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话,已经带众人走进富民古董行,进了铺面,谭雁邱叫上堂里的年轻伙计:“后生,去后头叫一下娄富民娄掌柜。”
后生,是江汉平原对伙子或者青年的称呼,同样的,也称呼年轻女子或者女学生为细细,意思是漂亮可爱的姑娘。
这后生见着谭老板是个面生的,又能叫出东家的名字,当即明白很可能是东家的故人,招呼了他们坐下喝茶,当即走进帘子后的屋堂。
片刻后,一个花白板寸头的老头子,从里面走出来,看样子年纪已经有六七十岁了,脸型若猴,尖而发腮,山羊胡配上三白眼,既有邪气也有贼气,黝黑的肤色满是皱纹,想是年纪大了,眉毛已经略微发白,看起来,倒是中和了邪气,显得没那么多心眼子。
整体上,就是个精明狡猾的古董商,年岁大了以后,现在反倒多了一丝平和气。
“娄老哥,几年不见,您越发精神了。”
谭雁邱还没恭维完,这娄掌柜已经摆摆手:“嗨,别提了,我还想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带着一些后生去乡下捡货,到底还是年纪大了看走了眼,这些后生还没我这老头子眼力好呢,这几正为这事儿闹心,我啊,要是有谭老弟的一半功夫,我就撞了大运了。”
谭雁邱揶揄道:“娄老哥要是不嫌弃,我这晟古商行还是能给您找个差使,不定老来还能再成就一番事业呢。”
楼掌柜知道谭雁邱的是打趣话:“事业?打年轻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搞古董行当,如今都到了花甲之年,也才刚把这摊子事儿给打理明白了,再大我可吃不消,要我,人还是得服老,我年轻的时候都没干成什么事儿,老了哪还有精力。”
“谭老弟,你这都是汉剧行会的会长了,怎么反倒纡尊降贵来河市找我,要见老匹夫我,只要差人给个信儿就行了,我肯定架着这把老骨头过去,给你捧场。”
娄掌柜话间,眼角余光已经扫过其他座位上的人,见都是自己不认识的,已经猜到谭雁邱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认识这么久,也已经那么熟悉了,也就没必要再套话,索性打破窗亮话。
“楼老哥,你可知道压神匠人?”
谭雁邱也觉得以自己和他的关系,没必要遮掩意思,直言直语道。
“压神匠?这些五弊三缺户邪门得很。”
听到压神匠饶名讳,娄富民的眼神明显震动,看来是知道这些饶。
“谭老弟,是他们招惹了你,还是你招惹了他们?”
娄富民好奇起来,按理来,压神匠人主要和普通百姓打交道比较多,像谭雁邱这一层次的人,压根和压神匠没有交集。
“来话长,花老板被压神匠用了什么压胜术,我们这次来是想找压神匠人问个清楚。”
谭雁邱也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只把娄富民能知道的那部分提出来事儿。
娄富民继续道:“这些压神匠人邪门得很,这些人本身五弊三缺,做的也是压胜勾当,从几十年前开始就聚集在河市东边的山坡上,这几年一直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东西。”
“你们要真的去找他们,正好我也知道地址,带你们去走一趟也没事。”
谭雁邱见娄富民同意,道谢道:“那就全仰赖娄老哥帮扶了。”
罢,娄富民交代了这后生几句,等再出来的时候,带着谭雁邱他们出陵铺,走上东边山坡。
富民古董铺位置在河市的中心地带,距离他们所的东边山坡,且有一段距离,几人套上马车,沿着河底的土路走上东路河床。
一路上过了不少棚屋杂屋,这里聚居的都是些真正的破落户,见他们行走土路,眼瞅得很是羡慕,走得老远了,还从窗户屋子探出头来。
马车停下后,众人陆续下了马车。
岳观潮抬头细看,压神匠的老巢是个不大不的四合回院,完全不是砖石建造,不过是竹屋木楼,四面有稻草干竹完全覆盖,再用麻花绳捆扎结实,二楼的窗户上,挂着“压神匠人”的幌子。
两侧,两盏巨大红灯笼挂在门前石柱上,左右各有墨字写在灯笼布上,左为压胜敬神,右为安民保宅。
哪怕白,也见灯笼里火苗跳动,亮光不绝。
走到门厅处,立马有人拦着他们,这二人年纪大概三十岁上下,熊腰虎背、寸头精壮,只是,每个人都断了一只手,多半也是这里的压神匠人。
“你们找谁?”
其中一个人问道,问话间,眼神不怀好意打量众人,看向花玉岫的眼神,更是透了一股邪气。
“后生,花玉岫来了,你们不去里面报个号?”
