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过特蕾西娅、又向上行进了几米之后，虽然离登顶只剩不过十来米的距离了，但他却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这是……”虽然没有主动放出精神视野，但他依旧凭借着本能中传来的刺痛察觉到了几米后的上空盘绕着的、庞大到绝对超出感知范围的“灵魂”。

    灵魂——这片“海洋”给他的感觉与灵魂至少有七成相似，其中甚至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意志在盘旋，自然能称得上是灵魂。

    “这是萨卡兹的……魂海吧。”他低语道，想起了之前得到的那些实验资料里描述的事物。

    在族群的怒火平息之前，萨卡兹不会真正死去——

    他们的躯壳化作毁灭的滋养；

    他们的灵魂坠入故土的汪洋；

    他们的怒火燃烧生者的躯壳。

    而这汪洋诞生的根源即是这整片泰拉大地上萨卡兹所能企及的任何地域，在族群所向之处凝聚，奔涌、燃烧、带来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怪不得。”

    他突然便露出了恍然的神色，明白了从第一次见到特蕾西娅时便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为什么她能这么强？

    “因为与魔王为敌，那便是与这片大地上的所有萨卡兹族群为敌，那便是与整片灵魂的海洋为敌。”他轻语道，回转心神，继续向上爬去，没入了这片拥抱着无数残存意志的海洋。

    愤怒。

    永无止境的愤怒。

    欲图改变一切都愤怒。

    以及……一种难以琢磨的渴望与温柔。

    夏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夹杂在无穷无尽的愤怒中的别致情感，但并未露出丝毫的诧异，反倒是满脸的嗟叹之色。

    果然不论何时何地，不论有何种决绝，人们总是渴求着一些温柔的事物，萨卡兹是如此，特蕾西娅更是如此。

    倒不如说，或许特蕾西娅便是承载了这份温柔本身的人？

    在向上了十几米之后，夏岚在楼顶平台外探头向内望去，见到了一个非常非常精致的巨大晶体材质球体。

    球体上有着成千上万的三角形切面，每个面的大小与形状皆不一致，但却拥有着难以言说的整齐的美，就像是……自然分割后的至纯源石。

    夏岚左右看了两眼，见周围没人就爬了上去，来到了这个直径约五米的半球体边上，摸着下巴观察了起来。

    除了刚才看到的整体形状，每一个切面上都刻印着某种给他以非常熟悉的感觉的符号，并且一眼看过去找不到任何相同的两个。

    “嘶——”他忽然抽吸了一口冷气，随便找了点材料，录下了上面的近千个字符，把它好好地放进了包里。

    “这玩意应该就是碎片大厦的真正核心的样子了，不过上面并没有源石能量，应该是还没有彻底搞定吧。”他摸着下巴，在它的周围走了一圈，然后又非常迅速地放出精神力扫了一下它的内部结构，还是摸不着头脑。

