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飞呵呵笑了起来,感觉局面被自己弄的尴尬了,笑过之后马上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坐!快请坐!
罗猎这边坐下,白云飞又吩咐老安去泡茶。
罗猎不慌不忙地落座饮茶,白云飞不问,他也不主动开口。两人都是城府极深之人,也都沉得住性子。刚开始不轻不重地探讨着天气和局势,耍了半天太极,白云飞方才将话题落到了实处:“罗老弟此行辛苦了。”
罗猎叹了口气道:“谈不上辛苦,只是说来惭愧,辜负了白先生对我的信任,此番出海一无所获,实在是惭愧,惭愧!”
白云飞道:“罗老弟客气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我委托老弟前去原本就是为了查明真相,只要猜到了真实状况,有了确实的结果就好。”
罗猎点了点头道:“其实在我此番出海之前就认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事情。”
白云飞向老安使了个眼色,老安知趣地退了出去。
罗猎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道:“长生不老的仙丹没有帮白先生找到,却发现了许多的怪物。”
白云飞其实已经从老安那里听说了黑堡的事情,只是老安并没有亲自经历,所以对黑堡的事情并不了解,罗猎将黑堡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白云飞明显被提起了兴趣,身躯渐渐向罗猎倾斜。
可罗猎在这件事上的解释也是避重就轻,白云飞从他的描述中也就只能知道个大概,罗猎压根也没想对他解释清楚。
罗猎说完,白云飞忍不住问道:“你是说那黑堡已经完了?”
罗猎点了点头,白云飞掩饰不住心中的失望,既然黑堡完了,那岂不是意味着说跟不说都是一样。
罗猎道:“可以说完了,也可以说没完。”
白云飞道:“此话怎讲?”
罗猎道:“黑堡被毁,可是藤野家族并未被连根拔起,藤野忠信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在他背后还有藤野俊生,还有整个藤野家族深不可测的势力。”
白云飞道:“如此说来,你炸毁了黑堡,毁掉了藤野家族辛苦经营的基业,你不怕他们会找你麻烦?”
罗猎淡然笑道:“怕有用吗?如果每个人都怕,每个人都不去做这件事,那么藤野家的势力将会坐大到何种地步?一旦他们的实验成功,倒霉的恐怕不止是你我二人。”
白云飞一边笑一边指着罗猎道:“罗老弟啊罗老弟,知不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不管什么时候都放不下一颗忧国忧民之心。”
罗猎道:“位卑不敢忘忧国。”
白云飞道:“佩服,佩服!”他话锋一转道:“只是这样一来,用不了太久时间日本人就会找上罗老弟。”
罗猎道:“我这个人早已习惯了麻烦,如果突然平静下来反倒会不适应呢。”
白云飞笑道:“也是,咱们中华有句老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罗老弟少年英雄,可夜路走多了终归会遇到麻烦。”他将手中的烟杆主动递了过去,邀请罗猎抽上一口。
罗猎哦了一声,面对白云飞递上来烟杆儿摇了摇头道:“我戒烟了。”
白云飞颇感诧异:“戒了?”
罗猎道:“戒了!”
白云飞道:“一个男人不抽不喝不嫖不赌,那该有多么无趣啊。”
罗猎道:“我原本就是个极其无趣的人。”
白云飞道:“我可不这么认为。”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罗老弟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罗猎居然点了点头:“你想要的长生秘诀很可能藏在藤野家族的那本《黑日禁典》之中。”
白云飞的第一反应就是罗猎在欺骗自己,利用自己急于得到长生秘诀的心理。白云飞道:“经过这件事后,我突然想透了一个道理,其实人最重要是将眼前的这辈子过好,长生又如何?若是庸庸碌碌浑浑噩噩活上千年也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罗猎淡然一笑,希望白云飞这番话出自真心才好,歉然道:“是我辜负了白先生的信任。”
白云飞道:“话千万不要这么讲,你我之间虽然算不上兄弟,可也是患难与共的朋友,无论你心中怎样想,我始终都将你当成兄弟。”
罗猎当然不会相信白云飞虚情假意的话,白云飞为人现实且冷酷,尤其是在经历津门的大起大落之后,白云飞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过去江湖好汉的豪气和热血变得更淡。
罗猎点了点头道:“白先生胸襟广阔,让在下更感惭愧,这次的事情所有责任在我,我向白先生保证,所有损失和经费由我负责赔偿。”
“见外了不是?”白云飞在乎的当然不是那点儿钱,更何况钱本来也不是他的,现在他在黄浦法租界渐渐站稳了脚跟,钱财方面的事情自然不会发愁。
罗猎起身告辞,他并不想和白云飞多做纠缠。
白云飞却道:“老弟别急着走,我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呢。”
罗猎笑道:“白先生请指教。”
白云飞道:“老弟应当还记得任天骏的事情?”
