阿人确实可以脚踩苏欧米人、塔瓦斯提亚人,然罗斯公国的人口更多,武器也更为精良,单个士兵的战斗力也更优。
也许公国真的打断了他们的脊梁?
本来,留里克和众多精英不相信一战即可毁灭一个势力,没有谁承认那是胜利的讨伐。卡累利阿人是懦夫一般逃之夭夭,罗斯人以己度人得出的结论自然是敌方的认怂仅是暂时,他们会卷土重来。
熊祭镇不得不增强定居点的防卫,当835年的温暖季节到来,定居点堡垒化的建设工作进入快车道。
木墙要加厚,墙壁要成双层,并在基部堆积泥土夯实。要挖掘环形的壕沟,要建立绞盘吊桥系统。要建立两座城门,并以绞盘管控木门的下放。
一门面对北方的林间平原,另一门面对南方的码头和拉多加湖。
真的愿意长期定居这里的不过是六十多个老家伙,以及十几个老女人。他们夏季是渔民,冬季就是猎人,至于其儿子、孙子,皆被扔到罗斯堡。
温暖时期这里定居人数最少,恰是这个时期熊祭镇是最羸弱之际,容易遭遇卡累利阿人偷袭。
定居点堡垒化建设已经完毕,虽是留守的人不多,大家并不畏惧,何况进入森林的猎人们探索了很大的区域,大半年来除了游荡的小型鹿群、熊、狼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人类。有时候会有站起来蹭树止痒的黑熊摆出一股人类的模样,结果等来的只是猎人的十字弓射击。
卡累利阿人如同人间蒸发,留里克本是担心这群人会趁着温暖期发动大举反攻,这才特意命令第一旗队的建勇虽是准备战斗,结果什么都没等到。
敌人已经让出了生存空间,罗斯人可以自由掠夺环拉多加湖资源了!
如今已是835年秋季,留里克忙于其他的事务,已经忘记了那个定居点的存在。
他真是贵人多忘事呐……
罗斯公国的统治核心完成迁移,民众将全面接受农耕生活,即便是冬季,对各个定居点的开发也要持续下去。
伊尔门湖地区的确比故乡温暖,时间是儒略历的十二月,夜间最低气温偶尔才会抵达-10c,近日以来天气还算不错,下午时分人们明显能感觉空气并非寒气逼人,放在户外的水下午也不会结冰就是温暖的明证。
临近冬至日,一场盛大的仪式正在人们的热忱期待中紧张筹备着。
王公下令了,要在新罗斯堡和诺夫哥罗德建设两座木塔,待到冬至日木塔将被点燃。
最为庞大的木塔将屹立在涅瓦河入海口的沙洲处,也就是瓦西里岛,至于当前的时代它只被人人们亲切地称呼为“沙洲”。
沙洲是最靠近冰封大海的地方,既然公国这些年来已经把矗立火塔作为了冬季的传统项目,就当建在最靠近大海的地方。
真正的大神庙是建设在城市内部的,丰收广场的东北方向一直预留一个空区,用以建设神庙再合适不过。公国有雄心勃勃的建设神庙的计划,广大民众也需要一个明确的心理归宿,更重要的是无论男女,只要是合格劳动力都会被雇佣,任何的人都能在建设这一国家级奇观上分得一杯羹。
一大片区域的积雪被清理干净,一批劳动力挖掘了整齐有序的大坑,向下插入粗杉木的工作正缓慢进行着,此乃神庙的关键性立柱,具备承重之职责,也是之后堆砌石料的基点。另一批人则在合理操持石墩,以绳索将其拉扯到天上,令其狠狠砸在地面,坚持不懈将涅瓦河畔相对松软的土壤夯得坚硬。
就算芬兰湾整体封冻,涅瓦河入海口到生产花岗岩的戈格兰岛仍有很长的距离。新罗斯堡已经投入使用的石材都来自那里,固然组织雪橇队是可以运输石料,就是其中运输成本扯淡到留里克直接放弃。
其实广大民众对神庙的建筑材料接受度很高,没有人觉得不用石材就不能盖房子。
留里克则不然,他夸下海口要建造纯石制的神庙,更是要给建筑外壳糊上一层琉璃。
这当然会耗费很多钱财、粮食,确实对王公统治威权有着极强的助力,乃至提升整个罗斯公国民众的光荣感,亦是以此神庙为根基将维京信仰、斯拉夫信仰做一个整合。
建造火塔是纯粹是斯拉夫仪式,如今在罗斯人手里发扬光大。
有人说,塔建造得更高就越接近阿斯加德,火焰燃烧越是光亮,就越是能被神看到。
