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部所提供的数据在最短时间内就送回了儋州城的安全部指挥中心,让惴惴不安的几名归化干部都是长出了一口气。mwww.m手打首发】前线探子所发现的情况,结合商务部所提供的儋州近期生铁销售数据,与他们之前的推断都一一对上了号,这说明目前为止的侦察方向是非常正确的。
虽然这些反动分子已经试图要避开海汉的查探,将采购的生铁运到乡下的铁匠铺去悄悄打造武器,但他们的反侦察能力并没有那么高,在海汉安全部有针对性的调查手段面前,很快就暴露出了可疑行迹。
找到了准备向反动分子提供武器的源头之一,安全部接下来的调查就更加容易了。盯着这铁匠铺和前卫所军把总,就能很快找出附近地区与他们有牵连的人。
又过了七天之后,安全部的监视对象已经从一开始的两三处扩大到儋州及附近的多处乡镇村落,涉案人员名单也增加到二十余人。
到了这个阶段,安全部在儋州的人手已经再一次变得捉襟见肘,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吓跑了仍然没有露头的大鱼,安全部现在又不能立刻对这些人实施抓捕,只能控制住监控范围,对其他可能会有反动分子藏匿的州县提前发出警示。
张千智在忠明书院的潜伏也取得了一定的收获,确定了几名会跟自己一起参与刺杀行动,负责放火扰乱秩序的儒生,但暂时仍未发现黄子星所说的那名大明武官的行迹。
“跟我们先前预计的一样,儋州商会包下了城里的南海酒楼,作为这次给张主任办寿诞的会场。”汪百锁风尘仆仆地进到屋内,便对正在埋头研究儋州地图的林南和李清扬说道:“这个酒楼就是前几天我们特地去看过的地方。”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安全部并没有提前对张新寿诞的会场作出官方安排,而是任由儋州商会自行挑选。不过儋州城中的高级酒楼也并不算多,所能选择的范围其实有限,安全部早早地就把这几个候选地点全部都踩了一遍点,以提前制定好行动预案。而儋州商会最后确定的这家南海酒楼,恰巧是他们三人刚在五天前去实地查看过的地方,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nad1(
“这间酒楼是谁的?”林南言简意赅地问道。
汪百锁倒是一下就听懂了重点,立刻应道:“这间酒楼的老板是儋州本地人,姓余,倒是没有做过什么反对我海汉的事情,据卑职所知,此人跟儋州官府的人也没有直接的关系。张主任倒是时常会去这间酒楼吃饭,想必商会的人也是考虑到了张主任的喜好。”
“寿诞当天,酒楼里跑堂打杂、柜台厨房,全部都要换成我们的人,你想办法让老板配合我们的安排。”林南立刻作出了布置,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清扬,你让人查一下这酒楼近三个月有没有新招的伙计,还有之后的这些天里,有没有人主动登门来找事做的。如果有,你知道该怎么做。”
林南并不会托大地认为对手的行刺计划就只是安排一些手持利刃的刺客在近距离实施面对面的刺杀,如果对方足够聪明,那么派人混入酒楼,直接在酒菜中放下毒药毒杀海汉首长,那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而且更容易事后乘乱脱身。因此酒楼的工作人员绝对也是必须要防范的漏洞之一,最安全保险的做法,当然莫过于到时候将酒楼里里外外的人全都换成自己人了。
汪百锁指着地图道:“这南海酒楼附近的民居、街道,也需及早进行控制,回头我让人在附近找几家有入籍意愿的居民,让他们先把房子腾出来用几天。”
“注意不要暴露了身份!”林南提醒道:“要是被这帮人发现不对劲,打了退堂鼓,那我们布这么大的局就白费了。”
以海汉今时今日在儋州的掌控力,要在南海酒楼外围征用民房,布置一道秘密的警戒线并不困难,主要还是得设法避免把响动弄得过大,暴露了布局的意图。
二月底,安全部的监控对象开始陆陆续续分批进入儋州城。这些人当中的大部分都已经被确定了身份,其中又以前大明卫所军和地方团练成员居多。只是他们化装成各种身份入城的时候,大概并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落入到海汉人的严密监控之中nad2(
严明君和李进都在二月的最后一天接到了儋州商会发来的邀请函,请他们五日后在城中南海酒楼出席儋州管委会主任张新的寿诞。
严明君在此之前就已经早早地跟黄子星见过面,对于这次的寿诞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其实早就知道。但出于保密考虑,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告知李进。直到收到正式的邀请函之后,严明君才将李进请过来,把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李进听完也是震惊不已:“严老弟是说儋州的一帮书生要行刺海汉人?这帮书呆子是读书读傻了吗?就凭他们那点本事,还想去杀海汉人,难不成海汉人伸长了脖子等着他们拿刀去割?”
严明君摇头道:“适才我说那文人只是发起者之一,若真是由一帮文人主持,我又岂能放心?据其所说,其实此次行动还另有南京下来的锦衣卫将官主事。只消他们能够成事,你我立刻便出面接管本地军政,为朝廷重夺儋州之地。”
李进脸上却没有因此而露出多少欣喜之色,而是继续问道:“那严老弟可知这些准备举事的人手下有兵力多少?打算如何据守儋州,防范海汉人随后会来的报复?”