谭雁邱知道,这些人怕是早就在背后盯着花玉岫,言语之间直白又通俗,全然没有打交道时候的文绉绉,大概,这种人已经将市井民、上流清贵都给摸熟了。
“等着!”
其中一个压神匠丢下一句话走进去,等再出来时,眉眼示意他们跟着往前走。
岳观潮他们过了门厅,跟在这个人身后穿过厅堂越过走廊,来到走廊尽头的堂屋。
这里,是进门后见到的第一座北向堂屋,上面有鲁班堂的式样,压神匠人都是鲁班的徒子徒孙,大概,这里就跟匪寨的聚义堂产不多功能。
走入其中后,堂里已经坐着不少人,各有各的样貌,总逃不过五弊三缺这一点,鲜少能见到囫囵人。
岳观潮看向前方,堂中座椅上坐着的,大概就是压神匠的话事人。
“你们终于来了。”
座椅上的人,一直都带着银制面具,全脸都被覆盖在银色面具下,全身一身漆黑的裤褂,肩膀穿着斗篷,看起来极为神秘,从脖子和手上的皮肤来看,年纪不算是太大,甚至可以称得上年轻。
“这位兄台,不妨报一下名讳,也好叫彼此认识认识。”
“压神匠魁首,班殊。”
面具里的传来嘶哑冰冷的声音。
“班魁首。”
谭雁邱行礼后,继续道:“久闻压神匠神通广大,只是不知道,你们找上我芙蕖戏园,还要和花老板过不去,到底有何贵干!”
“哈哈哈哈!”面具下的黑衣人冷笑几声,又继续道:“既然都到这里来了,
鱼姑肯定把前尘往事都告诉你们了,花玉岫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鱼神弟子?”
谭雁邱试探问道。
“对!”
班魁首丝毫不加掩饰。
“为何?就因为花老板的父母跟压神匠定过生死契。”
谭雁邱话语间,已经有往下问的打算了。
班魁首见他问起这一点,朝谭雁邱点零头:“花老板是鱼神弟子只是我们对外的描述,我们看中的是她命带华盖的身弱阴体。”
岳观潮心想,什么鱼神弟子果真是假的,他们看中的是花玉岫命带华盖的宿命,他追问道:“冒昧一问,你们看中她的身体,是想用她来祭祀?”
命带华盖的人是生的弟子,适合出马、出道或者落神,如果这些压神匠不是为了拿她的命祭祀什么东西,多半是贪图她的特殊体质,是想利用他的命格做什么事情。
“当然不是!”
亲耳听到班魁首不是为了取她的性命,众人总算放心了一点。
“我们,是要让她成为巫山神女的弟子,帮我们打开北府衣冠冢!”
巫山神女?这些人还真是为了北府衣冠冢!
距离上一次岳观潮听到巫山神女的名讳,已经过去了好些,他只记得巫山神女是炎帝的子女,这些传终究只是神话故事,做不得真,再次听见班魁首起这个名字,心中对神女的传好奇起来。
从崔道士的话语来看,这些人多半是也是来自巫山,这也意味着,那只白江鲟似乎也能和巫山神女扯上关系,意识到这一点,岳宋二人颇为默契没有点破这一点。
他们最为好奇莫过于巫山神女的残魂,这种法太过诡异,如果按照班魁首所言,花鱼岫要落的神不是鱼神,而是巫山神女。
对于这一点,他们也没什么把握能看破迷雾,宋思媛只能继续问道:“你们怎么就确定,花玉岫能容纳巫山神女的残魂?她又怎么帮你们打开什么北府衣冠冢?”
班殊继续解释道:“她与北府衣冠冢确实没什么关系,但是她命带华盖的身弱阴明命,可以作为巫山神女的弟子用来请神女显灵,带我们进入巫山鬼府找到北府衣冠冢。”
“当真有巫山神女吗?这难道不是民间神话故事?你们不会真的把故事当真了吧!”
岳观潮故意揶揄出声想探探虚实。
班魁首似乎对神女的存在深信不疑,眼神中带着一丝虔诚,严肃道:“巫山神女我们确实没见过,但是,巫山的人都知道巫山神女确实存在,有些命带华盖的女子做了巫山神女的童弟子,确实可以和巫山神女交流,甚至,还能让神女上身,做些活人做不到的事。”
“可这些和北府衣冠冢有什么关系?”
提起这一点,他顿了顿,语气神秘起来:“巫山神女驻守着巫山阴府,那北府衣冠冢就建立在神农架中的鬼府世界,想要进入神农架的鬼府,就必须通过巫山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