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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峥在车上时还在犹豫,要不要给方娅去个电话?她所在的江中代表团,人数众多,除了方娅,还有省长叶丰年、省·委组织部长司马越,以及自己曾经的女友陈虹。这些人中,司马越明显是针对自己的,陈虹也曾给他带来很多麻烦,但是个人之间的恩怨,在地震等大灾难面前,又不算什么了。
要是能肯定会有强余震发生,萧峥肯定要给方娅打电话的。只不过,现在还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这个时候给方娅打电话,恐怕也有些不妥。毕竟,如今萧峥他们也还在外面活动嘛。
还是等马撼山有了消息再说,要是地震局反馈下来,预测到有可能发生地震,萧峥就第一时间给方娅打电话。
在破碎的青山之间,四辆越野车正朝天河口地震遗址进发。萧峥望见在峡谷那一头,一处山体崩塌,植被已然不见,露出里面的砂石,可见这山还不完全是石头山,这种山体很容易造成泥石流!萧峥不由想起家乡安县,有些地方的山体也不牢固,植被破坏之后,容易山体滑坡,当初他和肖静宇第一次碰上,就是因为凤栖村的一处山体滑坡。
如今安县有钱了,植被得到恢复,有些存在潜在危险的山体,要么更改了公路线路,要么做了加固处理等等,可这川县完全是在山窟窿里,经济基础如此薄弱,估计现在很多事情都还做不起来……正这么东思西想着,萧峥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马撼山,萧峥忙接通了。
“萧部长啊,你说的强余震的事情。市地震局已经向省地震局请示汇报过了。”马撼山道,“可是省地震局并没有检测到强余震的迹象啊。省局也是负责的,他们向国家地震局做了汇报,希望从国家地震局那里得到一些检测消息,国家地震局也很重视,但也没有这方面的预警信息。”
萧峥默然点头:“好,马书记,我知道了。”马撼山在电话中说:“萧书记,我对你的预警消息是相信的,我了解你的为人,你从来不会搞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本来还打算一旦确证,就立马安排疏散工作。可现在,国家、省、市三级地震部门,都没有相关的预警,工作上没有动员的依据……”萧峥自己也是县委书记,就对马撼山道:“马书记,这个我清楚。上面没有部署、也没有预警通知,你就没法动。而且,从现在的天气状况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异常,或许华京萧家的预测也是有问题的。我等会再打个电话问问。”
马撼山道:“好,萧部长,那就麻烦你了。但是有一点,萧部长,我也清楚,地震这个事情,很难预测,要不然蜀中大地震之前也不会毫无预兆,以至于那么多人丧生!所以,你的消息,也并非完全没可能。现在就怕的是,目前的科技监测不到,但是一旦发生,就来不及了!这样吧,萧部长,你再帮助问问,我这里也让地震局的同志加强观测,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启动疏散预案。”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萧峥道:“好,就这么办。”
萧峥刚放下电话,盘山市委书记何新良就问道:“怎么样?上面地震局有没有监测到什么情况?”萧峥道:“目前没有。我现在有点拿不定,要不要把这个情况对江中代表团说一下?”何新良道:“提醒他们注意安全,是可以的。但是要让他们停止代表团活动,恐怕没有依据啊。况且我们不也在活动吗?”萧峥点点头:“对,我还是再看看吧。”
体制内办事是要有依据的,要么是上级的通知,要么是本级的科学依据也可以用来决策,然而现在两者都没有,只有萧家一个遗留下来的古鼎震动,在如今讲究科学的时代,是不能当作依据来使用的。于是,萧峥暂时放弃了给方娅打电话的想法。就算打了电话,让她怎么跟领导解释呢?让她一个人呆在安全的地方不要动吗?她是来参加代表团活动的,独善其身不符合她的身份,从常理上也说不过去啊!
这时候,车子的前方出现了一大片平地,车子在一块黑灰色的巨石前停了下来,众人下车的时候,本来阴晴变幻的天空,忽然慢慢地阴沉了下来,阴云很快覆盖到了大家的头顶,寒风刮过,似乎在搜刮众人身上的热量。
郝琪就在萧峥的身旁,这会儿她明显感觉到一阵寒意,就朝萧峥的身边靠了靠。
众人已经看到眼前的巨石上,用鲜红的字样写着“天河口地震遗址”,石头后面,是一大片乱石、泥土混杂的空地,也是高低起伏并不平整,一直铺展开去,直到远处有两个山头。上面时不时可以看到十字形的木桩矗立。对于在江南出身的萧峥来说,这些木桩是陌生的,但是也能会意,这些木桩标识着...