罗猎道:“记得,此人还雇佣了海龙帮在海上追杀我们呢。”
白云飞道:“我开始也不清楚这个年轻人跟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直到最近方才搞清楚,原来任天骏是将你们几个当成了他的杀父仇人。”
罗猎道:“看来白先生消息有误,我和这件事可没有半点儿关系。”
白云飞道:“世事无绝对,据我说知,罗老弟当天晚上可的的确确出现在了蓝磨坊,叶青虹好像也在那里吧。”他此前已经对任忠昌遇刺当晚的事情调查了个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说的如此肯定。
罗猎道:“以当时蓝磨坊在黄浦的名气,前往凑个热闹也实属正常,可惜白先生当时不在,当时若是白先生也在我就请您一起过去听歌了。”
白云飞笑道:“歌有什么好听?还是性命重要,我现在越来越怕麻烦,宁愿躲在家里自个儿清唱两句,也懒得去外面听戏。”
罗猎道:“蓝磨坊是唱歌跳舞的地方,不是戏院。”
白云飞呵呵笑道:“我倒忘了。”
罗猎道:“我也忘了,白先生过去是梨园出身,眼界自然要比我这个凡夫俗子高上许多。”
白云飞摇了摇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话说我原指望着在梨园闯出一番天地的,只可惜后来突然倒了嗓,什么理想抱负都突然成了泡影,只可惜了我从小为了学戏捱得苦受的罪。”
罗猎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白先生倒了嗓,虽然梨园少了一位王者,可江湖中却多了一个传奇。”
白云飞微微一笑,脸上也显得有些得意,他这辈子人生有过两大转折,都是在走投无路的绝境下突然又出现了希望,一次是少年身在梨园,在众人都认为梨园出现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之时突然倒了嗓,还有一次就是掌控津门安清帮,原本已可呼风唤雨,名震江湖,却因为拒绝和日本人合作而遭到了陷害,可这次却又在偶然的机会得到了穆三寿送给他的权力。
两次虽然都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可白云飞却深知其中的不易,命运不会每次都垂青于他,尤其是他这种人过着风风雨雨刀头舐血的日子。
白云飞道:“能活着运气都不错,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初入江湖的时候,认为江湖中人要争强斗狠,跟人比拳头,跟人比胆色,可现在我明白,要想活得长久,就必须学会与人为善,打打杀杀没有任何的意义,和气生财才是硬道理。”
罗猎道:“听白先生说话总让我获益匪浅。”
白云飞道:“以罗老弟的智慧哪还需要我来指教,不过……”他停顿了一下道:“给你一个忠告,此地不宜久留,任天骏可不好惹。”
罗猎离去之后,白云飞又将老安叫了进来,老安跟随白云飞多年,对他的性情已经非常了解,从白云飞的脸色就已经看出他的心情并不好。低声道:“侯爷有何吩咐?”
白云飞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顿,怒道:“老安,你骗得我好苦。”
老安处变不惊道:“侯爷此话怎讲?老安对侯爷之心上天可鉴。”
白云飞道:“你伤得如此之重,到底是何人将你救回?”
老安本想开口,白云飞伸手制止他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现在我让你去杀罗猎你一定不肯对不对?”
老安道:“老安的这条性命都是侯爷给的,别说侯爷让我去杀他,就算侯爷现在要了我的性命,老安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白云飞本来满面怒容的面孔却突然改变,他哈哈笑了起来:“跟你开个玩笑罢了,老安,我何时怀疑过你?”
老安心中暗叹,你现在不是怀疑我是什么?
白云飞将旱烟收好,起身道:“备车,送我去浦江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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