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是有美感的吗？
    是的，这毫无疑问，一切正确且完美的物品，都会给人美的享受，尤其是对于数学家来说，一个理论是否完美，看它“美不美”就知道了。
    当然，这种“审美”是抽象的，更有很强的主观性。
    秦克从小时候就听过爱因斯坦的故事，爱因斯坦就是一个对“理论之美”有执着追求的人。
    爱因斯坦深信上帝一定是用简单和美来构造这个世界的，这使他对一个理论的美学要求达到了严苛的地步，坚持认为美是探索理论物理中重要结果的一个指导原则，所以但凡他觉得一个理论是丑的，他就对之完全失去了兴趣，又或者要想方设法使得之“变美”。
    从这方面来看，爱因斯坦确实有点像李向学般的强迫症。比如爱因斯坦觉得狭义相对论及麦克斯韦电磁学里的洛伦兹不变性都不够“美”，为了使之变得完美，他建立了广义相对论。
    秦克当然没这么极端，不过他也认同，“美”的概念在一切的学科中都是共通的。
    现在，他满意地看着手里画出来的复杂图形，虽然因为他那幼稚园般的绘画水平，这样的复杂有如花瓣重叠的多重曲面图形看着并不“完美”，但秦克透着些图形，确确实实地看到了“美”，那是数字之美，更是数学之美！
    终于完成了！
    几何与代数的完美融合！
    “代数几何的帝王”格罗滕迪克未完成的、几何与代数的完美融合统一，就在他的笔下实现了！
    这个复杂的图形就是“新几何学”的某个具象化。
    通过“新几何学”，任何的代数问题都可以转化为几何问题，反之亦然，而在这样的转换是以数学分析的偏微分方程及拓朴学为主要桥梁，贯通着数论、概率论、群论、混沌论、复变函数、突变理论、模糊数学等十几个子学科的关键要点。
    虽然目前这样的“贯通”，还只是通过“桥梁”来连接，并不是真正“包罗”到其中，但秦克有信心，只要继续沿着“新几何学”深入研究，总有一天能建立起以“新几何学”为核心，包罗所有的数学子学科的全新框架理论体系，并可以解释一切数学问题的真正“纲领式大一统”！
    而且通过这个自创的“新几何学”，秦克想证明千禧年七大难题之一的“霍奇猜想”并不是什么难事了，采用的方法甚至较之s级知识《揭秘霍奇猜想》里的证明方法还要简捷不少！
    当然，对于眼前这个放射性元素的无害化课题来说，秦克已有信心通过这个“新几何学”，解决掉四维及以上的超对称量子场论问题这个真正的拦路虎，推动着m理论的进一步完善！
    看了几遍手里稿纸上的图形，秦克心里满满都是成就感，他伸手将桌子上杂乱的稿纸大概地收拾了一下，才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站了起来。
    虽然lv7的体育等级给他极强大的体能与精力，但长时间进入“灵感增幅状态”依然消耗巨大，秦克脸上已难掩的困倦，只是较之以往直接累睡着还是要强上不少。
    夏天的太阳倒是升起得早，此时外面已现出曙光了，光亮从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
    看看时间，已是早上6点15分了，估计宁青筠已睡醒了吧？
    秦克擦干汗水，推门走出书房，正好遇着要来寻他的宁青筠。
    秦克指了指书桌，露出困倦的笑容：“老婆，‘新几何学’搞定了，我要先睡一会，整理的事就麻烦你了。”说着轻轻地抱了抱明显被他的话惊得愣住了的宁青筠，才回到主卧，倒在床上，转眼便呼呼地睡着了。
    宁青筠并没有马上去书房，而是跟着秦克回到主卧，替他拭去额上残留的细微汗珠，又盖上空调被，拉好窗帘，避免光线影响到秦克的休息，才走出了主卧。
    穿着睡衣的秦小壳正好走向洗漱间，她揉着眼睛，一边打呵欠一边向宁青筠打招呼：“嫂子，早啊。”
    “早，小壳。”
    六点半是秦克、宁青筠、秦小壳练习东方秘典的固定时间，秦小壳也早惯了早起，不过刚睡醒还有些困倦，她发现宁青筠身边少了个人，便问了句：“老哥呢？还在书房？”
    宁青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主卧，小声道：“他刚刚去睡觉了，不要打扰他。”
    秦小壳惊讶道：“不会吧？我老哥居然睡回笼觉？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他不是一向精力旺盛过人嘛？”说着露出贼兮兮的笑容道：“不会是你们一大早就晨运了吧？”