去年,诺夫哥罗德的火塔照亮整个伊尔门斯拉夫人的小世界,如今更大的塔屹立在涅瓦河畔。
奥托一把胡须身体衰朽,即便衰老如他也因心中的新年,必须前往罗斯人的最新大祭坛参与冬季祭司。
多达三千名罗斯人的男女老幼乘坐大量驯鹿雪橇,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与十二月上旬就离开诺夫哥罗德和姆斯季斯克的家,他们在冰封的沃尔霍夫河前进,成功在祭典之前抵达公国都城。
他们抵达留里克丝毫不惊奇,他逗弄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由于妻妾们一一相拥。
临近祭典,一场准备祭礼的会议就在“冬宫”召开完毕。
没有任何的波折,一切都如在故乡的那一套办。
遂到了儒略历十二月二十八日,冬至日的日期是绝对正确了,广大首次在新世界经历第一个光明节的民众赫然注意到这里并不存在“完全黑暗的一天”。太阳会挂在天际,它没有一支落下,其中的缘由很多人是不理解的,就像他们也不理解为何故乡的冬至日和夏至日都有完全光明或黑暗的一整天。
至少留里克的妻妾们,以及广大接受王公供养的孩子知道了真相。
一部分孩子的父母也接受了王公点名的缘由,不过,他们在感慨王公充满智慧的同时心中就更加疑惑了。难道我们的米斯加德居然的确是个大球?
普通人何必知道太多,大家只要拥护王公即可。
终于,甚至是远离罗斯堡的熊祭镇冬季猎人也跨越整个冰湖,撤回来参加大祭司。
新罗斯堡城里一下子聚集的人数实际已经突破了一万人,纯粹是因为一些苏欧米猎人也就近跑到新罗斯堡趁着祭奠盛会的机会兜售掉自己最近捕到的皮革,他们人数很多,使得城外的空地出现了大量的临时木棚,乃至普通夜晚密如繁星的篝火阵。
留里克站在高处会审视自己的城市,他感慨万千,会拉扯着露米娅,让她好好看看这座不断伟大的王城,再热忱嘱托:“如此的繁荣都是为了见证伟大的仪式。只有你能主持这场仪式。”
那座松木、杉木搭建的木塔逐渐离谱,它似乎愣是被堆砌到了二十米高?
显然这是个事实,所谓木塔的中心就是一棵被齐根砍伐的杉树,它被五十多名壮汉搬运,造船工匠以矗立船舶桅杆的那套技术,令此木杆杵在坑里。大量薪柴围着这根立柱堆积,几乎每一位看热闹的民众也砍些树枝向塔抛去。
祭祀开始之前,新罗斯堡的集市因前所未有的人口变得交易火爆。
故而一些糟糕的事情也被发觉。
总会有人想要通过偷盗攫取利益,有多达十人被逮捕,其中竟有八个是苏欧米人。即便耶夫洛携爱妻、襁褓的儿子趁着祭祀活动朝见王公,留里克也不会因为他的面子宽恕盗窃者。
许多人嚷嚷着剁掉窃贼的手,最终十名窃贼按照“法规”成了伐木奴。他们是甭想欣赏火塔盛况了,在砍伐一百棵松树之前无法得到自由。
终于!祭典!
冬至日就是今天,留里克由“立竿见影”的这套操作可以确定今日就是日影最短的一天,这与露米娅统计的时间完全吻合。
整个新罗斯堡陷入欢愉,根据维京传统,罗斯本部人和其他维京部族出身的人们,都在开怀痛饮麦酒和格瓦斯。明明太阳还挂在天上,大量的篝火摊已经支起来了,城市到处都是烧烤摊,空气中弥漫着浓厚且馋人的烤肉焦香。
兔子、松鼠、鸡、貂、鹿、鱼、狐,家养的猎捕的动物都在烧烤的菜单中。肉被串在木条上,再佐以洋葱和切片的胡萝卜与肉串在一起,成了新的烧烤体验。
维京传统的光明节讲究的就是纵欲,斯拉夫人虽说保守一些,他们也加入到狂欢队伍里。
可以说定居这里的斯拉夫、苏欧米民众看得罗斯人的一些疯狂举动,都是会自主回避的。纯粹的罗斯男女会因为亢奋当众抱在一起,在众人的起哄中发生人与人的连接。此乃古代的生育崇拜,且有一个讲究,所谓诸神祝福光明节,那么因这一天的欢愉而降生的孩子应该不会稀里糊涂死去。
欢愉到了傍晚达到最顶峰,祭祀仪式就是现在!
