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聪花了整整四个晚上将三十四块《锻神诀》、一块《渊泱七式》、一块《应魂咒》、两块《混元参同契》以及二十七块《囚仙兵阵》完成,第五个晚上将这些刻着功法的知神玉交给相应的人,由此一来夜宿时的帐篷里安静了不少,气氛紧凑了不少,熄灯的时间也晚了不少,看得出大家是真的非常努力,连鸿翔这种懒虫都一直跟着节奏走,让萧聪感到甚是欣慰。
欧阳寻倒是讲义气,虽然自己也想尽快练成《大金刚术》的残手,但还是每天晚上花大量的时间教萧聪炼器,幽女要领悟《渊泱七式》,于是照顾黎牧的重担也落在了他身上,欧阳寻没有半点不耐,反而一直乐呵呵的。
时间已是晚秋,山谷凉风萧瑟,落英缤纷,入眼虽是一片枯黄,但仔细看还是能寻找到一些火红和翠绿,此时的群山呐,就像是一个个风烛残年却愈加和蔼的老翁老妪,也不知怎么的,虽然凉风扑面,却还是感到一种温暖,心好像也不由自主地平静了许多。
落叶遮盖了地上的足迹,星流云的本事一下子失去了用武之地,现在的他只是每走一段就用御风术吹开落叶看一下,毕竟一边走一边检查实在是太费时间了,不过现在的他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观察树上的猫腻,竟然也小有收获。
这天,一行人走到山谷的边缘,沿着山壁往前走,因为山谷中的积水形成了一片湖泊,所幸边缘处地势高一些,尚还裸露着土地,所以这也算是他们无奈地选择。
正走着,一直在仰着脑袋了望的星流云突然停下脚步,大家都在紧张的状态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向,此时星流云一停下,自然带动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其余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萧聪关切问道。
星流云直直盯着左上方的山壁,伸手指着一块不起眼的岩石,犹豫不定道:
“为什么我觉得那里有人工修饰过的痕迹,虽然过去这么多年痕迹已经很模糊,但这种感觉应该不会错。”
欧阳寻循着星流云所指抬头望去,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
“星流云要是不说,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那里的确是有人工的痕迹,而且在当年应该还是一处极其精妙的工事,过去这么多年还能一眼就看出端倪来,星流云,你狗头少帅的名头还真不是盖的。”
萧聪挑挑眉,
“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相继点头,欧阳寻平静道:
“星流云说这里禽类的痕迹挺多,而且这里还有一处如此大的湖泊,属于绝佳的起居之所,所以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就算之前有什么东西,很有可能早就被抹除了,相反的,我们得小心点,毕竟……”
星流云不耐烦道:
“你屁话怎么这么多,不敢去的话就留在这儿把风!”
“我是那种人吗!”
欧阳寻话还没说完,星流云已经张开摘星翼,下一刻就要振翅而上,欧阳寻急急提醒道:
“你丫的倒是提前把家伙亮出来啊,这么上去不是赶着送死嘛!”
“用不着你提醒!”
星流云将金色长枪握在手中,身后气化的翅膀轻轻一振,人便扶摇而去。
萧聪微微一笑,
“那我们也上去吧。”
余下众人也都将武器握在手里,振翅紧随星流云化作群蝶。
星流云所指的那块岩石,从下往上看虽然平平无奇,但从往下看其实更像方平台,而且从上往下看时会发现人工痕迹更加明显,最重要的,平台之后的山壁上,有一个山洞。
一行人在平台上降落,萧聪仔细感应,觉得里面没有任何生灵气息,于是带头大胆往山洞里走,欧阳寻点燃一支火把,静静跟在萧聪身后。
山洞不深,走过甬道之后,便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石室,石室不大,约莫四丈见方,地面很平整,石室中空空荡荡,没有多余的装饰,但稍微四处看看,就能发现很多前人留下的的痕迹,最明显的是一圈坑洞,以星流云推测,应该是插火把用的,鸿翔还在角落发现一滩四四方方的粉末,欧阳寻说那是干草腐烂后留下的,之前这里应该有一张草席。
随着被找到的蛛丝马迹越来越多,萧聪他们渐渐发现,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应该不是修为高强之辈,而且身上带的东西也不是很丰富,要不也不可能准备得如此面面俱到。
可这些还远远无法帮助众人推测这间石室的过往,直到星流云在地上发现三个不规则的孔洞,真相才稍稍露了冰山一角。
星流云蹲着身子,手指轻轻抚摸着孔洞的边缘,表情凝重,忽然,他仰脸喊道:
“欧阳寻,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这还是一向狂妄自负的星流云第一次主动找欧阳寻帮忙,欧阳寻受宠若惊,屁颠屁颠地从石室一角跑到星流云身边,蹲下身来,
“找到什么了?”