    揉了揉因触及汹涌的愤怒而发涨的脑壳，他回头看了眼已经在向着地平线进发的夕阳，决定今天就到这里了。

    来的时候小心翼翼，走的时候依旧小心翼翼，甚至还主动绕开了刚才特蕾西娅所在的那个房间。

    姑且，无事发生。

    因为先前已经与海蒂道过别，所以他直接来到了城门口这边，再一次爬上了城墙顶端，来到了一门城防副炮的边上。

    “要不偷个设计图啥的……”他摸着下巴嘀咕道，随后便潜入了炮台的控制室，搞了一些这门炮的数据。

    在配备同种爆炸炮弹的情况下，副炮的功率可以进行主动调整，幅度为10%～120%，最基本的威力都足以在五次攻击内毁坏地块的构造。

    全功率输出时的最大射程足有八九十公里，并且百公里偏差值在一百五十米内，比地球上的现代化主战火炮要强上一些。

    更不用说使用了源石作为爆炸能源的炮弹了，它能量密度也许比火药高上十倍甚至九倍，满配版的炮弹光爆炸杀伤半径可以达到上百米，破片杀伤半径就更大了。

    不过夏岚逛了一圈弹药库都没见着满配的炮弹，基本都是满配的10%～30%的水准，但也是爆炸杀伤半径也能达到二三十米。

    看完了城防副炮的构造，夏岚望了一眼半公里外的城头上的那一座更为庞大的主炮，跃下了城墙。

    片刻之后，一辆仿若梭子的浮空载具离开了伦蒂尼姆的外城——引擎口喷涌着蓝色的流光，银白色的外壳表面瑰丽的符文翻涌滚动……

    【反重力】【破风】【动能转化】【推进模组】【电磁隐匿】【源能屏蔽】【物质强化】【地形雷达】

    但它驶向的并非罗德岛所在的方向，而是维多利亚的另一座城市——维多利亚国立大学。

    “老婆，你怎么看这件事？”他在心底向她问道。

    另一边，夏岚的工坊中，操作着电脑，将那些符号与现代维多利亚通用法术节点一一进行比对的斯卡蒂摸着下巴，小声道：“嗯……其中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的符号可以对应到相似的法术节点，但基本都不太一样，这其中真的有关联吗？”

    “不一样，但你不觉得很有既视感吗？”他笑着说道。

    “昂……单从感觉来说，的确是呢，如果再配合上你的力量，就更有既视感了。”斯卡蒂答应道，随手拖动着几个符号，把它们对应在了几个从图案层面来说相去甚远的法术节点上。

    “所以我打算去大学的图书馆里面查查。”夏岚说道，对自己之前随手把【通行证】放在车里这事儿感到几分庆幸。

    因为最近一直在维多利亚（大陆中部）的范围内行动，所以他就带了一些可能用的上的东西，比如——

    ——耶拉的信物、维娜给的据说与王室有关的秘文、塔露拉给的封入了一滴血的宝石、凯尔希给的一串乱码字符、大学的通行证……等等一大堆平时没啥用的东西。

    目前航速：三百十七千米每小时。

    7：18pm，维多利亚国立大学入城口。

    夏岚在门禁上刷了一下自己的学生证，伴随着熟悉的“滴”的一声，入城电梯门缓缓开启。

    这次进城的时候，他没有再用法术遮掩自己的面容，而是以自己原本的样子示人——总算是可以当帅逼了！

    一路上感受着小学妹们投来的目光，他哼着欢快的小曲，来到了学校图书馆里，一路直达“古文”区，找到了一本《古典法术节点概论》。

    他随便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来，摊开包里刚刚复刻下的那些符号，然后便翻开书看了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现代化的法术符文是在上千年的演化之中逐渐产生的，它们的形态、使用模式一开始并没有如今这么复杂与精致。

    最早的法术符文从何诞生已经无从考究，它们的使用方法基本上是画在导能物体的表面，然后以吟唱作为精神燃烧的桥梁，并最终达到释放法术的效果。

    不过可惜的是，因为那种使用方法过于粗糙，并且过于自由，导致很容易引发走火入魔等等糟糕的情形……

    到后来，术师们逐渐对法术符号进行了规整，剔除了一些不好用的部分，并且修改了符号的形象、造出了规整的吟唱句式，法术也在那个时代得以大规模传播。

    到近代的第三次革新便是立体法术符文以及法术阵列的出现，相当于集成电路与芯片的出现，虽然让法术的学习门槛略微上涨了“亿点”，但是使用效果、能量利用率、稳定性等等皆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而夏岚这次所要找的便是，这种对古早的法术符文的考究。

    他翻到符号对比表，露出了释然、不出意外、诧异……等等复杂的表情，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失神了起来。

    ——很显然，那个晶体球表面刻画着的符号，与这本书上的初代法术符文有着九成相似，其中的不同之处也仅仅是在平面与立体之间的略微演化罢了。

    初代法术符文有着现代法术节点无法比拟的特点——它们强劲、肆意、宽广，并且与精神的连接性能更优渥。

    虽然控制不好就容易招致灾祸，但倘若能以现代的手法将其彻底掌握，那么所能造成的威力绝对能远超现代法术体系，甚至于接触“神明”的境界。

    ——也就是，夏岚所在的境界。

    夏岚最初的力量，便是能知晓、驱使所有本源的符文，将它们揉捏成任何自己所知的、想要它们变成的法术。

    此乃神明之境。

    此乃原初之知识。

    此乃摸索世界本源之知识。

    “呼……”他终于是吐出一口浊气，合上了书页，把它归案后便悄然离去。

    虽然知晓了自己对源石的掌控到底是何种层面，但这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改变，顶多算是更高傲了些罢。

    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