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耀值班,他不喜欢待在自己办公室,一般直接去一组蹲点儿,知道他这个习惯的。
自然知道去哪儿找他。
跟一群搞技术的人待在一起,那是最舒服的,起码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而且罗耀也需要掌握军技室破译日军密电码的进展,那怕不能亲自参与,作为长官,他必须了解。
每一次值夜班,只要他有空,基本上是不会请假的,他跟毛宗襄这种不同。
毛宗襄值班,大部分都是让那个张绍良代替。
罗耀也知道这不符合规矩,但也不好在这种小事情上跟他硬顶,犯不着。
他不来还好呢,省的给自己添乱。
“老迟,孩子怎么样,我这些日子太忙了,都没去家里看一下嫂子和孩子。”孩子满月了,迟安也恢复以前的工作安排,晚上加班那成了常态。。
“谢谢罗副主任关心,你嫂子和孩子挺好的。”迟安真心感激罗耀,跟着这样的长官做事儿,踏实。
军技室可以说是国民党这些机构里面“纷争”最少的了,罗耀掌权,给了他们这些搞技术的人足够的尊重和自由,让他们能够在一个宽松的环境下,心无旁骛的报国。
这要是在过去,乱七八糟的事情多着呢,家庭琐事加上单位上的人际关系,勾心斗角,足够把一个专心干实事的人搞的精疲力尽。
“年货置办了吗?”
“所里发的基本上够了,不怎么需要买。”迟安说道。
“嗯,那就好。”罗耀知道,军技室的福利不错,年货都是直接购买后发到员工手上。
当然,这是有标准的,因为大部分都是单身年轻人,所以,直接发钱的比较多。
但有些是有家庭的,科长以上的,年都不小了,拖家带口的,发钱虽然省事儿,但远不如集中采购。
所以,科长和技士以上的有家庭的,可以选择实物年货,技士以下的普通工作人员就直接发钱了,你给他们发年货,他们也没点儿处理,还是拿到外面还钱,这不是多此一举?
这些都是五组保障的,起码在宫慧受伤住院这段时间,五组的运转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罗副主任,咱们对日本海军的通讯密电监视和破译工作已经快大半年了,一直进展不顺利,而且,这方面,我们投入了不少人力和物力……”
“你是担心,投入没有结果,到时候上面会问责吧?”罗耀明白迟安的担心。
“咱们密电码破译可不像种庄稼,那是能看得见的收成,必须要有大量投入而没有人很效果的心理准备,上面要是连这个都不懂,那还要我们破译干什么?”罗耀道。
“前两天,张秘书来过,询问过我们一组的情况,看他对我们一组人员配置有些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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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管他。”罗耀摆了摆手,张绍良只是行政人员,不懂技术,那毛宗襄至少还是懂的,如果胡来的话,他是会据理力争的。
“是,我们监控的几个日本海军通讯信号最近时断时续的,你要不看一下?”
“好的。”
“这儿,再算一下。”
“罗副主任,伪满洲国外交部发给驻金陵领事馆一份电报……”
“嗯,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列为‘c’类情报。”罗耀看了一眼,递还了过去。
过去密检所,对破译的电文会按照“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分类,罗耀觉得比较麻烦,就改了一下,用大写的英文字母来标注,a、b、c、d,不入流的,没有多大的价值的直接归为e类,当然,还有高级别的“s”级别的情报。
只要达到“s”级别的情报,都是要立刻破译,立刻呈送,无论在什么时间,哪怕是半夜两点,都要在第一时间派人送达老头子的案头。
这样军技室破译的密电文情报就有别于其他情报机关,只要,一看情报标注的等级,就知道,这是军技室的还是其他情报机关的。
“哥,你过来一下。”
温学仁从外面进来,悄默声的招呼道。
“怎么了?”罗耀有些惊讶,温学仁这个表情,显然是有什么大事儿要跟自己讲。
“我的检测台一直都在检测华中日军第11军的通讯动向,最近他们的通讯活动频率比平时多了近百分之二十,还有,今天夜里,除少数电台还在活动外,其余的电台静默了。”
罗耀闻言,心下一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大战开始,通常都是会进行无线电静默的,目的既是为了不让对手侦测到自己的动向。
“华中日军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根据综合获得情报,枣宜会战后,日军虽然占领宜昌,但未能打通入川的通道,而他们整体战损不低,一时间难以再组织一次更大规模的进攻,而我第五战区的主力向北移动,威胁平汉线……”
“平汉线,豫南会战!”罗耀想起来了,日军想要干什么了!
“老迟,华中日军的密电码破译如何?”罗耀扭头问了一声迟安道。
“他们平均三个月就更换一次通讯密码,而且越来越复杂,即使我们能够破译,也赶不上他们更换的速度。”迟安无奈的说道。
“咱们的呢?”
“五战区他们也一样,日军换,我们也换,所以,在这方面,估计日军也是无可奈何。”
至少能打了一个平手。
这园部和一郎蛰伏了大半年了,终于露出獠牙了,选择在农历新年这个时期开战,真是好算计呀。
“马上将这个情况写一个总结,即刻上报!”
“这只是我们的推测,万一错了,会不会……”迟安是个技术人员,比较严谨。
“这个时候,哪怕是提前一分钟预警,都能少牺牲前方的将士,错了,也没什么,提高一下警惕不好吗?”罗耀说道。
“罗副主任说的有道理。”
……
黄山官邸。
老头子还没睡,抗战以来,他甚少在十二点之前睡觉,从这一点儿看,他倒算是个称职的党国领袖。
做到了宵衣旰食。
老头子不喝咖啡,也不喝茶,只喜欢和白开水,这倒是很健康的一种生活方式。
“委座,您的夜宵。”
侍从副官像往常一样端了一杯热牛奶和几片面包进来,熬夜工作,不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老头子伸手取了牛奶,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问道:“夫人睡下了吗?”
