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三人继续到街上闲逛。
不得不说,猎城真的很大,萧聪带着尹诺和鸿翔接着昨天的脚程继续转悠,又花了近半日的光景才将猎城东南方看遍,一路看似走马观花,实则提心吊胆。
经历了完美国度的奇遇,萧聪和鸿翔的神识感知能力有了质的飞跃,对周围的人事都有非同寻常的感应,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俩这一路上走得比尹诺更不安心,尹诺既然已经是渡河境的修为,神识自然也不弱,只不过感知到的信息比萧聪和鸿翔少点,但即使如此也已让他感到有点担惊受怕,因为这些人身体里的那种狂躁和暴戾实在是太明显了。
而且昨天老道士提到的梨花会、白莲社还有乐梵讲坛就在猎城东南,梨花会以梨花作为教徽,白莲社以莲花作为教徽,这两个极易识别,至于乐梵讲坛,完全是萧聪因为其进出皆为秃驴而又势力规模庞大所引发的联想。
三个人特意在这三个地方多呆了一会儿,比起外面的大宗门,这三个教庭的信众说起来还真不算多,但若论起整体实力,那就足以平分秋色了,外面的宗门门徒虽多,但修为水平良莠不齐,天境之上的修士一般占不得其三分之一,可这三座教廷就不一样了,据萧聪感应,就没有一个在天境以下的!
除此之外,某些不知出处的修士身上还带着明显的暗黑气息,这玩意儿虽然邪而且还害人害己,却不易得,据萧聪所知,唯一的到考证的方式是因为在修炼时触碰到某些禁忌,才沾上了这种难以抹除近乎是烙印在灵魂上的顽毒,本来这种变相走火入魔的几率微乎其微,可在这儿遇上如此之多的携带者,倒是让萧聪感到挺意外的。
还有一点值得提一提的是,萧聪这几年走南闯北,总的来说也去了不少邪乎的地方,但猎城,绝对是他见过生灵种类最全乎的地儿,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这里虽然不敢说一样不缺,但从大面处着眼,多多少少都能沾点边,不光有地上走的天上飞的土里钻的,还有海里游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上得岸!
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堂而皇之地走在街上,也不怕人惦记,假如旁边走过一名人模狗样的修士,身上还带着股鱼腥味,那便一定是个在海里修行良久的鱼妖——平常在湖泊里修炼身上的味儿绝对没有这么大,而要是身上带着一股子浓重骚臭味,那便十有八九是狐狸或者是黄鼠狼,至于是两者里面那一种,那便得看用神识对其本源的窥视了。
也不知是为什么,猎城东南方这边狐狸精似乎特别多。
逛荡大半日,依是无果。
天刚擦黑时三人回到猎城南边的破道庭,简单对付了几口,打算在这儿继续凑活一宿,这一次萧聪直接在羊皮帐篷里布下匿影藏息阵,为了鸿翔,还特地在法阵上做了些手脚,没办法,这家伙的呼噜声实在是太响,不但能惊着外面,还能吵着里面,简单说,萧聪这一次直接将鸿翔给“屏蔽”了。
今夜尹诺依旧没有睡意,所以萧聪就遣他在那儿执勤,可能是觉得干坐着实在是太过无聊,尹诺还特地提前问萧聪,还把夜明珠灯台留给了他,反正他跟鸿翔也没那么矫情,就算有夜明珠照着,身子侧过去就完了,再不行找件衣服把头一捂,当然这其实也仅是对他自己而言,鸿翔那个小睡神,别说有夜明珠照着,假如这时候有太阳,就算让他睡在太阳底下,他也绝对能睡得跟猪一样!
临睡前萧聪对尹诺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帐篷,真觉得不行就叫醒他,切不可擅自行动!
