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辽阳县城了,高经纬和霍玉婵想起了多日不见的朱老夫子,自从仙人谷城堡与朝廷决裂以来,为了怕牵连到他,两下里已少有来往,高经纬打算先去看看他,顺便探听一下可有朝廷里的消息,毕竟他的公子在朝廷里为官,当时多亏他提供了不少内幕情报,其中就有关于高经纬父亲的。
两人双腿一夹,坐下马嘶鸣一声,奋起四蹄,撒欢似地朝前驰去,南城门眨眼就到。依霍玉婵的意思就想直奔县衙,高经纬连呼“不妥。”
霍玉婵惊问其故,高经纬用传音入密对她道:“我们已好久未来县衙了,也不知道朱老夫子近况怎样?倘若处境不佳,你我这样大张旗鼓贸然前去,不仅容易引起外界注意,还会给朱老夫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先找家客店安顿下来,待把情况探明后再去不迟。”
兄妹俩于是住进了一家离县衙不太远的旅店,这家旅店楼高三层,除了靠近县衙,楼上的视野也不错。二人选了顶楼一套临街的上房,在这里只要打开东面的窗户,整个县衙无不历历在目。此外还有一个好处,两人由此进出,纵下跃上也极为方便。
他们卸下行囊,将马匹交给店家牵进马厩饮水喂料去了,行囊则安置在了客房的横梁上,其上再用变色包袱皮一罩,立马与横梁融为一体。
高经纬看了看天色,眼见太阳已升至头顶,该是吃午饭的时辰了。他施展意念功,让元神出窍,在一楼大厅找到了店小二,并用传音入密在他耳边轻声道:“小二哥,三楼上房客人有请。”
店小二瞧了瞧四周,刚好有人经过他的身边朝大门走去,他还以为是这个人替楼上客人捎的话,因此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从楼梯拾级而上,来到兄妹俩面前,毕恭毕敬道:“客官有何吩咐?”
高经纬道:“你们这里可提供膳食?”
店小二回道:“本店开业之初,确曾有过这方面的打算,还在后院设立了一个大厨房,并请了有名的大师傅来掌厨,怎奈住宿的客人却不买账,他们只认六合居饭庄,一个个趋之若鹜,还不到吃饭时间,早已跑了个精光。两位大概是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尚不知晓,从本店出去向西,拐过两个街口,一座面北朝南,古色古香颇具规模的深宅大院,即为六合居饭庄,再者那里终日间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就凭这些,也是好找的很,客官左右无事,何不亲身前往,体验一番,也是乐趣一桩。”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心下暗道:“怎么偏偏忘了六合居蒸饺?”由六合居蒸饺,二人又联想起义父义母——沈知府夫妇和忘年之交的门经略,他们都曾为兄妹俩精心安排过这种饺子,回忆起这温馨的一幕一幕,特别是他们为了洗清高经纬父亲的不白之冤而上书朝廷,终于惹恼了严嵩父子,使自己受到了牵连,门经略竟因此与世长辞,一想到这些,两人禁不住眼里蕴泪,悲从中来,再也提不起精神去吃什么六合居蒸饺了。
店小二见兄妹俩皆沉默不语,两眸中似有泪光在闪动,遂好奇地问道:“两位客官这是怎么了?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还是身体不舒服?如果是后者,用不用找郎中瞧瞧?”
高经纬这才意识到自己和霍玉婵的失态,忙掩饰道:“小二哥多想了,其实我二人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昨夜贪赶路程,一夜无眠,到现在有些困眼难支罢了。”说着便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霍玉婵也双手向上一举,伸了个懒腰。
兄妹俩唯妙唯肖的配合,顿使店小二打消了疑虑,接着便迎合道:“既然如此,两位客官就在这里休息好了,反正刻下店里也不忙,小的就跟掌柜的告个假,这便去六合居饭庄跑上一趟,替二位客官把饺子买回如何?”
