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乘风而起正文卷第八百章真品一番讲解下来,所有人都是连连点头,李鉴宸特别高兴,笑道:“今天可谓长了学问了。”
安宅英一甚至对周至微微鞠了一躬:“之前我也认为中国对自身文化和文物保护研究不够,今日听周桑讲解之后,发现是自己的误解。周桑,受教了!”
杨永德说道:“原来瓷器上的夔龙、应龙和螭龙,和古籍上的三种龙都是不一样的,我就说怎么回事儿,原来问题在这里!”
结果徐展堂的问题又来了:“既然和古籍记载不一样,那国内的专家们又是如何制定出鉴定标准的呢?”
周至解释道:“这就是我们刚刚所讨论的,文物和所在地,和所在地典籍的完整关系的重要性。”
“比如我们可以从清宫的造办处活计档里查到类似的记录,某年月日,修饬某宫,补缮某廊夔龙纹几处的字样,然后去那处地方考察,便能够得知,用在门廊上的夔龙纹是什么造办样式。”
“同样的,故宫博物院的瓷器,虽然混乱散失了不少,但是很多存货,其入宫时间,出入库记录,在各宫各房的流转记录,这些都是有详尽的记载的,我们可以根据这些记录,参考瓷器的收藏地,将记录上对瓷器纹样的描述,和实际瓷器的纹样对应起来。”
“首都故宫藏品如今也有近一百八十万件,这样有详细归档记录的藏品还是很多的,这也是故宫博物院瓷器研究所一个重要的研究分支。”
“龙纹是瓷器上非常重要的纹样,现在的故宫与国博,在这方面的研究可以说是非常的透彻了。”
徐展堂听得连连点头:“原来如此,的确如此,之前小友说的文物离境信息损失的概念,我这下就更清楚了。”
张宗宪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所以这件大罐,周小友以为是本朝款的吗?”
周至笑道:“其实关于这件瓷器的胎质、釉料、造型、底足、辅助装饰、火石红等方面,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都应该知道没有毛病。”
“唯一的争议,就在这罕见的夔龙纹样上是吧?”
众人都是点头。
周至继续说道:“在得到海通的鉴定委托之后,我也特意关注了这个方面,请教了一些高人。”
“他们见过这种纹样的大罐?”张宗宪惊讶地问道。
“嗯。”周至点头:“而且还不止一个。”
“什么?!”在座的都是大家,按道理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他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大罐,现在周至却说还不止一个!
周至说道:“成化之前,画瓷师鲜用夔龙题材。然而,在景德御窑珠山的宣德瓷堆里边,曾出土一件宣德砚滴,其釉下青花纹饰中也有夔龙,佐以凤纹。”
“八四年,又在那里出土了一件比本品略大的青花罐残器,其主纹饰带绘夔纹,下方衬莲瓣一匝,器底青花双圈内书六字宣德款。”
“这些是我查资料查到的,结果这次到了首都拜访王老爷子,老爷子轻轻松松就给我指出,这样的东西,他所知道的就有几件。”
所有人都傻了。
“第一件就说不上确证,因为它实在太小,但是也是夔文的,可以从侧面证明夔龙纹在罐形瓷器上的应用,那就是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明成化斗彩夔龙纹天字罐。”
“第二件为孙瀛洲旧藏,是明代青花釉里红,现藏于首都故宫博物院,因为过于珍贵,没有在日常展出,不过在最新出版的《故宫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全集》第三十五册里,这件青花釉里红夔龙大罐的照片被选入了其中。”
“第三件则藏于国博,也是日常不外展的,不过曾经在《中国国家博物馆馆藏文物研究丛书:瓷器卷》这部内部资料中出现在名录里,老爷子带我去看了实物,和我们面前所见这个罐子类似,也是苏料青花的。”
“知道第四件则是机缘巧合,”周至说道:“我有个英伦的朋友,曾经带给我剑桥系博物馆的收藏图册,有一件宣德夔龙纹青花大罐,曾于1937年5月及1939年6月两度经伦敦苏富比拍出。先后纳入吴赉熙、lindsayf.hay少校及soamejenyns等重量级珍藏,目前收藏在剑桥斐兹威廉博物馆。”
“这是个学术背景的博物馆,非常不出名,但是有了这两项拍卖记录和收藏地点,相信凭各位的能量,应该能够查到。”
说到这几件东西的出处时,林婉秋就开始在笔记本上记录了,听到这里当即又拿笔头点了李乐海一下。
“我去吧!”侯钟晋在西方世界的门路最广,立即就朝室外走去。
周至继续说道:“细究起来,宣成二朝的夔纹各具特色,但两者均象鼻上卷,仅有二前足,带利爪,龙尾以一连串曼妙的卷草纹构成。”
“夔口定然大张,利齿长舌清晰可见,所衔仙草或为番莲,或若灵芝。”
“相形之下,宣德龙纹更加矫健气派,其长鼻末端形似如意,而成化夔纹则较为祥和,其长鼻形状与象鼻更为接近。”
“夔纹成化瓷多属佛教用瓷,盖因成化帝本身笃信佛教,而瓷器夔龙,又于摩羯纹密切相关。”
“而宣德一朝,佛教的地位虽不及成化,但宣德皇帝仍沿袭了祖父永乐帝的做法,如一直与藏僧礼尚往来。”
“因此佛家摩羯鱼的形象与中国本土的夔龙形象相融合,形成了宣成瓷器独特的夔龙形象,也就不奇怪了。”
张宗宪问道:“如此说来,这件瓷器竟是……竟是……”
“真品无疑了!”侯钟晋已经拿着一张传真纸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我在英伦的同事传过来的!”
周至说道:“剑桥大学那件是最完美的,还带着将军盖。这也是已知的几件明早期夔龙青花罐里,唯一的一个完整器。”
众人将传真接过来,果然,虽然是非常不清晰的黑白传真图片,但是器型,花纹,和现在展厅中这个几乎完全一样,更难得的是还有一个原状的元代头盔状的盖子。
传真件上的图片还是三张,两张侧身的,一张底足的,底款也和这件完全一样,双圈宣德六字款。
“早知道这些,就不会出手了。”张宗宪倒是并不懊恼,笑呵呵地摸着自己的额头:“倒给侄女捡了个大漏!”
“能不能打听一下,当时婉秋姐花了多少钱?”周至的好奇心起来了。
林婉秋笑道:“张伯伯跟我开玩笑呢,当年我去他收藏室玩,他让我随意指认房间一件东西,作为我的成年礼,他什么价进的,就什么价出给我。”
“这件青花我看着很舒服,就指了这件,然后伯伯就让我给了他两千美元,将这件大罐让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