尹诺不住点头,满口答应,跟这家伙呆得久了都会知道,他虽然脑子不是特别聪明,但定力和认真的态度却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再说自从跟了萧聪以来,一直对其言听计从,萧聪吩咐的事儿,从没怠慢半点,所以,只要是尹诺开口答应,萧聪还是很放心的,如此,便和衣睡下了。
午夜子时,万籁俱静,尹诺背对着萧聪和鸿翔坐在嵌着夜明珠的灯台旁,翻书的动作很轻很轻,身体其他部分一动不动,聚精会神,目光全在书上。
侧卧而睡的萧聪猛地坐起身来,因为动作太大,之前披在身上的衣服哗啦一声被抖在地上,也把方才精神畅游于古书内容里的尹诺给惊“醒”了。
尹诺转过头来,低声问道:
“萧……张少爷,您怎么了?”语气中是满满的关切。
萧聪重重呼出一口气,用力咽了口唾沫,强作镇静回道: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
“做梦?”尹诺冷眉微微上扬,好像对这件甚是平常的事很诧异,“您做的梦……算了。”
看着尹诺欲言又止后扭回头去继续看书的样子,萧聪静默良晌,长舒一口气,蜷起两根分开的腿,一条胳膊自然而然地放在腿上,另一只胳膊抵着膝盖的边缘,手靠近唇边,食指与拇指轻轻地来回揉捻,看上去忧心忡忡。
他不是个经常做梦的人,有龙玉在身,一般的脏东西根本就影响不了他,想当年在幽兰谷地星流云他们皆被邪祟侵扰时,他都安然无事,可一旦做了奇怪的梦,那便有可能是在预示着什么。
他知道,能对他造成影响的,一是能量强大到难以抗拒的侵扰,二是捉摸不透的共鸣,前一种他至今还没有遇到过,后一种倒是遇见过一次,那是在有星流云陪同从圣城飞往元都的时候,龙背上的他做了一个很长很怪异的梦,梦里出现一条蛇,后来他猜测那条蛇就是星流云口中那名被上天制裁的神祗。
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做这样奇怪的梦,又是在预示着什么呢?梦里那道模糊不清穿梭于离奇古怪间的影子,难道与这座破败的道庭有关?
他努力回忆着梦里的情境,可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海里一片混沌,最有印象的,还是那道模糊不清的黑影,可那是个道每个正常人都能投出来的影子,实在是平淡无奇,从它身上找不到任何线索。
正想着,耳畔突然想起一声惊呼,扭头看时见鸿翔已经坐直身体,头高高地仰着,小嘴大张着,眼睛圆睁着,一副近乎快要窒息的模样,看上去应该也是梦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
这状态仅持续了一二刻,还没等萧聪和尹诺有所表示,鸿翔的眼睛里突然间有了几分光彩,合上嘴低下头来,不住地吞咽着唾沫,一副心有余悸的摸样。
萧聪放下手,眼神异样,轻声问道:
“做噩梦了?”
鸿翔扭过头来,余惊未定,狠狠点了点头。
萧聪眸子微微一缩,然后波澜不惊道:
“方才我也做了一个梦,不知道与你做的梦有没有联系,你梦到什么了。”
“一个人影。”鸿翔回道。
“我也梦到一个人影,但我没能看清楚,朦朦胧胧的,感觉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呢?”
鸿翔面色坚定,信誓旦旦,
“哥哥,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走,跟我来!”
说着,爬起身来,撩帘走出帐篷。
尹诺向萧聪投来询问的目光,萧聪语气淡淡,边起身边道:
“走吧,去看看。”
两人跟着鸿翔钻出帐篷,来到大殿西面那堵至今屹立不倒的墙前站定,鸿翔使出一记御风术,将墙上的灰垢蛛网尽数吹去,又跑回帐篷里拿来嵌着夜明珠的灯台,贴在墙上上下来回照着,直到现在三人才发现,这堵墙上竟然画着一副完整的图案,只是因为光源太小,一眼还看不得全貌。
萧聪伸出左手,冲鸿翔道:
“给我。”
鸿翔将灯台交到萧聪手上,灯台被交到萧聪手上不久,光芒大放,将整个大殿都照得亮堂堂的,这下,墙壁上的图案终于能够看得清了。
这墙上图案被分成十几部分,画的皆是同一名跳舞的女子,准确说,应该是一套舞蹈分解,可将这画上的十几个动作连起来,却总觉得不连贯。
而且,看那女子被勾勒得极是细致的表情和动作,总感觉有点渗人。
鸿翔往后退了三步,目光在墙上移转,反复打量,眼神中透出一股子疯狂,跟着魔了一样。
尹诺悄悄靠近萧聪,低声私语道:
“怎么回事,是不是中邪了!”
萧聪摇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鸿翔,漫不经心道:
“看就是了。”
萧聪话音刚落不久,鸿翔竟然在离墙五步开外跳起舞来,动作妖娆多姿,表情诡异丰富,让人感觉不忍直视。
尹诺呆看一会儿,面色扭曲,受了内伤似的倒吸了口凉气。
萧聪虽然也有点接受不了那如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一样的鸿翔,但还是静静地看着,这里面的道道儿他倒是也看出了点儿,鸿翔此时做的,就是那墙上画的,只是次序不一样,但鸿翔此举是为何,他就捉摸不透了。
一舞落毕,鸿翔停下身来,走到萧聪身边,看着一动不动的石墙,带着点怀疑道:
“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啊。”
萧聪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那堵墙,气氛一时跌进沉默里,不是片刻,那堵墙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