高经纬顺水推舟道:“那就有劳小二哥了。”随手从怀中摸出一块十两左右的碎银,往店小二手里一塞道:“这是买饺子的钱,多余的就算小二哥的跑腿费吧。”
店小二兴高采烈地跑下楼去,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见他一手提着一个食盒,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回兄妹俩的房间,将热汽腾腾的八盘蒸饺、四碟小菜和一盆小米粥往八仙桌上一摆,又拿出酱油醋各一壶及两双竹筷和两碟两碗,然后道:“客官请慢用。”便转身回了楼下。
整个上房登时溢满了浓浓的饺子的香气,这段时间兄妹俩的心情也已逐渐恢复了平静,立马便被饺子的气味所吸引,不约而同来到桌子旁就座,各人夹起一只饺子放进口中,使牙一咬,满嘴流油,一股鲜香顺喉而下,果然还是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味道,二人细嚼慢咽,尽情地享受着饺子带给他们的乐趣。
突然高经纬眉峰一挑,道:“这味道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霍玉婵也放下筷子道:“我也吃出来了,好像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多加了一种调料。”高经纬道:“这调料也很香,而且对于我们并不陌生。”
二人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在记忆里寻找着这味调料究竟为何物?霍玉婵喃喃道:“真是怪事,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这草包肚子就知道吃,居然连吃过的东西都不记得。”
她在这边自怨自艾,高经纬那边却从中大受启迪,就听他嘟嘟囔囔道:“印象……肚子……连起来不就是印度吗?”说完一拍大腿道:“师妹,我知道了,这味调料就是咱们在印度和金三角整治过的罂粟啊!”
霍玉婵也恍然大悟道:“不错,正是这东西,不过这可是毒品哎,人们一旦染上它,就会成瘾,于家于国都无好处,六合居饭庄在饺子里放上它,其用意何在?”
高经纬思忖了一会儿,道:“由表面上看,六合居的经营者,是想通过罂粟使食客成为瘾君子,从而对六合居的饺子产生依赖,以增加他们的收入,往深里分析,说不定其中包藏祸心,另有猫腻也未可知。此事既然被我们碰上了,岂能坐视不管?我的意见是先不要声张,待把事情悄悄弄它个水落石出后,再知会朱老夫子犹未晚矣。”
霍玉婵指着满桌子的饺子惋惜道:“这些东西倒成了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
高经纬淡淡一笑道:“谁说食之无味?刚才对它你还赞不绝口呢,不要因为多了一种口味,就全盘否定,咱们不妨亲身试试,这饺子的毒性到底有多大?实在不行咱们不是还有解毒的仙人指小棒和药酒吗?”
霍玉婵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两人随即便流星赶月,风卷残云般地将八盘饺子吃了个精光。接下来他们就往床上一躺,酣甜一觉,直睡至傍晚时分。
两人睁开双目,从床上一跃而起,活动活动筋骨,只觉得精力充沛,神清气爽,并无一丝不适之感,这才敢断定饺子里的罂粟成分对人身体并无大碍。
兄妹俩换上隐身衣,推开东面窗户一跃而下,神不知鬼不觉便来到了街上,沿店小二所说,向西拐过两个路口,一座颇为气派的建筑立刻闯入他们的眼帘。
纵观六合居饭庄的格局,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前店后宅,也许是饭庄名声在外的缘故,饭庄并不临街,而是有高高的围墙和铁栅栏大门将它与外界隔开,要想前往饭庄必须通过大门进入院内,这样设计最大的好处,就是给那些乘马车而来的食客,提供了停车之便,再者车主如需给马饮水喂料,也能得到满足,因为院内就有宽敞的马厩,其中也不乏相应的马夫和佣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等黑透,院子里的路灯早已点燃,所有建筑更是巨烛高烧,灯火辉煌,宛如白昼,院子内外则是人流如潮,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兄妹俩先是进行了一番明查,具体做法是跟着食客的身影,将院子里所有能涉足的地方都走了个遍,其中包括普通、雅间在内的各类餐厅;品茗论茶,访师会友的茶馆;灯红酒绿,左拥右抱的妓院;吆五喝六,沸反盈天的赌场;雅俗共赏,千姿百态的二人转大舞台;生旦净末丑轮番亮相,你方唱罢我登场,且伴有锣鼓家什、丝竹之声的大戏楼;每个人都可以吼上一嗓子的,建在曲径通幽处的歌房等等。