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是云岚镇的第一望族。连州县衙门也要礼让三分。但其实,王家原本只是一个本地小族,做些药材,当铺的生意,没什么实力、背景。可后来,王家现任家主的儿子被几千里外的水云宗收作弟子,王家一下子水涨船高,声名远扬,成了天澜州数一数二的望族。修士的地位和能力由此可见一斑。
据说,家主的儿子已经达到青幽境的修为,还有几个随后去的王家子弟也有先天三四重的修为。可奇怪的是,王家一直很低调,始终生活在云岚镇这么偏远的地方,生意也没太扩大过,与其他家族的交往也很少,只比以前多养了些私兵而已。
王家府邸就位于镇子的中央,一座三进三出的深宅大院。门口两个守门壮汉相对站立,沉默不语。
离此不远的街道上,叶凌与吴情各背着一个木箱,里面装的是新近打造的三十柄钢刀。两个月时间虽不长,但三人手艺娴熟,夜以继日到也按时完工。
两人来到王府门口,报了来由,便被一个门房领进府中,沿着回廊几经周折来到一处校场。校场两旁立着武器架,各种兵器琳琅满目。十几个体型壮硕的汉子自顾自的在一旁炼体打拳。
领路的门房上前对一个领头的说明缘由,那人走过来冲两人道:“先验验刀。”
叶凌与吴情放下下木箱,打开来,亮出整整三十柄崭新钢刀。
叶凌取出一把,递过去。
“三十把都在这里,保管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那汉子接过刀,抽出刀刃仔细打量一番后,反手劈在身旁一块石墩上,石墩一分为二。
“好刀!”汉子由衷赞叹一声。
叶凌与吴情相视一笑,大哥的手艺自然没的说。
汉子收刀回鞘,招呼人将箱子里的刀搬进屋内,并叫门房领着两人去找管事结账。
两人重新背起空木箱,跟着门房来到管事处。
留着八字胡的管事飞快的打着算盘,“之前谈好的价钱是一把刀九两,一共二百七十两,除去定金一百两,还剩一百七十两。”
管事取过银票交予二人,笑道:“韩统领对你们的刀非常满意,以后有什么需要还会找你们。”
“那就多谢管事和韩统领了。以后还望多多照应。我们就此告辞。”
叶凌收好银票,与吴情跟着门房出了王府。
“这一笔生意够我们一年花销了,回去后我们叫上大哥去东顺楼好好搓一顿。”吴情咧着嘴笑道。
叶凌点点头道:“这还用说,大哥都好几天没喝东顺楼的酒了,肯定憋坏了,今天还不得都给补回来。”
两人没走几步,忽然听到听见王府门口一阵嘈杂。
两个壮汉架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头,把他往外拖,来到门口,直接扔到台阶下面。随后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将一个破竹筐也扔出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一个臭要饭的也敢来我们王家招摇撞骗,要不是我们家主仁慈,今天非好好收拾你不可!老东西,赶紧带着你的破烂滚的越远越好,别让我再看见你!”
那管事的说完,与家丁转身回府并关上了大门。剩那老乞丐躺在地上不断呻吟。
“不买就不买,打什么人啊,哎呦,我的腰啊!”
“老人家,没事吧?”去而复返的吴情扶过老乞丐。一旁的叶凌帮忙收拾着散落在地的东西,有刀剑,首饰,都很普通。
“这是?”叶凌突然捡起一块土黄色的布帛,怔怔出神。
“哎呦,真把我当要饭的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啊,小伙子你给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对,对,”吴情忙点头道:“不过您老这装扮,任谁也看不出是个买卖人啊!”
“哼,那是他们有眼无珠。再说了,我这么大岁数了,也不能说扔就扔啊。”老乞丐扶着吴情缓缓站起身,也不管身上新添的灰土,拍拍吴情的肩膀道:“今天谢谢小伙子了,我还得去找生意,先走了。”
说着,老乞丐接过叶凌装好的竹筐,背在背后,就要离去。
“老人家”,叶凌手里捧着刚刚那块土黄色的布帛,对老乞丐道:“这布我想买,您开个价。”
话音刚落,吴情便冲过来,拿起布仔细打量一番,道:“二哥,你买块破布干嘛?”
