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起火把,将那些车辆枯枝一块点着。又将那几个死在官道的官兵,扔进火里,这才带了人,缓缓进谷。到了谷口,几个人又各自隐住身子,在谷口河道处足足埋伏了半个时辰,远处官道上的火势早已渐渐熄了,官道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周行才招呼了所有团勇,优哉游哉的往回赶。这一夜,山庄几乎没人睡觉。山庄的女人和孩子们,连拉带扛的将第一批物资弄回庄里以后,整个山庄都成了兴奋的海洋,扛回来的东西,都堆到了公仓的院子里,布匹、军械,粮食,这些质朴的山民,见过粮食,可是没见过这么多放到一块的粮食。见过布匹,可是没见过几百匹布堆放在一块的壮观,更别提那七八十头的大牲畜,耕牛、毛驴,居然还有几匹马。将山庄所有的牲畜加起来,也赶不上这回赶回来的一半。这要值多少钱呀!还有那铜钱,黄灿灿的铜钱。明晃晃的堆在一块,对于很多最大认识一百的村民来说,这三十五万钱,已经是一个做梦都想不出来的数字。只能说,那是好多好多好多的钱。几个妇女,围着堆成一堆的铜钱,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偶尔伸手摸一下,又赶紧缩了回来。生怕自己沾满了土的手污了这光闪闪的铜钱,生怕别人看见了,说自己是在占大家的便宜。虽然是忙乱,可是没有一个人拿走一粒粮食,一个铜钱。那些扛了东西回来的人,到了院里,都已经是累得站不住了,虽然他们扛的并不多,但毕竟他们不是老就是小,平时的力气活本来就做不了多少。将东西放下,这些人就直接靠着墙根坐了下来,一是歇息,二是看着那些东西,高兴。这周叔、王、陈两位家主,在这些人里,算是数的着的壮劳力,又都是甲长和长老。自然扛的就比别人多些,还要前前后后的照应,这三人,虽然信得过这些乡里乡亲的村民,可哪一个也怕万一有人沾点小便宜,给山庄抹了黑。越是累,更是要操心。眼看东西都堆在院里,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糟糕。三人商量一下,打开了公仓,开始往里搬运,记账。周辉、王河、陈坚三人,那可是周行的嫡传的弟子,先生讲的话,那肯定是一丝不苟的执行。周行吩咐三人看好了罗隐,那三人就把这个任务当成了天下第一大事。不管干啥,也不能让罗隐离开了三人的视线,就是罗隐要方便一下,这一丈之内,也最少有两对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倒不是怕罗隐借机尿遁,估计他也没那个本事,可要罗隐一时想不开跳进自己的尿洼里把自己淹死,可不就辜负了先生的信任不是?周叔是公仓的掌总,不过平时都是周行记帐,张江、周二叔他们具体出纳。这回都不在,三个家主商量一下,唤过周辉三人,周叔吩咐:“辉儿,这公仓都是你们先生记账,如今不在,咱又不能让把东西丢在院子里,你们三个照应着,负责点数记账和入库。”周辉三个人,听了周叔的吩咐,高兴地差点跳起来。今天可真是好日子,先是先生吩咐了一个看守的重担,而今伯伯又将这么重大的职责交给自己,那可是公仓呀,这里面数字可都是先生数的,记的。今天居然要由自己三人来负责。周辉抿抿嘴,昂首挺胸,答道:“伯父吩咐,侄儿三人一定做好。”周叔看着侄儿一脸的郑重,也觉得孩子懂事,慈祥的笑道:“好孩子,不慌,慢慢做就是,伯父和王叔他们,在外面帮你维持,搬那样,怎么搬,都是你说,拿不定主意,咱再商量。”周叔三人,先将公仓里如何摆放,大致划了线。然后,留下三人在屋里,备好了纸墨,开始往屋里搬东西。