标识着死者所在。
“各位领导,这里就是‘天河口地震遗址’了。”马撼山介绍道,“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两个山头之间的空地,其实是一个墓地。以前,这里是一个峡谷,曾经有两个村子五个社的百姓生活在这里,蜀中大地震发生后,由于正好处于地震断裂带,加上两座山的岩质松散,两座山体崩塌,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泥石流和山体滑坡,将一百多米下的村庄直接掩埋,当时在里面的村民无一幸免,一共700多人。”
阴云越来越浓,劲风也更大了。马撼山的棉衣被吹向了一边,他还是朝前走了一步,向着前方写着红字的大石头,以及石头后面那大片的墓园鞠躬。刘士森、萧峥、何新良、郝琪,和陪同而来的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罗大立、办公室主任倪中文等人,也都一同弯腰鞠躬。
此时,山风大作,也不知从泥石中升起,还是从天空之中降落,苍茫的雾气升起来,不但遮蔽了光线,也将众人包裹其中,大家都看不到远处了。众人的身体不由得一阵哆嗦,心里似乎感受到灾难发生那一刻遇难者的恐惧、无奈和伤痛,还有幸存的家属们心里抹不去的阴影。
这时候,萧峥心里也被一种不甘、无辜和幽怨所挟持,让人的心情低落下去、绝望下去。就在这时,萧峥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一股气息犹如金色的光芒,似蛇似龙、腾挪不拘,一下子向着身体之外绽放出来。
萧峥心里涌起一种想法:“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逝者请安息,来者必奋进!……”光芒将包裹他们的阴云和迷雾刺破。天空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云朵似乎都少了许多,阴风已经不见,阳光在云层之中照耀下来。众人心头的重压,也猛然释去了,呼吸也轻松了许多。
刚才的感觉太不好了,但是出于敬畏之心,大家什么都没有说。
萧峥也不能确定,刚才体内的变化,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但是,萧峥却隐隐感觉到,就在刚才跟这块土地、跟深埋地下的村子,以及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生灵,有了一次沟通。
在这一次的沟通里,他感受到了他们的悲伤,但是也把自己的哀恸、哀悯展现给了他们,他心里面的“逝者请安息,来者必奋进!”,不是临时想出来的,而是心情的自然流露。这里受了如此大灾,但是不会被忘记,生者一定尽全部力量,重建家园,生活得更加美好!人类代代延续,对未来的美好希望,似乎也能照耀亡者的黑暗。
这个世界是现实的,但是这个世界也同样是神奇的。人生短促,是现实的;但是宇宙无垠,是神奇的。今天尽管分离,但是千百年之后,又将以另外一种形态相互关联。所以,生者和死者,从长远的时间看,只是短暂的分离,某一天又将同归于浩瀚的宇宙之中,建立新的关联……
“天气终于好一点了。”马撼山朝萧峥看看,道:“各位领导,我们正在筹划,把这个地震遗址,建成一个‘地震遗址公园’,开发成红色旅游基地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地质公园。这样,深埋地下的村子不会孤独,也让活着的人们永远记住这次的灾难,牢记人与自然应该和谐相处。同时,也可以给这里的村镇增加一点收入,用于基础建设!”
萧峥立刻赞同道:“好啊!这个主意是真的好!”刘士森朝萧峥看了眼,走过来,轻声对他说道:“你别忘记了,你这趟来的目的,是把马撼山同志弄回去!”声音很低,马撼山也没有偷听的意思,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萧峥微微愣了下,但随后说:“不管我们这趟的目的是什么,刚才他的主意还是一个好主意。”
刘士森笑了笑,问道:“我们接下去到哪里?”马撼山道:“我要带大家再去看一下我们的新城镇规划!”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江中代表团已经抵达了坝州。他们赶到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多,大家入住酒店之后,让领导休息了一下,于是也就没安排下午的活动,就等晚饭了。
这时候,在酒店包厢里,司马越给父亲司马中天打电话:“父亲,我们已经抵达坝州了。”司马中天问道:“距离金矿还有多远?”司马越道:“大概不到一小时的路程。”司马中天道:“探矿员已经到了,就在你住的酒店,你不用跟他们见面,我会安排他们马上去探查,若真是跟我们得到的情报一致,那个停产金矿下面有几百吨的黄金,你就想办法把这个矿拿下。”
司马越道:“好,没问题。父亲,我等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