并据此得出如下结论:六合居饭庄不仅是一个吃饭的场所,而且是一个纸醉金迷,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销金窟。
随后他们又开始了暗访,目标主要放在了厨房上。一般的厨房都有大小灶之分,因为饭庄的生意兴隆,食客众多,为了便于掌控,防止出错,特将所有的大灶集中起来,成立了大厨房,又把全部小灶归纳在一块,设立了小厨房。不用说大厨房是为广大普通食客预备的,那里的饺子和菜肴必然用料粗糙,去向自然是大餐厅;而小厨房则是针对那些有钱的达官显贵设置的,那里的诸般食品一定用料考究,去向自然是雅间。
兄妹俩首先潜到了大厨房,这里人头攒动,热火朝天,到处都是厨师和伙计忙碌的身影。二人避开这些人,从新出屉的蒸饺里各取出一只,放到嘴里尝了尝,味道就同在客店里吃的一个样,二人于是睁开透视眼,在厨房里搜寻开来。
还是霍玉婵眼尖,一眼扫到门后的水缸里有异物,用传音入密对高经纬一讲,两人一起走到水缸前,捞起异物仔细一打量,原来竟是一堆罂粟壳,高经纬释然道:“难怪这东西毒性不大,却是罂粟的表层,那么里面的乳汁都哪去了?”两人不假思索,异口同声道:“小厨房!”为了不引起大厨房人员的注意,兄妹俩转手又将罂粟壳放回了水缸。
高经纬一边与霍玉婵潜向小厨房,一边道:“罂粟里的乳汁极有可能被小厨房的人制成了鸦片,放进饺子里,再端给雅间里那些有钱的食客吃。”
霍玉婵道:“就像你在客店分析的那样,这样做,就能使那些有钱的主儿染上毒瘾,轻者榨取他们的钱财,重者还可控制他们,让他们去干坏事。”
小厨房眨眼就到,这里虽然被称作小厨房,但就规模设施乃至人员配备而言,都不亚于大厨房,尤其是这里的设施显得更为精致,人员穿戴也更加整齐,这些人训练有素,各司其职,煎炒烹炸声交响着蒸饺的出屉声,不绝于耳,各色菜肴伴着热气腾腾的蒸饺,就由这里川流不息地被端上各个雅间的餐桌。
兄妹俩照样从笼屉里拿起一只饺子塞进口中,嚼了嚼其馅儿果然精细了不少,罂粟味也更加浓了。
霍玉婵道:“看来你的推断是正确的,饺子馅儿里真的含有鸦片的成分。”
高经纬笑道:“那还等什么?赶紧瞧瞧这鸦片藏在哪。”
霍玉婵也笑道:“我看还是老地方。”
两人心有灵犀地一齐将目光瞄向了门后的大水缸,不出所料,里面还真的泡有一团棕黑色的东西,走过去捞起一闻,一股鸦片的恶臭直刺鼻端。高经纬从腰间掏出仙人指小棒往鸦片上一触,又把鸦片重新投回水缸。
霍玉婵道:“这下好了,鸦片的毒性不仅尽除,反倒成了解毒的良药,雅间的那些瘾君子们,无须我们动手,这毒瘾也非被戒掉不可。”
兄妹俩离开小厨房,一商量,决定还是会会这家饭庄的老板。可是他们找遍了饭庄的各处,包括假山凉亭,就连茅厕以及犄角旮旯也不放过,愣是没有找到一个衣饰光鲜,气宇轩昂,貌似老板的人。
两人计议了一下,觉得像这般没有目标,无头苍蝇似的乱飞乱撞不是办法,还是找个管事的人问问才是。他们率先来到账房,凭借隐身的优势,高经纬一把抓过一个颐指气使的管账先生,低声喝问道:“你们的老板在何处?”
这人冷不防被抓,差点吓晕过去,还以为自己碰到了拘魂的鬼使,直到听见喝问,这才知道遇见了隐身的高人,忙答道:“老板在何处我并不晓得,就连现在的老板是谁,我也不清楚。”
高经纬冷笑道:“你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怎么说出话来就恁般不靠谱,一个账房先生一时不知道老板去了何处,尚情有可原,毕竟腿长在他身上,可要说你不认识老板,那岂不是天方夜谭,你又不是初来乍到的新人,如何连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谁都搞不清楚?姑且就算你说的成立,那么你们做好的账目怎样交到他的手中?他又是如何据此而运作的?”