三个人别看接了第二个重任,那第一个任务可也没忘。三人将罗隐也叫道屋里让他坐在一个粮袋上,始终在视线之内,就开始干活。罗隐自从看周行放走了勉县的民众,自己也绝对得起百姓,落到蜀军斥侯手里,生死有命,自己的安危早已不再挂怀。反倒是看到周行后来的布置,觉得很是奇怪,等进了山谷,见到诸多百姓,罗隐恍然大悟,这哪里是什么蜀军斥侯,分明是山民冒充,抢了辎重。明白了这个,罗隐好奇心更浓,这些山民,不但战力强劲,五十多军士和带队校尉,居然一个都跑不了,而且看着从诱敌到围歼,抢粮、运粮,甚至嫁祸脱身,一切布置都是心思周密。这可要好好看看这些人的根脚才是。既是存了这些心思,就是让罗隐走,他还要想方设法的跟着呢,何况周行还跟孩子们说了,不许跑,可也不许出事,那不是说明自己还有用不是?反正没危险,自己跑啥呀?粮丢了,官兵都死了,自己这个主薄可是说不清楚,逃不了干系的。反正孤身一人要流浪江湖,在哪待着不是待着呀。看三个孩子这一路的紧张,罗隐心里暗暗发笑,这二十年天天所见,不是繁琐公务,就是勾心斗角,少见这天真烂漫,罗隐也不说话,跟着孩子们走路停留。在他,那是难得的一份心里的清闲。在孩子们,则是这老夫子还是比较听话受管的。坐在粮袋上,罗隐是又饿又渴,不过,看庄里的人,一路回来,都是一样,没人说什么吃饭喝水,他倒不好意思去要吃要喝,只好忍着,看孩子们忙碌。布匹先搬了进来。布匹怕潮,下面用了三层木板垫起了一个台子,布匹横放一层,竖放一层,每层都是一样的数量,然后就是放齐成垛,全都完了,三人各自点数。罗隐冷眼瞧着,三人居然不是一个一个的点,而是点了每层数量,再点层数,三人在地上,画了几个奇奇怪怪的符号,居然就报出了总数。罗隐很是惊奇,这山庄之中,三个孩子识数已然不易,居然还懂的算学?待周辉拿过笔墨,罗隐看着纸墨并不出奇,从那墨的味道,罗隐这个老书生已经知道,这是最低等的墨。让罗隐觉得怪怪的是,周辉从怀里,拿出来的,不是一支毛笔,而是一根鸡翎,鸡翎也能写字?鸡翎不但能写字,而且看周辉的样子,当周辉拿出鸡翎,蘸墨写字的时候,周会的神情居然是露出一种神圣和自豪。周辉当然自豪,因为在整个山庄,除了先生,他周辉是第一个,也是他周辉第一次用鸡翎蘸墨写字。看着周辉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字,陈坚和王河也满是羡慕。甚至都顾不上再看着罗隐。罗隐立起身,走近了些看时,周辉的字,虽然工整,但说不上漂亮,甚至还有些丑陋,看着周辉认真而缓慢的样子,罗隐很有点直接夺过来,自己帮他登记的冲动。不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可以这样做,因为他隐隐的觉得,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在写字,而是在完成一种神圣而重要的历程。这个山庄有很多的迷,很好,很有趣。罗隐下了这样一个定义。一串串的铜钱,也搬了进来,三个孩子,认真的数着串数,三十五万钱,数完了,又记在纸上,罗隐看了,记在纸上的字认识,可是那几个鬼画符是什么呀?难道那就是他们记得数吗?腰刀三百把,长枪五百杆,弓六十张,羽箭三千支,一一记好,粮食二百一十石。入仓二百零五石。周叔这公仓掌总,直接调了五石出去,先是所有参与运输的,每人二斤,领了回去。那些牲畜,也有周辉记了,分到有牲畜的人家,暂时养起来。具体如何安排,等明日再说。庄里的人欢欢喜喜,抱了粮食,牵了牲口,各自回家,此时已经农闲,庄户人家有规矩,是要控制粮食消耗的,闲了只能喝稀,妇女孩子更是要加些野菜吃。