    宁青筠小脸一红，伸出纤长的小手指捏了捏秦小壳的脸蛋儿：“你这丫头越来越敢胡说八道了吧？”
    “哇哇哇，嫂子我错了我不敢了……”
    其实也是秦小壳没经验，真的晨运过，宁青筠怎可能是现在这样的气色？
    宁青筠当然不舍得真捏痛这丫头，便没好气地收起手：“你哥刚刚解决了一个数学问题，太累了就睡着了。”
    “噢噢！”秦小壳一下子就想起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倒不担心老哥，反倒兴奋地问道：“是什么数学问题？是你们最近一直在讨论的什么新几何学吗？”
    “嗯。就是这个新几何学。”
    “厉害啊，不愧嫂子的老公，我的老哥！嘿嘿，话说我现在还没明白，这个‘新几何学’和黎曼猜想、哥德巴赫猜想之类，哪个更厉害些？”
    宁青筠眼里也难掩的自豪，她想了想道：“不一样，不能直接和这些千禧年猜想作简单对比。不过一定要给个答案的话，我认为，就算黎曼猜想、哥德巴赫猜想，还有n-s方程、杨-米尔斯方程这四个千禧年猜想加起来，都不及这个‘新几何学’对数学产生的影响大。大概……”
    她回头看向主卧，轻声道：“大概，数学界有史以来，都没任何一个理论能及得上这个‘新几何学’，包括朗兰兹纲领！”
    宁青筠几乎从零开始参与秦克的这个“新几何学”研究，对此了解之深，仅次于秦克。
    朗兰兹纲领不过是揭示数论、代数几何和群表示论三者之间关联的一系列猜想，而且当中大多数的猜想并未被证实。
    而秦克的这个“新几何学”，却是确确实实的逻辑自洽的、已在建立的过程中经过严密论证的、可以直接应用的数学理论，并以完整和严格的公理化概念体系和表述方式，将代数几何、拓扑学、数学分析三大学科紧密相连，统一在同一个理论框架之内，并能贯通数论、概率论、群论等十几个子学科！
    可以说，大名鼎鼎的朗兰兹纲领与“新几何学”的差距，就相当于小学六年级学生，与大学数学本科专业学生之间的差距那么悬殊！
    ……
    早上起得早的，除了宁青筠和秦小壳外，还有年纪较大的那几位数学家，比如法尔廷斯、德利涅、怀尔斯和爱德华·威滕夫妇。
    人到了一定年纪，睡眠时间就会自然而然地减少，所以当宁青筠与秦小壳练习完东方秘典，换过衣服下来一楼客厅准备吃早餐时，法尔廷斯等几位老年组的数学家们，连同来蹭早餐的邻居邱老先生，早已坐在那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品尝着京城的早点，当然还少不了讨论数学。
    而未露面的林登施特劳斯与老陶这两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显然还在各自的房间里享受着美好的睡梦。
    看到宁青筠和秦小壳从二楼下来，众人也没多客套，只是打了声招呼，便继续之前的话题——至于秦克没出现，众人也没太在意，毕竟秦克与宁青筠也不是形影不离的，早一会迟一会下来都是很正常的事。
    邱老先生皱眉道：“昨晚提起的黎曼-罗赫定理高维化问题，我认为秦克的思路是对的，但想真正解决它，难度太高，‘新几何学’已卡在这个问题上快三天了，我还是建议先跳过它，毕竟这个课题解决的是放射性元素的无害化问题，应该用不到高维化的黎曼-罗赫定理。”
    德利涅放下咖啡杯，有些不甘心道：“这个黎曼-罗赫定理高维化问题已拖延了近半个世纪，我认为如果这次我们能一鼓作气将之解决掉，对于将代数几何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新几何学’也能更加完美。我也认同秦克的思路，虽然解决起来可能需要多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但我认为是值得的。”
    黎曼-罗赫定理是复分析和代数几何中的一个重要工具，它可计算具有指定零点与极点的亚纯函数空间的维数。而所谓的黎曼-罗赫定理高维化问题，简单来说就是想为高维情况下的线束全局截面提供一个通用的计算公式，也与数论有一定的关系。
    它在低维空间已经被格罗滕迪克解决了，但也止步于格罗滕迪克，至今为止过去了几十年，无数的数学家向它发起冲锋，但都没取得突破性的成果。
    作为格罗滕迪克学生的德利涅，难得看到了解决这个高维化问题的曙光，自然想将之一鼓作气攻克掉，也让他所在的布尔巴基学派有值得炫耀的荣光。
    但邱老先生认为，这是一块对于“新几何学”来说不算重要的硬骨头，解决了属于锦上添花，暂时解决不了或者延后到未来再解决，也是可以的。