账房先生长叹了一声道:“说老实话,自打这个饭庄建立的那天起,我就被原来的老板所聘用,成为了这里的账房先生,与掌柜的一帮同仁一起打拼,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闯过了多少沟沟坎坎,才有了饭庄的今天,屈指算来已有三十余载。诚如高人所言,我若不认识老板那岂非天大的笑话?但我刚才说的话又是实情,自打下半年以来,老板离奇的失踪了,继之而来的是一股神秘的力量取代了老板,掌握了饭庄的经营权。之所以称它神秘,就在于其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弄不清他们都是何许人也,更不用说他们背后的头头是谁。然而就在这股神秘力量的掌控和支配下,饭庄的经营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日见起色,经营范围一扩再扩,所积利润更是一涨再涨。神秘力量的头头为人也不小气,每月都能从可观的利润中抽取半数,对所雇人员进行论功行赏合理分配,俗话说:‘有奶就是娘。’饭庄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腰包鼓了,只知俯首听命,哪个还在乎掌权人是谁?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我了。”
高经纬见这人说话还算老实,当即把抓他的手放开,追问道:“说了这么多,你也没有说到点子上,我想知道的是你们这个神秘的上司,究竟是通过何种方式发号施令,指挥你们的?”
账房先生道:“一般情况下,都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走到你的身旁,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手掌大的,绘有保俶塔图案的金色腰牌,在你眼前一亮,随即便将上司的指令传达给你,你只要照办就行。”
高经纬继续问道:“倘若是你们有情况要向上司反映,又该怎么办?”
账房先生立马从柜台下取出一面绿色小旗道:“我只要把它往身后的墙上一挂,晚上就会有陌生人手持腰牌找我联络。”
高经纬穷追不舍道:“如果情况紧急,必须立刻禀告给上司,又该如何?”
账房先生道:“这也难不倒我。”说罢,便从柜台下拿起一个二踢脚爆竹道:“将它在门口点燃,叮当两声响过,很快就会有人持信物赶来。”
高经纬一把夺过账房先生手中的二踢脚,往外就走,吓得账房先生一迭声道:“我的高人大爷,我的高人祖宗,行行好,您可千万别害我呀!”
高经纬边走边道:“放心,害不了你,你只要对来人实话实说,准保与你无关。”当下走到院子里站定,紧跟其后的霍玉婵立马取出打火石,就在高经纬的手里将二踢脚的药捻点燃。
很快便有一个手持腰牌的女子赶了过来,账房先生把遇到隐身高人的经过据实相告,女子听后急匆匆往回赶。兄妹俩面有得色,紧跟其后。
女子先到赌场转了一圈,接着便到茶馆品了一会儿茶,又来到院子深处假山石林立的地界,一头扎进黑暗里,一呆就是一个时辰,待确定无人跟踪后,陡地一个怪蟒翻身,整个人跃起一丈多高,旋即便展开身形,牧野星驰般朝前奔去,几个起落已到了妓院之内。这时她撮唇一声怪叫,立刻召来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年轻女子,跟着她,沿楼梯足不沾地一路飞奔,转瞬已来至三楼一个隐蔽的房间内。
兄妹俩如影随形,站在房间外,睁开透视眼,竖起追风耳,就见那名女子将房门一插,返身对众女子低声道:“姐妹们,把你们召集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刚才账房先生十万火急的把我叫去,告诉了我一个不妙的消息,那就是饭庄潜入了一个会隐身的高人,通过他与账房先生的对话,看得出他对饭庄的情况格外关注,而且一心要揭开饭庄的内幕,据此判断此人不怀好意,是敌非友,所以我宣布从现在开始,饭庄进入一级战备。你们既是本座的心腹之人,也是饭庄赖以生存的中流砥柱,与本座更是荣辱与共,休戚相关。慎重起见,我要求你们提高警惕的同时,准备好武器和暗器,人皮面具也要带齐,绝不让敌人看出我们的本来面目,这样你们就可以分散到各个部门,把人员充分组织起来,一旦发现敌人,就死缠烂打,坚决予以歼灭。”
众女子答应一声正要离去,领头的女子把手一挥,道:“且慢,本座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这个隐身的家伙,该不会是来自龙泉寺吧,纵观天下,能有这份本事的首推高经纬兄妹,唔,坏了,如果本座判断不差,那么他们就应该有三个,以咱们现有的水平,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众女子七嘴八舌道:“那便如何是好?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吧!”