如今每人发了二斤,那可是能好好饱一顿,这老弱都是二斤,这当家的男人回来肯定更多,也就不用给当家人留着了,先吃饱了,过个年再说吧。所以,这庄里的人,家家可都是开始做这个晚饭,晚晚才吃的饭,吃打饱了,老老小小,笑着说着,兴奋的等着当家人带回更多的好东西。周叔几个人,可是没有离开,毕竟庄里的青壮,都是出门未归,说不担心,那是相互安慰而已,只有等都回来了,那才能把心放到肚子里。崔氏夫人,也是搞了一大锅的饭,和周蓉儿一块端了过来。摆在木板上,周叔看了先招呼了王陈两位家主,又对罗隐拱拱手,笑道:“这位老哥,可是怠慢了,委实忙得紧。乡下粗饭,填填肚子。崔氏这是刚看到罗隐,也不知道罗隐的身份,忙也招呼。罗隐拱拱手谢了,早已饿得前心贴了后背,哪里肯客气,赶紧也做了,周叔又笑道:”辉儿,两位贤侄儿,来来来,一块坐下,都是累了一天,呵呵,吃了好好歇息。”周蓉儿微笑着,拿过周辉记录的纸,笑道:“辉弟弟也会写字了。”王叔呵呵笑道:“蓉儿侄女小瞧人了不是,咱这庄里,除了夫子,这三个,可是最有学问的了,今天的帐都是他们数和记的,没有他们,咱们那一堆东西还要乱糟糟的放着呢。”周蓉儿看王叔高兴,也为这几个小弟弟兴奋,拍拍周辉的头,让他吃饭。崔氏夫人今天是格外炒了菜,甚是精致,几个人又饿,狼吞虎咽,一扫而光。周蓉儿坐在一边,在松明的照耀下,看那记录,看着这一行行的记录,也为周行初战告捷高兴,不由轻声念了出来。初时众人只顾吃饭,也没在意,到后来听了,罗隐忍不住,问道:“敢为老哥,这位是?”周辉他们三个见蓉儿姐姐账上的字居然都认识,很觉惊奇,蓉儿姐姐又不和自己一块上课,怎么学的也会这么好?见罗隐问,周叔笑道:“让老哥见笑,这是小女蓉儿。”罗隐打量着周蓉儿,道:“令爱容貌秀美,举止端庄有度,又识文断字,当真难得”周叔听罗隐说的文绉绉的,虽不大懂,也知道是夸奖蓉儿,笑容满面,谦道:“老哥夸奖,小女粗笨,可是当不起。”罗隐看崔氏夫人,举止颇有大家风度,虽笑问:“不知令爱是家学渊源,还是有所师从?”崔氏夫人微微一下,道:“我家老爷和妾身都不识字,小女也是偶尔到学堂,向先生胡乱学些。”罗隐抚着几个长须,点点头道:“令爱当真聪颖的紧。”王叔哈哈笑着,道:“不瞒老哥,这位贤侄女,那可是庄上一等一的女子。”周蓉儿见众人夸她,也不好答言,站在崔氏背后,微笑不语。看众人吃完,崔氏和蓉儿收拾了碗快,回去歇息,周叔又让王河陈坚,陪了罗隐,到周行那里去歇息,王河和陈坚正自高兴,本不愿走,无奈先生说过,老夫子归儿童团照看,只好陪着去了。周叔和王、陈两位家主,合计了一下,再有一个多时辰,想必壮丁就可回来,这些人可是辛苦,总要准备热水热饭。因此,留下周辉看门,三个人又选了离得近的,家里人多的,赶过去吩咐一遍,三家领粮一石,准备十人的饭菜热水。那搬运的壮丁,大多有各家的子弟在内,又是公中出的粮食,当然不会推辞。家家开始生火背饭。就是左邻右舍,听了动静,问的明白,也都来帮忙。看看将近四更天,外面人声响亮,却是团勇团练的大队回来了。这些人,都是重载远路,虽然都是壮丁,可也累得够呛。粮食一石石入了库,又是差不多三百石。周叔吩咐了,每班一家,自去吃饭,吃完了再去安歇。点选人数,还少了周行和黄石几个人,周灿回答,说是长官安排,自行断后,无需操心。果然没过多久,周行也晃悠着进了院,周叔见一个人也不少,这才放了心。周行见周叔安排,甚是妥帖,也不多言,累得够呛,吩咐黄石,赶紧吃了饭,各自去安歇。周大叔睡到了午时,吃过午饭,看女儿细心的收拾碗快饭菜,装在篮子里,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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