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十年过去,当年钻进巫国的生民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你再想找到他们都难,到头来只剩下我这老头子还活着,你说说气不气人,我这半辈子都叫妊东近那个杀千刀的给毁了。”
岳观潮听着摩老头的话,看向众人说道:“你们相信妊东近死了吗?如果这老伯说的为真,那妊东近的墓大概就在城寨外。”
乌弥封本来就有了结这桩恩怨的想法,听了摩老头的话,心中对妊东近的坟墓又涌现出一丝好奇,再一个,没有亲眼见到妊东近的尸体,他总也不能完全相信这摩老头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们亲自去妊家的城寨看看,这样既能确定摩老头话说的是真是假,又能找到妊东近的坟墓,确定他是否死亡了,确定他真的死了,也就彻底盖棺定论了。”
乌弥封的提议正合眼下情况,岳宋二人朝他点头答道:“那好,我们正好也想看看,任东近到底把城寨建在哪里了,能让巫国找了二三十年都找不到踪迹。”
随后,岳观潮走到摩老汉身旁,见这老头子吃饱喝足拿起烟斗,娴熟地拿起火折子给他点呛人烟丝:“老伯,我们来林中打猎多有得罪,刚才也是怕您是坏人才对您多有防备,没想到您也是曾经为巫国诛灭妊氏国贼的仗义人,对不住,对不住。”
见人搭话第一条,那就是套近乎,岳观潮思来想去,这老头子如此痴迷疯癫,他们之间还真的没啥共同特征,强行搞关系有点刻意,心想摩老汉如此痛恨妊东近,又曾经杀过妊氏残部,也算是为巫国的诛贼大业出过力,索性拿起虎皮扯大旗。
摩老汉噙着烟嘴儿嘬了几口,那浑浊老眼满是怀疑,似乎并不吃这一套:“小子儿,你别跟老头子我套近乎,我虽然是杀了几个妊氏残部,那也是为我亲友报仇,跟什么巫国大业八竿子打不到脚后跟,你可别拿金漆往我屁股上抹,老头子我受用不起。”
这话,已经是在和巫国划清界限,看来,这老头子还是不拿自己当巫国子民,执意要做一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山民,虽说他语气确实不好,至少落了个光明磊落不弄虚作假,倒是真性情。
“你啊,有屁快放,趁着老头子我还愿意和你们掰扯几句,等过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岳观潮难得见这种敞亮人,拱手道:“老伯,我们是想去妊东近的城寨看看?”
“去峡谷看看?”
老汉好奇起来,上下打量着岳观潮:“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是武卫,你们去城寨做什么?”
“老伯,妊东近虽说是死了,可到底他也是曾经的巫国国主,我们去城寨也是想长长眼界,看看他的城寨到底是什么样子。”
鉴于对老头子的底细不怎么清楚,岳观潮也不敢把话说得太实,略微遮掩几下敷衍出去。
“小子儿,你觉得老头子我在峡谷生活三十年,就真的成了听不懂人话的野人?你可糊弄不了我,不过,你们要去妊氏城寨跟老头子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就告诉你们也无妨。”
摩老汉拿起烧得黢黑的柴火棍,在地上画了个平面图,指着最北段的河谷说道:“妊东近的城寨建立的时候,曾经考虑过掩藏数十年,故意选了个谁都想不到的地界,就位于北端的河谷下。”
“河谷下?河谷下怎么可能修建城寨?”宋思媛好奇起来,走过去问道。
“女子,我当初被胁迫去的时候,跟你想的一样,也觉得河谷下不能修城寨,但是这妊东近还算聪明,居然把河谷崖壁上凿出了平面,还利用溶洞做了内凿洞,硬生生在崖壁上修建了一座城,你们到了就能看到。”
摩老汉这话,说得周围所有人顿感意外,他们没想到妊东近的城寨,居然建在河谷崖壁上,如果当真是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何这三十年来都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河谷位于峡谷最北端,距离望楼足够远,几乎已经看不见踪迹,同时,峡谷中的祭坛封丘周围正是最茂密的毒瘴野林,寻常武卫很少去那里,双方因素加持下,也就造就了城寨三十年不被发现的结局。
“多谢老伯指点。”