叶凌取回布笑而不语,看向老乞丐。
老乞丐瞧了瞧布,又看了看叶凌,笑嘻嘻的上前一步道:“小伙子真是慧眼如炬,这块布可是上古神仙大能留下的,被我侥幸得到,据说其内蕴含无上仙气,至于价钱嘛…”
老乞丐满脸肉痛的一咬牙道:“看在今天咱们有缘的份上,就一百两卖你了。”
“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吴情抢过布,叫嚷道:“谁信你说的鬼话,就这么块破布,还什么仙人遗留,几文钱就算便宜你了,竟然狮子大开口。”
“小伙子,我做生意是最讲诚信的,怎么可能骗你们。这确实是仙人遗留…”
“好了,别吵了”叶凌打断两人,说道:“我只能给这个数。”说着,叶凌伸出一根手指。
“一两。”叶凌勾起嘴角看向老乞丐。
“一两?不行不行不行,至少八十两。”
叶凌摇摇头,“三两。”
“六十两”
“五两”
……
“十两”
“成交!”叶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老乞丐,收起布帛,转身离去。
“便宜你了。”吴情气哼哼的跟着离开。
老乞丐望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新月的弧度。
朗月当空,夜色朦胧。叶凌与吴情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徐铮从东顺楼出来,回返铁匠铺。
“二哥,我不明白你今天花十两银子买块破布到底要干嘛?但我相信你有你的道理,所以我没有告诉大哥。”吴情转头看着烂醉如泥的徐铮,不禁笑道:“要是被大哥知道这件事还不得骂死你。”
叶凌微微一笑道:“二哥还要谢谢你替我保密,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大哥知道。他若知道了,骂我是小,心疼银子,又要多接生意,累坏身子是大呀!”
叶凌顿了顿,继续道:“其实,二哥也说不清为什么要买块破布,只是冥冥之中,感觉我应该这么做,就好像我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一样,都是注定好的。”
吴情沉默不语,转而笑道:“我相信大哥二哥做的事都是对的。”
“我――我没醉,好酒,再――再喝。”徐铮一句醉话打断了交谈。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前行。
虽是夏日,小镇的夜晚也颇感凉意。街道的静谧接替了白日的喧嚣,一些店铺已然融进这夏夜之中,一片漆黑。剩下几家分布零星,灯明璀璨,亦如那天幕上点缀的繁星。
路旁的小茶馆归于沉寂,店小二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气,睡意惺忪。说书老何与胖掌柜品着香茶,好不自在。
不多时,店里走进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老乞丐。
老乞丐把背篓往地上一放,径自坐在三人面前,给自己到了碗茶,一饮而尽。
“就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真不明白你们还能从中品出滋味。”老乞丐哭丧着脸放下茶碗,吩咐店小二去打碗水来。
“你要是能从中品出个般滋味,我以后也就不喝茶喽!”说书老何很不屑的撇撇嘴,紧接着又沉声道:“如何?”
“老瞎子说人在云岚镇,算算年纪,镇上没有身世的就只有他们俩,不是他们是谁?”老乞丐翻了个白眼,接过小二打来的水,喝下一口,脸色这才缓和。
“天意难测,轮回之说扑朔迷离,老瞎子也不敢保料事如神,算无遗策。”
“大道之下,法无定法,形无定形。倘若世有因果,命有常数,万事何用人为?”老乞丐喝完水,拿起背篓,飘然离去。
胖掌柜眯着眼,盯着碗中的茶水,点头自语道:“寻仙悟道,本为逆水行舟,困阻无形。若能早知一切,岂非他人玩物,挣扎鼓掌之间,终要受制于人。”
说书老何望向门外,依旧夜色朦胧,深邃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