领头的女子一攥拳头道:“本来咱们还想等羽翼丰满了,再去找他们的晦气,谁料他们却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也罢,咱们索性就跟他们来个鱼死网破,自本座起,每个人都要把毒气瓶握在手中,但有一点敌人的蛛丝马迹,就拔去瓶塞,与他们同归于尽。”众女子轰然叫好,脸上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高经纬用传音入密对霍玉婵道:“看来这些人是铁了心的要与我们为敌,本来冲她们都是女人的份上,不愿与她们计较,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只好对她们薄施惩戒了。”
霍玉婵道:“事情明摆着,放任她们就是与自己过不去。”说着便将一根鸡鸣五鼓返魂香掏出,正要用打火石去点,高经纬那边已使出了火焰掌,霍玉婵只觉得眼前一热,手中的鸡鸣五鼓返魂香已被点燃,她嘴里一边嘟囔道:“我怎么忘了火焰掌这个茬?”一边催动内力,将返魂香的气味从门缝里推进,高经纬乘机取出解药,给霍玉婵和自己的口中,各塞上一粒。
说时迟那时快,一心想与兄妹俩拼命的众女子,尚来不及推门走出,就被源源而入的返魂香气味所熏倒。
高经纬一脚踹开房门,与霍玉婵联袂迈进屋内,为防止外面有她们的同伙前来搭救,两人特地移过一只橱柜将房门从里顶上,这才心无旁骛地查看起众女子的庐山真面目。
他们从账房先生那里得知,每次与他联络的女子都是陌生面孔这点上,已隐约猜到这些女子都戴着人皮面具,适才又由女子头目口中得到证实,因此二人便从女子头目入手。霍玉婵一把揭去她脸上的人皮面具,这一揭竟露出一张年过三旬半老徐娘的面孔,兄妹俩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与刚才那个说话娇柔宛转,行走起来婀娜多姿,轻功一展便健步如飞的女子联系在一起,二人对视了一眼,都轻轻地摇了摇头。
接着两人就一齐动手,不大功夫,已将余下的十四个女子所戴的人皮面具尽数摘下,这些女子个个面目姣好,年纪都在二十五岁左右。霍玉婵又马不停蹄将十五个女子的上半身,包括怀中和腰间都搜了个遍,共搜出十五块腰牌,九十张女子人皮面具,十五把匕首,十五只装满毒气的小瓶,最让兄妹俩感到意外的是,还搜出十五个发射飞刀的机簧,而且一律绑在众女子的左臂上,至此十五个女子的倭寇身份,已暴露无疑。
高经纬释然道:“我说这些女子为何恨我们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却原来是一帮死有余辜的倭寇。”
霍玉婵颔首道:“看来这饭庄已成了倭寇的据点,幸亏咱们发现及时,不然让她们成了气候,这辽阳城岂不成了倭寇的天下。”
高经纬沉吟道:“下一步,这些倭寇又该如何处置?”
霍玉婵道:“现在谈如何处置她们为时尚早,待我将她们的下半身搜过再做定夺。”
高经纬为了避嫌赶紧转过身去,霍玉婵的手已伸向了女子头目的内裤,内裤里倒没藏什么东西,可她的两腿上,却皆有些凹凸不平,细细摸来,很像是两个图案,她心中暗道:“莫非这是两方烙印?”想到这里她一把扒下女头目的内裤,露出一双玉腿来,就见左腿上一个威猛的虎头图案赫然在目,右腿上则是一个多彩的锦衣卫标志。霍玉婵又一鼓作气,查了剩下的十四个女子的下半身,结果在她们的右腿上,都发现了代表锦衣卫标志的烙印。
霍玉婵急忙招呼道:“大哥,快来看。”高经纬一回身,立马看到了这一切,又联想起严世藩的倭寇身份和麾下的锦衣卫,遂恍然道:“这些人都是严世藩的残渣余孽,因此她们处心积虑地与我们作对,也就不足为怪了。”
霍玉婵道:“你还要对她们施以薄惩吗?”