说着,目光就移到了星流云所指的三个孔洞上,欧阳寻挠挠额头,脸上是一幅费解之色。
“看不看得出来,说话!”星流云在一边催促道。
欧阳寻摇头咂嘴,
“嘶——这个必须得好好研究一下,你给我点时间。”
萧聪闻声而至,亦是蹲下身来,打趣道:
“什么重大发现,还得劳烦我们大才子好好研究一下。”
星流云朝地上努努嘴,
“喏,地面这么硬,这三个坑绝对有问题。”
萧聪眸子紧缩,看了半晌,惊诧道:
“这……看上去怎么那么像炉鼎的地脚呢?”
欧阳寻嘿嘿一笑,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炉鼎的可能性虽然最大,但只是想当然,具体是不是,得研究一下。”
萧聪轻轻颔首,
“没错,在如此平整的地面上挖坑固定炉鼎完全是没必要,如果这真的是炉鼎地脚留下的痕迹,除非是温度太高熔出来的,根据山石的材质推测,温度确实是够高的,可他如果真的能催生如此厉害的火焰,就不会住的这般简陋了。”
“是火种!”星流云惊乍道。
欧阳寻已经用匕首分别在地面和坑洞中取样石化的粉末,此时正在手中捻来捻去,还嗅了嗅,闻听星流云所言,狡黠笑道:
“这次还真被你说对了,我也认为是火种所留,这里的山石是冰岗岩,寻常火焰,即使是公孙家的紫焰七迭,恐怕也不会达到这般效果。”
说着,慢慢将手里的石粉散落,还装得跟多有情调似的,却不料空穴来风,也不知怎么的少量石粉扑到了星流云脸上,气得星流云破口大骂,
“欧阳寻,你眼瞎啊,没看见这里有人!”
欧阳寻赶紧将手里剩下的石粉撒到另一边,挽起袖子给星流云擦脸,嘴里边还道歉连连,
“这个,不好意思哈,没迷眼睛吧,我给你擦擦。”
“你给我起开。”
可惜,我们的星大少爷并不领情。
这边刚刚水落石出,鸿翔那边又有新发现,
“哥哥,快点过来看!”
萧聪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鸿翔身边,慵懒懒地问了句,
“怎么啦?”
鸿翔将手中的火把举高,火光映照中,是一幅幅粗糙简陋的壁画,说是壁画,其实只是简单线条的拼凑,不知是岁月赐予还是本来就是这样,萧聪竟然觉得它们很有神韵。
萧聪已经目瞪口呆,他原没有觉得一向少见多怪的鸿翔能有什么可取的发现,却不料竟然这样重大,搞清楚这上面画了些什么,石室中的过往差不多也就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这一刻,萧聪也不能保持心里的平静了,
“欧阳寻,你赶紧过来。”
萧四少爷怎么着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能让他如此动容,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事物,欧阳寻脑子转的这么快,不用想就清楚这里面的价值,当然也迫不及待,仅仅四丈有余的距离,甚至催动秘法赶到萧聪近前。
星流云等人见队伍里面最聪明的两人都是这样激洞的表现,也忍不住加快步子走到这边。
欧阳寻看着石壁上简单的线条,呼吸开始不由得变得粗重,眼神也愈加狂热起来。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星流云说着,伸手往石壁拂去,因为石壁上画面只有一小片,寻常人根本就看不真切。
欧阳寻见之大惊失色,
“别动!”