“这个……”严明君也犯了嘀咕,关于此次刺杀计划的细节,他所了解的部分也就只是黄子星所说的内容,只知道会在张新寿诞上动手捉拿或诛杀海汉人,然后由地方官立刻出面接管本地政务,让儋州重回大明治下。至于负责动手这伙人的细节,以及得手后如何能守得住儋州,严明君却并没有深究过。当然即便他主动询问,黄子星那边也未必会将这些安排全都放心地告知他。
李进继续说道:“严老弟,你可想过若是事败,你我是否会受到牵连?以海汉人今时今日在琼州岛上的掌控程度,他们若是想让你我彻底消失,只怕也没什么忌惮了。”
“李兄,几日不见,怎么你竟会变得畏首畏尾了?”严明君有些不满地应道。
严明君印象中的李进可是个初到儋州便跟人动手的直脾气汉子,而且对于海汉的怨气也不比自己少,如果要与海汉为敌,严明君认为李进一定是会很开心地站出来打头阵nad3(但今天听他这番言论,却似乎对于行刺这件事并不是太看好。
李进摇摇头,没有回应他的质疑,而是提问道:“来到儋州这些日子,想必严老弟对本地民情也有了认识,敢问一句,严老弟认为儋州如今的状况比你我早先任职的罗定州如何?”
严明君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道:“儋州文教兴盛,商贸繁荣,民间安定,若论宜居,是胜过罗定州的。”
“这海汉民团城内城外到处都看得到,严老弟应该也见过了,比我大明军队如何?”李进继续问道。
严明君应道:“其船坚炮利,军纪严明,论实力当在琼州岛驻军之上。”
李进补充道:“以我之见,不但是琼州岛驻军之上,就算是整个两广,也很难拉出一支队伍能与海汉民团相提并论。”
李进的这个观点的确也很难反驳,因为从几年前开始,海汉民团就在替大明官府和军方扫清那些难啃的硬骨头。从山贼流寇到海盗巨枭,大明无法剿灭的这些匪患,最后都是海汉民团出手解决的。仅仅从战绩来看,双方的武装实力就远远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当然了,传闻跟实际看到的感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李进来到琼州岛之前,对于某些快要把海汉民团吹上天的传闻也有很多质疑,但从广州一路来到琼州,途中不断地见识海汉民团所展现出的惊人实力,李进心中的质疑已经打消了不少。虽然抵达儋州之后最初几天的经历不是那么愉快,但他随后也得到了不少跟海汉民团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而对其实力的感受也就更为深刻了。
严明君道:“李兄,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海汉民团战力虽强于明军,但他们在此终非正统……”
“严老弟,你们读书人就有毛病,就是喜欢把正统之类的废话挂在嘴边!”李进摇头打断了严明君的话头:“正统要是有用,朝廷在北边和中原的战事能打得这么艰难?还用得着三军拼命,直接把这两个字拿出来叫敌人投降不就好了?”
最近这两年大明所面对的战事越发密集,除了北方年年叩关的野猪皮之外,从崇祯元年开始,中原地区也是匪乱四起。因为饥荒缺食,朝廷又赈灾乏力,王嘉胤在陕西府谷组织灾民揭竿而起,响应者蜂拥而至,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头目都在其麾下效力很快烽火便燃遍陕西,并且蔓延到了晋、宁、甘三省,武装队伍的规模达到了数万人。
虽然出事的地方距离南方的广东还隔着老远,但间接的影响已经开始显现出来,除了市面上来自中原地区的各种物产逐步在减少供应量之外,朝廷这两年从南方征饷的力度也在越发加大。这道理也很简单,那几个省的饷银收不上来,朝廷又要增兵打仗,这钱就必须摊派到其他没出事的省份头上了。
李进作为军人,对于这些战事自然关心程度要比严明君高得多,听到严明君拿正统出来说事,他就有些急了——文官总认为秉承大义就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殊不知打仗是要有人去拼命,是要不停花银子的。话说回来,打仗的事真要这么容易解决,去年琼州岛闹匪乱的时候,广东官府又何必装死让海汉人出面收拾残局。
严明君没想到李进竟然会如此反驳自己,一时间愕然不知道如何作答是好。
李进接着说道:“最近这些时日,我每日出城看那海汉民团操演,对他们的战术也算略知一二了。说实话要是让我现在带兵跟他们干,实在是没什么底气了。”
严明君道:“李兄,你是不是又拿了海汉人的银子,所以才会为他们说话?”
李进摇头道:“严老弟,我已经想明白了,海汉人主动送银子,并不是怕了我们,只是不想多惹是非。对他们来说,送我们这点银子,远比拉军队出来打仗要花的银子少得多。但这些人非但不怕打仗,反而是时时刻刻都在准备打仗啊!我们若是默不作声,他们也不会主动跟大明撕破脸,你看这儋州,现在至少还承认大明官府的存在。若真是在这儋州杀了海汉人,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若是海汉人要跟大明开战,你觉得广东的军队能挡得住他们?就算能挡,又能挡多久?朝廷会希望看到两广这边再开出一个新战场吗?”
李进这番话说得严明君又是一阵语塞,不抵抗海汉的蚕食肯定是不对的,他们来到儋州的初衷之一,就是要为大明,为朝廷拿回这地方的控制权。但李进现在的态度,却认为不能采取过激的行动,导致跟海汉撕破脸皮开战,那样要承担的后果很可能会还将超过大明失去琼州岛的损失。
严明君并不想承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毕竟这对大明来说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但从李进所说的情况来说,激怒海汉人所将带来的报复的确有可能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这并不是他或者李进能够承担得起的责任。
严明君犹豫片刻才开口道:“但若是任由海汉人肆意妄为,这琼州岛之地,迟早会被他们所吞并,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一样是你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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