高经纬神色一变道:“那怎么够?说这话的时候,咱们还不知道她们的倭寇身份,更不清楚她们都是严世藩的爪牙,仅冲这两点,也绝不能轻饶了她们。”
“那你想如何呢?”霍玉婵追问道。
高经纬成竹在胸道:“她们不是张牙舞爪的要来伤人吗?那么咱们就拔掉她们的牙齿,剁去她们的利爪,说得具体些,便是用缩筋法废去其武功,再将其手筋脚筋挑断,让其终生不能习武,在此基础上,还要用迷药迷其心智,使其不能重生害人之心,最后点其哑穴,让其无法与外界交流,整个人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霍玉婵提出异议道:“我认为点她们的哑穴应放在最先,以免施行过程中她们大喊大叫。”
高经纬微微一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全,就依你的。”
说完二人便一齐动手,先点了众女子的哑穴,再施展缩筋法废去她们的武功,又用雷音指将她们的手筋脚筋逐一挑断,这才从怀里掏出十五粒色泽鲜红专治呆傻的解药,按每人一粒给她们服下。诸位看官不知是否还记得,在《仗剑千山》一书中对此药曾有过详细的描述,那就是对中毒的人它是解药,对未中毒的人它就成了毒药。
为了怕外人见到众女子赤裸的下身不雅,兄妹俩又给她们把扒下的内裤穿上,二人做完这些,十五个女子还在昏睡之中。
高经纬趁机取出一个变色包袱皮,把缴获的腰牌、面具、匕首、毒气瓶及发射飞刀机簧统统包起来,往肩上一背,两人这才扫视了一眼昏迷中的众女子,走出了房间,霍玉婵将房门轻轻一带,跟着高经纬扬长而去。
离开妓院,霍玉婵道:“难道就这样离开?”
高经纬摇了摇头道:“这里的事还没办完,哪能轻易离开?”
霍玉婵道:“你是指楼上的那些女子?”
高经纬否定道:“女子的事已告一段落,剩下的就看她们的造化了。”
霍玉婵道:“既然她们的事已了,还有哪些事要办?说来听听。”
高经纬竖起四根指头道:“大体有四项内容,第一,弄清毒品的来源,找到罂粟的种植地和加工场所,一举捣毁之,并给予相关人员以严厉打击;第二,解开饭庄老板失踪之谜,如有可能恢复其老板地位,让饭庄经营合法化;第三,取缔与饭庄无关的产业,譬如妓院、赌场、茶馆、舞台、戏楼以及曲径通幽处的歌房等等;第四,对饭庄的大小厨房进行整顿,绝不允许在食品中添加毒品,有违背者一经查出,坚决辞退,还要交由县衙治罪。”
霍玉婵有些犯难道:“你计划的很周密,只是该如何着手呢?”
高经纬道:“我想起一个关键人物,就从他那里入手吧。”
霍玉婵道:“他是谁?”
高经纬道:“猜猜看。”
霍玉婵道:“你说的这个人莫非就是账房先生?”
高经纬哈哈一笑道:“还真应了那句老话,‘英雄所见略同。’”
霍玉婵也笑道:“英雄不敢当,你肚子里的蛔虫还差不离。”
高经纬道:“蛔虫怎么能跟你相比?你要真的到了我的肚子里,那便是货真价实的心肝宝贝。”
两人说笑着,不知不觉已来到了账房的门口,进里一瞧,账房先生正瞅着算盘发呆。高经纬调侃道:“先生别来无恙?”
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账房先生一哆嗦,冷静下来,才意识到隐身的高人已来到自己的身旁,赶忙道:“承蒙高人关照,在下还好。”
高经纬道:“先生就没有想问鄙人的吗?譬如你的那位神秘的上司现在怎么样了?境况如何?身在何处等等。”
账房先生在高经纬的一连串逼问下,内心惶恐,头上直冒冷汗,犹豫半天道:“说实话,无论是您,还是那个神秘的上司都是在下开罪不起的,唯有恳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在下。”
高经纬道:“你那个神秘的上司,经过与鄙人的一番较量,神秘的面纱已被揭开,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随鄙人前去,一睹她的庐山真面目。”
账房先生兀自不肯相信道:“您是高人不假,可在下的上司也不是等闲之辈,您二位一旦出手相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您该不是随便找个人充数,蒙骗在下的吧?倘若非让在下走,口说无凭,亮出腰牌来。”
高经纬被他的一席话弄的哭笑不得,一生气,从包袱里取出十五块腰牌,往他面前一摔道:“你要的可是这些腰牌?”