声音之宏大,情绪之强烈,着实将星流云下了个哆嗦,
星流云稍稍平复气息,那股子地痞无赖的狠劲又上来了,只见他咬牙切齿道:
“欧阳寻,你是不是找死。”
欧阳寻好像也被自己这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
“我……是说,你不要用手去碰这些东西,他们很脆弱的,经过这么长时间,能保留成这个样子已经是万幸,你别三拂两扫给弄没了。”
“就这?你不会好好说话!”星流云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欧阳寻陪笑,
“我这不也是护图心切嘛,人之常情,你……是吧,理解理解。”
星流云重重一叹,好歹是没把火气发在欧阳寻身上。
欧阳寻问鸿翔,
“你是怎么发现这些图画的?”
鸿翔老实答道:
“我看这上面有很多尘土,轻轻一吹,他们就出来了。”
欧阳寻松了口气,自言自语,
“还好还好,应该没什么损坏。”
萧聪越发好奇了,看欧阳寻这副摸样,这壁画的价值好像远比他想象的珍贵得多,
“欧阳寻,这到底是画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在意。”
欧阳寻冲石壁轻轻吹了口气,石壁山显现出更多的简笔画,
“看,这些全都是精炼至极的炼药技艺,作这些画的人虽然对这些炼药技艺不是很懂,但他画的很仔细,也很用心,至少,内在的神韵已经体现的差不多了。”
“就这,还仔细?”星流云声音阴阳怪气的。
萧聪一脸讶然,
“这还真是轩辕家留下的?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这儿,他们的心也忒大了点吧。”
欧阳寻抿唇摇头,
“不见得,依我看,这些图画不是轩辕家人所留。”
“何以见得?”萧聪挑眉问。
“一,轩辕家人虽然少数也有极高的修为,但他们一般都是集体行动,而且手上资源之丰,往往令人望尘莫及,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过这般简陋的生活,二,轩辕家人既然要修习炼药之学,便免不了跟作图打交道,这些图画的也实在是太寒碜了点,绝对不会是出自于轩辕家人之手,最后一点就是如你所言,轩辕家人行事一向谨慎小心,绝对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这样一座山洞里。
欧阳寻看上去胸有成竹。
幽女面色愈加迷惑,歪着脑袋问道:
“这样高深的炼药技艺,不是轩辕家人留下了,还会是别人吗?”
欧阳寻嘴角微扬,笑容看上去高深莫测,
“这可能就属于另一段精彩纷呈的故事了,比如说,是一个不懂炼药之学却亲眼目睹过轩辕家人炼药的人凭借记忆将他们画在了这儿,至于为什么能长时间留在轩辕家人身边并能亲眼目睹其炼药,壁画上看不出来,咱也不能多说什么,免得误人子弟。”
星流云一声冷笑,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语态,
“误人子弟就误人子弟吧,反正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欧阳寻:“……”
三十五人分在四面石壁,轻轻用嘴吹去覆盖在壁画上的灰尘,一时间石室中尘土飞扬,它们扑着火光,整个石室中的光线都显得暗淡了不少,对于欧阳寻口中这些“脆弱”的壁画,萧聪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于是只能拿块布捂住口鼻,以身作则地受着。
壁画被完全清理出来之后,萧聪沿着石壁一幅一幅地观看,壁画分上下两块,风格如出一辙,看迹象应该属出自于一人之手,萧聪看这一圈也就是走马观花看个热闹,具体的次序和内容还得由欧阳寻来分析。
走到第三面石壁的时候,萧聪不由得停下脚步,他静静地看着那些简陋的图案,眼中有流光闪动。
这些图案线条虽然依旧简陋,但风格上却跟之前的两面石壁截然不同,前两面石壁上的图画重在神韵,而这一面石壁上的图案重在内容,壁上所画,是一幅幅细致的人体构造图,线条很多,一眼看上去密密麻麻,上面用来注解的也都是些鬼画符,萧聪虽然看不懂,但隐隐觉得很有用。
“欧阳寻,过来。”
听见萧聪的呼唤,欧阳寻又颠颠地跑过来,萧聪指指墙上的图案,问道:
“这些东西,看得懂不?”
欧阳寻皱眉打量半晌,摇摇头,
“看不懂,但仔细研究一下应该能知道个大概。”
萧聪表示有点怀疑,
“真的?”