见岳观潮要离开,他赶紧拦住他:“哎哎哎,先别忙着谢我,老头子我也得提醒你一两句,想要城寨就要穿越中间最密的野林,那些地方古怪得很,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把握吧。”
说完,噙着烟斗吐了口烟丝,回了木屋。
既然有了妊氏城寨的确切位置,岳观潮他们索性先暂时放下去祭坛的想法,决定先去城寨一探究竟。
他们告别篱笆野林,继续沿着河道往北方走,越是往峡谷深处走,就越是能感觉野林变得更为茂密,连下脚的地方都在消失,若再配上毒虫绕飞,更是叫人心中忐忑。
前面说道,峡谷南高北低,河渠都是自南向北流,这也意味着越是往北走,河流就越是湍急澎湃。
有时,宽阔河道冲垮堤岸,形成新的河道滩涂,草木在河泥滋养之下,连河道中都全是参天古树,早已不辨哪里是河道,哪里是森林。
他们走动几个小时,也未必能多走出多少步,反倒因为沿着河道行进,多绕了许多冤枉路,宋思媛拿起计步器,喝了一口水壶里的水,说道:“我们到老伯的木楼时,大概是距离峡谷处五公里,现在又走了大概几千步,按照步距一米五换算,至少也走了至少也有几公里了,照这样走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
眼下,茂密野林彼此相连,连树顶的空隙都很少见到,到处都是数人不可环抱的古树,古树间的空隙,往往被灌木毒花毒草填满,树冠华盖、百草丰茂,这种茂密植被形成高低错落的多层森林,在这种植物密度下,哪怕是日头正盛的上午,林间也如同傍晚落日,透着混黑混沌。
“我估计,我们也没走多远,有些河道明显拐弯绕远,想要早点到城寨深处,就得走直线,那样的话很容易在野林里迷路。”
宋思媛所说的情况正合当下情况,绕着河道走确实安全,只是,要多走许多冤枉路,走直线的话也能最快到达,却又因为远离水源无法确定方向,迷路的概率也会大增,取舍之间,难有完全合适的法子。
岳观潮脱下身上背包,三两下爬上古树,等爬到树冠上时,可以很轻松见到北方那座高于森林的封丘,只是,他们距离封丘尚且不算近,封丘再高大,也只是个突出于地面的山包。
仔细想想,他们走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也该来到峡谷中部了,临近中午却只走了四分之一路程,到底是透着奇怪。
岳观潮观察完地形和河流走向,正准备下树,回头看到远处的东西,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瞳仁不断扩张。
远处,一里地的位置,摩老头的木楼垒砌丛林,燃起炊烟袅袅。
似乎,他们压根就没走远过?
岳观潮盯着木楼又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已经意识到蹊跷之处,他看向地面招手道:“伙计们,咱们好像压根就没走远,一直都在原地徘徊。”
这话,惊得众人面面相觑,宋思媛意识到蹊跷之处,拿起攀岩爪钩跳上树冠,站在高处后,可以很轻易看到一里外的木屋,甚至,还能见到摩老汉耕田锄地。
“怎么样?”
二人下来后,面对乌弥封的疑问,宋思媛朝众人点头默认:“我们现在的位置,如果是按照步数来算,至少在七八公里,这个距离再加上森林阻隔,几乎没法发现木楼的踪迹。”
“现在,我估摸木楼距离我们只有一里地,也就是还不到五百米,这就很奇怪,我们走了那么长时间,又走了那么远,怎么可能才只走出去五百米?如果情况是真的,我们很可能是迷路了。”
“又或者是另外一种情况,我们遇到了类似鬼打墙一样的怪事,走了那么长时间那么长距离,都没能走出木楼附近。”
这句话,说得周围人头皮发麻,手臂炸起鸡皮疙瘩,若走不出木楼,岂非是木楼存在问题?再细化一点,甚至是摩老伯搞的鬼。
“大伯,这老头子不会是个鬼吧?他是不是给我们布下了幻境,好叫我们永远不走不出这里。”
乌玄羽终于意识到害怕,揪了几下自己的衣服,摩老汉这个样子,说是个丛林恶鬼也没什么突兀的地方,甚至于,他本身就已经是不人不鬼的弃民,在哪个地方都没了他的记载。
宋思媛拿起指南针,周围磁场已然紊乱颤动,就连怀表都被影响了,“先别自己吓自己,森林本来就很容易迷路,再加上河道改变,我们也许是被河道饶了圈子也不一定,眼下如果继续往前走估计还是会做无用功,不如先回到木楼请教请教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