账房先生捡起一块仔细一瞧,与神秘上司所持信物果然一般无二,不禁大惊失色道:“不错,这就是让在下服首贴耳望而生畏的腰牌,如假包换。”
高经纬道:“既然你认牌不认人,那么此刻腰牌在我手中,你就该听命于我。听好了,我命令你马上跟我走。”
霍玉婵二话不说,拾起地上的十五块腰牌重新纳入包袱里。兄妹俩这才押着账房先生直奔妓院三楼。
找到那个隐蔽房间,三人推门而入,房间里就跟兄妹俩离开时一个样,众女子还在昏迷之中。
高经纬为了让账房先生能看清自己的手势,在来的路上特地捡了一根小木棍,这时用木棍指着她们对账房先生道:“这些人就是你的神秘上司,共有十五位,这个年龄大的又是她们的头目,平素她们便呆在妓院里,每个人手里都有好多人皮面具,外出时就变换着戴,从不以真实面目示人,故在外人眼里,她们都是生面孔。别看她们外表柔弱,其实都有一副好身手,尤其轻身功夫更是了得,等闲之人无法靠近,只是她们投错了主子,先是加入了锦衣卫,后又被严世藩所收买,成了里通外国的倭寇,她们此次入住六合居饭庄,就是秉承了严世藩的旨意,要把这里变成锦衣卫的据点,进而变成倭寇的大本营,矛头直指龙泉寺三兄妹和其领导下的仙人谷城堡里的大刀队,因为只有他们才是倭寇的死敌,不信你来看。”
说着就与霍玉婵一起动手,将十五个女子的内裤重又扒下。高经纬指着众女子右腿上的锦衣卫图案道:“这烙印就是她们锦衣卫身份的象征。”再一指女子头目的左腿道:“这上面的虎头图案就代表了她是众女子的头目。”
为了更具说服力,他又将包袱打开往地上一摊,指着发射飞刀机簧道:“如果说那些烙印就是众女子锦衣卫身份象征的话,那么这十五只取自她们左臂上的发射飞刀机簧,便足以证明众女子个个都是倭寇。实不相瞒,严世藩就是因为左臂上有这个飞刀机簧,才暴露了他的倭寇身份。又有多少仁人志士就丧命在机簧发射的飞刀之下,著名的封疆大吏门经略便是其中之一,还有朝鲜派出的特使李东绪等等。居庙堂之高的嘉靖皇上和徐阶大人一干朝臣,处江湖之远的耿五爷师徒连同家人,以及驻守在釜山的朝鲜官兵、武林人士都知道这件事,凭左臂有无发射飞刀机簧来辨识倭寇,已经成为这些人的共识。”
账房先生至此才如梦方醒道:“我说这股神秘的力量来自何方?却原来是倭寇在作祟。敢问高人又是什么来头,为啥对此事知之甚稔?”
到了这个地步,高经纬觉得该是亮明己方身份的时候了,于是朝霍玉婵打了个手势,两人齐将隐身衣翻转,又除去头盔头套,露出本来面目。账房先生就感到眼前一亮,一双妙龄男女已闯入他的两眸中。
高经纬开门见山道:“我们就是龙泉寺兄妹仨里的高经纬和霍玉婵。”
账房先生高兴道:“这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提起龙泉寺三兄妹,简直如雷贯耳,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们行侠仗义的那些个事儿,已经成了我们这个地方百姓们茶余饭后,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自打这次饭庄被人莫名其妙控制的那天起,我就常想,也不知道高经纬兄妹是否清楚这里的情况?一旦知道了,凭着他们嫉恶如仇的个性,忧国忧民的一腔热忱,肯定不会无动于衷。但是怎样捎信给他们呢?作为一个账房先生,我又离不开,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可人心隔肚皮,看着可靠,也许私下里已被人收买,谁与钱有仇呢?话又说回来,即便找到了送信的人,可兄妹仨心里装着全天下的百姓,有多少大事要事等着他们去做,又怎么保证在龙泉寺就一定能找到他们?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我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祈祷老天有眼,将六合居饺子的美名早日传到龙泉寺兄妹仨的耳中,倘若他们慕名来了,必能瞧出其中的端倪,扫除强敌,为饭庄拨乱反正,还饭庄一个响晴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