欧阳寻信誓旦旦,
“真的,这些鬼画符看上去好像很玄妙,但你仔细看看就知道,其实就是一堆象形文字,据我估计啊,画着些壁画的家伙可能连字儿都不识,但有一定的灵智,所以才想到用这些具象的事物来代替说明。”
萧聪闻言,不由得愉快起来,
“那行,我把这些图案仔仔细细地给你临摹下来,你抽空帮我研究一下,这些估计对我有大用。”
“大用?怎么,你要修习炼药术?”
萧聪莞尔失笑,
“我怎么会脑子发热去修习炼药术,就算我想,也不是那块儿料啊,还记得萧家先祖萧远山的以身种阵之法吗,我怀疑那就是阵法跟真学结合的成果,掌握了这些图案中的内容,说不定会对我学习以身种阵之法有大帮助。”
欧阳寻了然点头,
“哦,竟然是这样,既然是跟以身种阵之法有关,那我一定帮你好好参研。”
萧聪打了个响指,
“得嘞,那就先谢过少节主了。”
萧聪突然的开放和阳光让欧阳寻有些无所适从,油然而发的喜悦让他忍不住拍了拍萧聪的肩膀,脸上溢出难看却纯真到不含一点杂质的笑容,
“看把你高兴的,放心,我一定倾其所学,争取把一份最完美的答卷交给你。”
“行,我可记住你这句话了啊。”
两人一来一往,像两个知交多年不分彼此的老友。
待尘埃尽数落下,众人解下遮在口鼻上的毛巾,萧聪让萧二十七将和尹诺到山洞甬道中守卫,只留下星流云和欧阳寻等人,可星流云呆在这儿觉得无聊,没一会儿就去找尹诺他们去了。
萧聪取出宝珠,灌输灵力使其亮度达到最大,又取出之前他跟鸿翔在濒阳荒漠时一直用来当饭桌子的小方桌和笔墨纸砚,又在地上放下一张蒲毡,便盘腿坐下坐下认认真真地临摹起石壁上的图案来,为此,他还开启了紫目。
欧阳寻在最东边那面石壁前负手走了几个来回,怅然一叹,冲萧聪喊道:
“小聪,你那里有没有帮人看清东西的玄器,这些痕迹实在是太模糊了,累得我眼疼。”
萧聪二话不说,从弥芥中取出一只紫檀色的木盒,挥臂往欧阳寻那边扔去。
欧阳寻眼疾手快接住木盒,打开一看,不由得轻声惊呼,
“钟离秋亲手炼制的‘观纹镜‘,我去,小聪你怎么比我还败家啊,这么珍贵的东西,万一摔坏了怎么办。”
萧聪一声戏笑,
“我这不是相信你嘛。”
“嘿嘿,算你有眼光。”
欧阳寻说着,打开盒子将观纹镜取出戴在脸上,这观纹镜名字中虽然带着一个镜字,却不是单纯的镜子,准确说,它是一张面具,在眼睛的地方镶嵌了两枚镜片,面具上满是神秘的血红色符文,被戴上后两枚镜片就会发出幽幽的绿光,配着欧阳寻那高大魁梧的身材,乍一看还挺吓人的。
时间慢慢流逝,月上柳梢头,星光洒落,甬道中靠近山洞口的地方,铺着一片碎汞,星流云抱胸斜倚在石壁上,只有半个身子出现在光里,微微凉风轻轻吹起他鬓角的长发,光看背影,竟有一种去国怀乡的凄怆。
突然,他站直身子,并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无喜无悲,平静异常。
星流云走到萧聪身边,轻轻拍拍后者的肩膀,柔声道:
“嗨,哥们,差不多行了,这都快酉时了,也该换换脑子了。”
萧聪如梦方醒,仰着小脸,笑了笑,
“好,那就先停停,”
转脸冲鸿翔说道:
“鸿翔,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鸿翔拉长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埋怨,
“你不说话我们哪儿敢动弹啊。”
萧聪尴尬地笑了笑,
“现在我说话了,你去准备吧。”
“是——”
鸿翔起身的动作跟他的声音一样慵懒,他走到山洞外的平台上,对地上的几个萧家将招招手,
“哥几个,你们族长发话了,可以将东西都搬上来了。”
说完,转身朝石室走回。
几个萧家将有的抗柴禾,有的抱着被五花大绑的凡兽,相继落在平台上。
甬道中间,尹诺早已等候多时,手里的朔魂刀明明晃晃,抱着凡兽的萧家将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怀里的凡兽在对方的快刀下连一声悲号都来不及发出便皮肉分离变成了一副副干净的食材。
欧阳寻早已取出的火盆被鸿翔点燃,几个萧家将将食材放到火盆上布置的烧烤架子,时间紧迫来不及腌制,鸿翔索性直接将腌料涂在了食材上。
这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简直不要太溜,萧聪严重怀疑这是某人早就导演好了的,不过这个问题没必要深究,因为根本没什么意义。
尹诺来到火盆前,将装得半满的水壶放在架子上,低头开始摆弄茶叶那一套。
水开了,肉还没熟,尹诺提壶沏茶,然后为每个人的茶碗里斟满茶水,摘下“面具”的欧阳寻神色稍显憔悴,他率先将碗里的茶水灌进嘴里,那暗淡的眼神,让人感觉有些生无可恋。
萧聪跟着拾杯轻抿了口茶水,笑问道:
“怎么了大才子,情绪何以如此低落?”