沙洲上临时搭建石船祭坛,它在木塔之右。
仍是传统的戏码,露米娅携众姐妹忍受着寒冷,他们穿着素服合唱颂歌。为何烘托气氛,诺伦和她培养的乐队也加入其中,骨笛与皮鼓合奏悠扬空灵音乐,进一步烘托祭祀的神圣。
神一定在高天观看。仔细看!那是淡淡的绿色飘带!是斯佩洛斯维利亚,是女武神的巡游!
一万人参与到省会,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在沙洲。
七樽神像立在祭坛内,有多达十头健壮的雄鹿作为祭品,被留里克当着神像的面亲手持剑斩杀,任由鹿血浸染整个祭坛。
一枚枚鹿肝被剖出,鼓声也在这一时刻变得极为密集。
露米娅检查所有的肝脏,再将它们一个个捧上青铜盘中。
戴着鹿角盔的她高举罗斯祭司祖传的权杖仰望苍天,一阵故意表演的浑身抽搐,突然正果脸来面向民众:“让我们点燃火塔吧!让诸神看到我们的荣耀!”
人们喜闻乐见仪式的复杂化,这不,留里克连火塔点火仪式都要搞出些花样。
奥托不再是看客,他的手里握紧一只燃烧的火把,至少举起这个还是没有问题的。
留里克亦是如此,罗斯公国两代公爵将合力点燃木塔。
就在万众瞩目中,木塔先是浓烟滚滚。固然是烟气呛人也没有人愿意离开。
人们争先恐后要在昏暗的星光月光下关注那位有着飘逸马尾俊朗男子,看着他脚边的树枝首先开始燃烧。
火烧起来了,人们的眼神里也开始存在跳动的火苗。
大家就笔直站如松静静看着,甚至是孩子们也无调皮哭闹。
是因为掌握了火焰的力量,猿猴变成了人,人们的灵魂深处都是崇拜火,甚至见到火焰人的心中就有本能的安全感,以及一种添把柴让它烧得更旺的渴望。
火塔的火苗愈发离谱,终究成了一座冬日的小太阳。
甚至是祭坛都已不是人待的地方,连带着矗立的神像都被烤得成了煎锅。
人们的脸被烤得炎热,即便如此大家不过是退后一些,始终围着火塔根本不愿离去。
罗斯人等各路维京人士只是单纯地看,感恩诸神赐予的温暖,默默祈祷来年的富足与平安。
不知谁嗷了一嗓子,那人定是个斯拉夫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舞起来!”
本来斯拉夫人的祭祀活动里就不存在本土祭司咏唱一大堆歌颂斯拉夫火焰大神庇隆的颂歌,何况斯拉夫祭司已经被留里克全部解散,再摇身一变成了侍奉奥丁的仆人。
火神庇隆被留里克吸收进神话体系中,已经是北欧诸神的一份子,被描述为阿斯加德诸神之一,同样的道理,一些芬兰部族信仰的神祇也被吸收进来。反正传说的阿斯加德住着的都是神人,那里塞上一千位神祇都是可以自圆其说的。
斯拉夫人无法抑制他们围绕火塔跳舞的渴望,热烈情绪感染所有人,围绕着烈焰火塔,众人愣是手拉手围了五圈同心圆。
留里克加入欢愉中,充当祭司的妻妾们全在跳舞,而诺伦加紧吹奏欢快的曲子进一步烘托气氛。
也许,只有约翰英瓦尔和新罗斯堡的那些天主信徒没有参与到这场狂欢。
他们甚至没有出城,就在一栋独立的木屋里进行着圣诞弥撒。
所有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欢度冬至日的盛大节日,它是光明节也是圣诞节。
欢愉的日子结束了,火塔仍在燃烧,高兴了一宿的人们忘却疲惫,他们看到了新一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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