“已经睡了。”
“嗯。”老头子走到窗前,微微有些愣神,窗帘是拉着的,根本看不到外面情况。
“先生睡了吗?”
“还没有。”
“外面什么人?”
“报告委座,是值班机要秘书。”
“让他进来吧。”老头子不动声色,虽然被打断了沉思,但手下并非故意的,他自然犯不着迁怒对方。
“先生,军技室刚派人送来急件,标注我‘s’级,所以,才不得不惊扰了您。”
“我还没睡,算不上惊扰。”老头子一听,也知道对方是职责所在,不好责备。
“谢先生。”
值班机要秘书将急件呈上后,退到一边站立,老头子没叫他离开,他是不能走的。
老头子拆开急件的内容,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通知敬之,健生还有贵严和训恩他们几个过来一趟。”
“先生,这么晚了……”
“告诉他们,有紧急军情,请他们务必以最短的时间内赶过来。”老头子严厉道。
“是。”
老头子能不知道日军的动向吗,党国的情报系统还没有那么不堪,许多迹象都表明了,驻江城的日军要对平汉线动手了,但是主动权在人家手里。
这个动手的时间不掌握。
而现在,军技室的这份急件送了过来,基本上可以判断,日军动手最短数个小时,最迟也就这一两天之内。
选择这个时间,这园部和一郎真是够阴险狡诈的。
其实这几个人,都还没上.床休息呢,电话一通知,马上就从各自的所在位置往黄山公馆而来。
最近的是陈训恩,他是住在附近,随侍左右的,老头子的笔杆子,随叫随到。
自然不能住额太远了。
然后是何耀祖,侍从室一处的主任,也是要在近的,然后才是何敬之和白健生他们。
不过,他们都住的不是很远,老头子深夜召见那是常事儿,住的太远了,那不耽误事儿吗?
半个小时后。
几个人都到了黄山公馆。
“诸位,都看一下,这是半个小时前军技室发来的急件,他们根据对华中日军的通讯电台的监测和分析,得出日军很有可能会马上对平汉线上我五战区的发动进攻,我已经电令李德邻加强戒备,这一仗,该怎么打,都说一说吧?”
“我们之前还预判这一仗会在农历春节后呢,没想到,这园部和一郎够狡猾的了,在这个时候动手。”白健生愣了一下说道。
“是呀,但是仅凭这份监测电台的分析就断定日军马上进攻,是不是太武断了?”何敬之表示怀疑道。
“除非我们进攻,否则我们是被动防守一方,就得提高警惕,不能松懈。”陈训恩说道。
“贵严,你怎么不说话?”
“委座,我相信军技室的分析判断,他们曾经直接跟华中日军交过手,对他们很熟悉和了解,这个时候确实是我们容易疏忽大意的,万一日军突然发起进攻,我们没有防备,是很容易吃亏的。”何耀祖说道。
“枣宜会战以来,五战区元气大伤,现在能否挡得住这次进攻,都还难说,而在豫南作战,我们孤军的话……”
“难道国军就没有独立作战的能力了吗?”何敬之冷哼一声,不满白健生的发言。
“何总长,在敌后作战,国军的灵活性确实不如共产党八路军,这个时候,如果他们扯后腿,甚至再给我们背后来上一刀的话,会是什么后果?”白健生反问道。
何敬之哑口了。
但是这皖南的事儿现在还在热头上,新四军的番号也被撤销了,这个时候,去求人家配合帮忙?
这不是自打耳光吗?
这别说何敬之不认同,就是老头子也不会同意的,但是白健生不是别人,人家敢说,又不怕你。
老头子心里再不高兴,脸再黑,也只能当做没听见。
“我已经下令汤恩伯的部队暂停原来的进攻计划,交给李德邻统一指挥,务必尽全力粉碎日军的这次进攻。”老头子说道。
“是。”
……
没有老头子的允许,罗耀可不敢私底下联系李德邻的,这是犯忌讳的,也是取祸之道。
但是五战区的情报,罗耀总能收到的,他不联系人家,可不能禁止人家给你发呀。
他倒也不太担心,李德邻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如今的五战区的状况要比历史上好不少。
园部和一郎的计划恐怕又一次落空。
……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居然叫我把人带回去?”文子善接到了邓毅给他的电报。
电报中居然转达的是罗耀的意思,让他找个理由把“素清”带回山城。
找个理由?
能找什么理由。
文子善真是给难住了。
“吴兄,你帮我参谋一下,我该找个什么理由才能把人带回去?”文子善找来吴德厚。
“文兄,反正人都抓了,那就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呗。”吴德厚笑道。
“那外面的人还不传成什么样了?”
文子善不傻,素清在当地也算名人,而且还是俏寡妇,他假若用这个名义把人带走,恐怕自己这一走,名声会传成什么样了。
老百姓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真的查案,至于那齐斌是不是真犯了罪,他们估计都不会认真去想。
这种添点儿“红颜祸水”的料,肯定是更容易传播和接受。
他要是调查完,把人放了,这留言久而久之也就消散了,他若是把人带走了,那就坐实了。
可偏偏这是大哥罗耀吩咐的,他还不能不遵从。
“文兄,其实英雄配美人,不是相得益彰嘛,这齐斌犯下重罪,就算他出现了,也得把牢底儿坐穿,跟素清姑娘基本上不可能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文子善瞪了吴德厚一眼,反正自己根本没有那个想法,别人的嘴巴,还能堵着不让人开口吗?
“时间一到,我们就离开,把那个哑巴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