欧阳寻怅然一叹,
“唉,越发想不通了,按理说做这些画的人文化水平应该不高,可为什么这些画让人感觉那么有神韵呢?越看越想看,越看越有东西,照这么下去,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萧聪语气轻松,
“没事,有多大本事揽多少活儿,尽力而为就是了,没必要全部弄懂。”
欧阳寻大嘴一咧,
“那不行,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估计这些壁画也保存不了多长时间,要是不能尽可能全部领悟,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暴殄天物,要知道,这些东西,怕是连轩辕家也没几个人能作出来,而那几个人,要没什么特别的际遇,咱这辈子也见不到。”
星流云满脸不屑地道:
“见他们干什么,我们这里面又没有修真的。”
欧阳寻摆出一副老气横秋之色,
“流云兄弟,此言差矣,咱们现在没有修真的,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为后来人多攒点底蕴,肯定不是坏事儿。”
星流云闻言冷笑,
“就算要吸收后来人,也肯是要有本事的,你整理这些炼药术里最基本的东西,怎么,还想自己培养绝世高手?”
欧阳寻笑得比星流云还刻薄,
“怎么,你觉得这很不现实吗?不对啊星流云,你狗头少帅带兵打仗已经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好处,怎么我听说你身边的亲信全是自己培养出来的?”
星流云幽幽一叹,眼神中有异光流转,
“好处我当然知道,但我同样知道,这件事太难了,至少对于我们这样的队伍来说,不现实。”
欧阳寻扁扁嘴,又冲萧聪那边努努,对星流云说道:
“你这么想,小聪可不这么想,这小子早就在着手建立自己的势力了,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不知死活地在玄真界到处跑?咱们的队伍吧,现在看确实有点尴尬,实力虽然不强,仇家却一个个强的离谱,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咱们能经历那么多险象环生,按道理来讲,总有华光耀世的那一天,到时候你肯定就不会是今辞了,放心吧,兄弟,只要相信自己,一直扛下去,日后我们不光能执掌自己的生死,还能决定别人的生死,那才是——”
欧阳寻欲言又止,眼神中散去所有狠厉,取而代之是印象中的傻憨,嘿嘿笑了几声,
“美好的明天。”
星流云意味深长地看了欧阳寻一眼,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培养自己的亲信?”