    按照团队原定的目标，最晚六月底，“新几何学”就必须有较高的完成度，并将之用到解决放射性元素无害化的问题上，现在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爱德华·威滕出声道：“皮埃尔，虽然目前放弃解决这个问题的努力多少让人感到惋惜，但我认为接下来我们还是将精力集中到拓扑场论和代数几何之间的关联问题更好，例如同调论、纤维丛论和k理论中的难点，这对于完善m理论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爱德华·威滕对这个问题有足够的发言权，在拓扑场论以及代数几何方面他都是绝对的大行家，他曾与塞伯格合作，提出了塞伯格-威滕理论，成功地解读了三维和四维的超对称量子场论，并以此解释了质子中的夸克为何会被牢牢地束缚住。
    现在量子场论的许多理论预言与实验结果的一致程度，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但量子场理论为何能对物理世界给出惊人的准确预言，依然是个谜团，爱德华所说的“拓扑场论和代数几何之间的关联问题”，就是为了寻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论起对这个课题的理解，爱德华·威滕的发言权仅次于秦克。
    一直沉默的法尔廷斯终于开口了：“正如爱德华所说，虽然很惋惜，但事有轻急缓重，再延迟半年解决这个黎曼-罗赫定理高维化问题，是更合适的。”
    话虽如此，他语气里还是有些难掩的失落，这个黎曼-罗赫定理高维化问题他也曾想解决过，只是花了近一年时候没能找到头绪，现在秦克提出了解决的思路，那也是秦克的成果，他和德利涅不可能抛开秦克及其他成员，自己沿着这个思路继续前进，那相当于是拿了秦克的研究成果，对于法尔廷斯和德利涅来说是绝不能忍受的不道德行为，所以只能等秦克抽出时间来，众人一起将之解决掉。
    “那个……我看到秦克已解决这个黎曼-罗赫定理高维化问题了。”宁青筠一边给秦小壳剥着鸡蛋壳，一边插口道。
    全场忽然安静下来，连宁青筠剥落的鸡蛋壳掉落到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还有就是，刚才爱德华提起的，拓扑场论和代数几何之间的关联，我看到秦克也解决了，大概的方法是构建亏格为任意数值的特殊函数组，建立起对应的椭圆曲线方程组，实现同伦不变的环路积分，最终促使规范耦合常数收敛合一……”
    她的嗓音一如十八九岁时那样轻柔好听，充满着少女的空灵与悦耳，但落在法尔廷斯、德利涅、爱德华、怀尔斯等人耳中，有如雷鸣般震撼。
    宁青筠把剥好的鸡蛋放到秦小壳的碗里，又接过秦小壳端来的豆浆，才抬起头，有些俏皮、有些自豪、有些骄傲、有些得意地抿嘴笑道：
    “今天凌晨时，秦克熬夜将我们这些天来的讨论结果全部融合贯通，并在此基础上，一举将包括上面两个问题在内的十一个未解问题全解决了。可以说，‘新几何学’诞生了，完美地诞生了！”
    全场再次一片死寂，秦小壳也偷偷地勾起了嘴角，还掏出手机，开启录像功能，拍下了这注定会记录进数学史上的难忘时刻。
    她的决定是正确的，手机录像功能刚好拍下怀尔斯手中的叉子掉落的瞬间。
    似乎是被这叉子落在桌子的清脆声音惊醒，众人几乎是同时不可思议、不敢置信地叫了出来：
    “我的天啊，这……”
    “熬熬夜就解决了？我们罗列出来的11个问题全部都解决了？”
    “秦克呢？秦克在哪里？我现在很好奇他是怎么解决的！”
    “对对，我们已迫不及待了！我的上帝，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惊呼的同时，众人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不到他们不激动，“新几何学”虽然还不等于同数学大一统，但毫无疑问，“新几何学”的完美诞生，将会推动着数学大一统理论向前大迈步！对数学界将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法尔廷斯抬头看了眼日历，5月30日。
    他知道，很快整个数学界都会记住这个历史性的伟大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