欧阳寻不紧不慌,面色坦然,
“这难道算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不光我知道,玄真皇家也知道,不过都到这时候了你还纠结它干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星流云几声冷笑,却没再说话。
萧聪也算是个妙人,当然知道星流云此时在笑什么,于是不请自答道:
“烟消云散?呵呵,言之过早了,在找到老大之前,我曾去过星家的秘密据点,探子网络大部分还保留着,当时给了他们不少活动经费,让他们先韬光养晦,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咱狗头少帅运筹多年的刺探机构,应该还在运转着。”
欧阳寻大吃一惊,
“行啊星流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嗳,跟我说说,你笼络人心的那一套到底是怎么练的,我也学习学习。”
星流云给了欧阳寻一个蔑然至极的眼神,转眼间换上一副感激之色,对萧聪道:
“小聪,谢谢,日后我们若是能顺利出去,犬舍定然听你调遣。”
萧聪笑着摆摆手,
“老大,咱们之间,不提谢字,君子不夺人之美,有我在,你永远都是犬舍的少帅。”
欧阳寻酸溜溜吸了口凉气,呻吟一声,
“嘶——哎哟,牙疼。”
星流云看着声情并茂的欧阳寻,嗤然哂笑,
“就你这副德行,小爷驭人的学问,你这辈子就别想了。”
“嘁,本少爷还不稀罕呢。”
……
烤肉熟了,众人各拿各的,鸿翔正吃着,突然抬起头来说道:
“哥哥,下一次是不是可以整点高端食材食补一下了,不然都对不起那些知神玉。”
“可以啊,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鸿翔刚低下的头又猛地抬起来,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你可拉倒吧,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撑死打来一头合翼境的小角色,不说你们看不看得上,关键是不够吃啊。”
萧聪轻笑,
“妄杀修灵有伤天和,你问问他们谁愿意去干这事儿。”
鸿翔嗤之以鼻,
“这时候怕有伤天和了,就跟你们这些人的手多干净似的,尹诺,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遭遇飞来横祸的尹诺苦笑,
“为什么是我。”
鸿翔漫不经心地丢了句,
“你杀孽多,不差这一点。”
尹诺:“……”
萧聪笑道:
“算了,尹诺不用出手,不过得跟着,鸿翔、老大还有幽女姐姐你们去,我帮你们找到合适的对手,你们就当是历练一下,顺便带点东西回来吃。”
星流云和幽女相继点头,
“好。”
鸿翔不服,
“欧阳寻也是天境中期,为什么不让他一块跟着?”
欧阳寻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
“好啊,我去打猎,鸿翔小哥替我把石壁上的壁画搞明白,怎么样?”
鸿翔缩缩脖子,
“算了,你还是留在这儿吧。”
萧聪和欧阳寻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手里的烤肉,接着便迫不及待往石壁那边去了,两个时辰后,萧聪停笔,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将石壁上的人体图案临摹到纸上,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一来是因为这些痕迹本来就模糊不清,二来石壁不是多么平整,他得分清哪些该画哪些不该画。
转身看见欧阳寻还痴痴站在石壁前,对着某一副壁画冥思苦想,萧聪有些无奈,走到欧阳寻身边抬手准备拍一下后者,可那手终究是没落下去,他知道欧阳寻现在应该已经沉浸到一种深沉的意境里,此时被吵醒,肯定会在心里骂娘。
于是,他放下手,就这样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去了。
萧聪走过山洞甬道,来到外面的平台上。
风停后的山谷显得异常安静。
亥时末刻冰凉的月光洒在脸上,带来一些莫名其妙又不可名状的心里感受,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本以为在这样的秋夜里能看到呼出来的热气,却没能遂愿,他仰起头来,星光映进他干净的眸子,他不由自主地将两臂抱在肩头,像之前的星流云那样斜倚在石壁上。
不一会儿,鸿翔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唤道:
“哥哥?”
萧聪惊醒,扭过头来,微微一笑,
“干嘛?”
鸿翔煞有介事地往山洞里面指了指,
“那欧阳寻怎么还在钻研那些东西啊,他是不是魔怔了。”
萧聪笑得玩味儿,扭回头去,
“欧阳寻的内涵,浅薄如你,肯定是看不懂啊,他是从龟府出来的少节主,从小博览群经,学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由于这样的成长经历,便不免沾了些龟府老乌龟的作风,人呐,总有吝啬的一面,欧阳寻吝啬的地方,就是对学问的积累上,你仔细体会一下当年身为乞丐的你怎样看待钱财,就能明白现在的欧阳寻为何如此对待那些壁画了。”
鸿翔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
“哪壶不开提哪壶!”
隔了半晌。
“哥哥,你真的打算建立自己的势力吗?”
隐约中听见萧聪发出一声轻笑,他还是那样站着,
“怎么,不行吗?”
鸿翔摇摇头,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实在是有点太遥远了,有点……像做梦。”
萧聪终于转过身来,后背贴着石壁,歪了歪脑袋,脸上是一幅费解之色,
“像做梦?好梦还是恶梦?”
鸿翔搔搔脑袋,憨态可掬,
“我都说了是感觉,哪还分什么好梦恶梦,哥哥,你可真逗。”
萧聪呼出一口浊气,额前刘海轻轻飘起,
“我觉得欧阳寻今晚的话说的很对,要想在这乱世中立下脚跟,眼光就必须长远一些,这一点,欧阳寻就比我强得多。”
说着,自嘲一笑,
“说实话,我也是今天晚上才忽然明白高屋建瓴始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我的确是一直都在为萧家的再度崛起而奔走和做准备,但却没有仔细思考过其中的细节,原来在我的意识里,假如萧家能再度崛起,那他还是以前的萧家,我所联盟的各个势力,不过是嫁衣罢了,但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肯定都不会这么打算,我所建立的萧家新势力,应该有质的升华,他不应该像以前那样,以单纯的家族根系为主力,而是要成为一个数十族甚至是上百族休戚相关的命运共同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可容量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定义,只有足够肥沃的土壤,才能生出茂盛的植被,我们现在就应该以实际行动让这片土壤变得更加肥沃,让以后不管是土生土长的,还是从别处移栽过来的,都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并离不开我们,这,就是欧阳寻尽最大努力钻研壁画内容的意义。”
鸿翔若有所悟,点头道:
“也就是说,以前是别人给我们做嫁衣,现在我们正在着手为后来者作嫁衣……”
“但最终受益的,是我们大家。”萧聪稍显激动道。
鸿翔扁扁嘴,踌躇一番最后还是说道:
“可那实在是太难了,俗话说众口难调,哥哥若是一下子建立起这么大一个势力,且不说来自于其他老牌力量的压迫,单就说内部参差不齐的人心,稍有不慎就要土崩瓦解了,万事都有一个过程,从无到有从少到多,高屋建瓴始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句话应该是这么解释吧。”
萧聪嘴角泛出欣慰的笑容,忍不住抽出手抚摸鸿翔的头顶,
“没想到你想得比我还细,说的还这么有道理,没错,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万事发展都存在着这么一个规律,但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做的,放心吧,就算我有心拔苗助长,冥冥中还是有一种力量在束缚着我们的成长,我始终都相信,跌倒不可怕,畏葸不前才最可怕,等万事具备再去做,就晚了。”
鸿翔咂咂嘴,
“可是……就现在这个时代来说,走得快不如走得稳,现实已经容不得我们再肆意妄为了,冒着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的风险去历练,而且还是仅存的萧家人,这……反正我是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如先找个势力依附下来,保证自身安全,再暗中丰满自己的羽翼来的划算。”
萧聪莞尔轻笑,
“你不用担心我,想想我们一路走来,濒阳荒漠、凛原、古周平原还有现在的大荒,哪一个不比外面危险,不一样都挺过来了吗,相信自己,我们一定会成为最后的博弈者。”
“哥哥,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鸿翔定定地看着萧聪,那眼神,是萧聪从来没有见过的深沉,可他还是报以轻松,
“怎么,不相信我?”
鸿翔低头间长叹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说,
“只要哥哥愿意,无论哥哥做什么样的决定,鸿翔都誓死相随。”
萧聪脸上漾出唯美涟漪,随手拨了一下鸿翔的脑袋,
“哪有这么严重,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行了,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哦哦,好吧。”
鸿翔转身,往前拖沓几步,又转过头来,
“哥哥,你呢?”
“我再自己呆一会儿,有些问题还需要好好想想。”
“那你也别待到太晚了。”
“行了,赶紧回去吧。”
鸿翔扁扁嘴,继续沿甬道山洞里拖沓而去。
萧聪的目光再次投向漫天星辰,嘴角噙着略显稚气的笑,似是在探寻着什么,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独处过了,抛开一切繁冗琐事,去倾听内心的声音,强者需要独孤,但却不一定能正大光明地独处,因为往往在这个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内心的脆弱,以及一些不属于强者的状态来——就像现在这样。
虽然说他并不忌惮身边的人看见他独处时的样子,但他还是担心他们会因此胡思乱想,他知道自己是这个队伍的灵魂,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和重要性,所以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将他们最想看到的状态展现给他们,可或许没有人能体会,这样的生活有多累。
今晚难得有机会,他当然得在外面多享受一会儿,让那皎洁的月光照进心里,携带着往事,静静的流向内心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