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与阿提兰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交流，这是只有阿提兰王室才知道的秘密，因为建立来世的计划就出自阿提兰王室的秘密筹划。事实上，地球上的异人族聚居地来世是一项阿提兰王室在许多年以前提出的计划。当半人马座氏族、幽灵氏族、恶棍氏族、基米利安氏族和鸟人氏族困守阿提兰星堡、彼此争权夺利时，阿提兰王室就将注意里放到起源母星地球。

    由于地球人类与平民氏族的外貌相似性，阿提兰王室认为平民氏族可以融入地球人类社会，甚至是将地球人类全都转化为异人族。这也是最初的泰瑞根星际导弹被设计出来的原因，即便这些导弹的最初用途是虚空作战，异人族设计的泰瑞根化合物弹头也能够将大量泰瑞根物质渗入地球生态圈，悄无声息地促成人类基因变异。

    只要这个计划能够成功，那么异人族就将不必再困守于阿提兰星堡，那对于整个异人族族群来说都是一件非常宏伟的壮举——那时的阿提兰王室刚刚放逐了克里人基因工程设计的异人族中控生物蜂巢，即九头蛇原始崇拜的图腾——阿提兰王室对于地球抱着最原始的思乡情怀，最初的几代人并不愿意永生永世生活在钢铁穹顶之下，用挥之不去的夜幕描绘天空的颜色。

    阿提兰先王知道这个想法肯定会遭到其他氏族的反对，哪怕同为克里帝国基因工程的产物，其他氏族参加战争的时间更久，排斥人类的程度更深，同时也不希望打破氏族之间的政治平衡，因此阿提兰王室只能用其他说辞来让其他氏族同意建造泰瑞根星际导弹。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培养出地球异人族的代言人，建立一个根据地，这个根据地就是未来的来世。

    皇帝曾经给予黑蝠王一个幻象。

    君王与君王之间的交流，没有其他人知道。

    在那个幻象中，黑蝠王看到了嘉颖，即便不知道这个世代的来世负责人长什么样，黑蝠王也能从来世无处不在的阿提兰王室纹章上发现来世与阿提兰星堡的关系，而一艘被挖掘出来的克里人尸体以及克里人尸体附近的侦察舰也说明人类君王知晓异人族的起源之秘。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人类君王本不应该知道的事。

    阿提兰王室先王召集王室成员讨论建立地球根据地的想法，以及第一批王室成员秘密出发、背井离乡前往地球的场景，就连那些他成为阿提兰之王后才能看到的机密文件里也没有的细节，黑蝠王也看得清清楚楚。仿佛回朔时空那般，黑蝠王事无巨细地经历了来世建立前的所有历史事件，理解了为什么站在人类立场上的皇帝要彻底摧毁异人族，理解了为什么阿提兰先王对于地球如此念念不忘。

    因为那是人类魂牵梦绕的故乡，同样也是曾经异人族的故乡。

    lifeoldthereoldertharees

    生命在那里比树木更长久

    youhemountains

    又如同山脉那般年轻

    blowinglikeabreeze

    像清风一样飘逝

    tryroadstakehome

    故乡的路，带我回家吧

    totheplag

    回到我期盼已久的归宿

    westvirginia

    西弗吉尼亚

    mountainmomma

    群山之母

    takehometryroads

    带我回家吧，故乡的路

    皇帝向黑蝠王分享了一首后者从未听过的人类歌曲。

    即便黑蝠王从未听说过西弗吉尼亚，更不知道什么是山脉，什么是树木，什么是清风，他也能想象异人族祖先生活在地球上，感受穿过大气层的阳光晒在脸上那种温暖的感觉。即便从未经历过这种感觉，泪水依旧从他的脸颊上滑落，就好像有人攥紧了他的心脏狠狠揉捏。他对人类君王没有任何怨恨，因为站在决定种族延续地位的统治者都认同一个观点，那就是生存无关善恶。宇宙中所有生物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生存，而统治者唯一的责任就是奉献，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就像他和人类皇帝一般。

    “陛下。”

    黑蝠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站在他身后的医生快速缝合伤口，清理掉血迹。

    “这绝对不是因为手术。”

    他指着自己眼睛的泪水，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复杂的手语比划得飞快，似乎是他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情绪，更不像让人看出他在这段时间里越来越容易陷入幻觉——在异人族那人类原始图腾崇拜与克里帝国神话杂糅的神话体系中，有一种概念被称为梦境，那是一个物质世界之外的平行维度。在异人族的语境中，失去注意力的现象就被叫做陷入梦境——根据科技考古与复原，阿提兰人也知道所谓的梦境其实就是物质宇宙之外的，由所有感情和灵魂构成的维度，灵能力量以及基因变异都与此维度的能量有关。

    在某些宇宙文明的口中，这种能量叫做宇宙秘能。

    “继续任务，我们必须保卫自己的家园。”他说，“锁齿狗，戈登，继续我们的任务。我将与你们同行。”

    戈登点点头，咬着牙表达赞同。

    “陛下。”理查德医生推了推眼镜，就好像他离了眼镜就没法呼吸一样。他的能力与黑蝠王的母亲琳达王后类似，都是类似于检测有毒物质并且净化。对于阿提兰之王来说，这个能力比任何医疗系统都要有用，毕竟哪怕是阿提兰王室里也并不是不存在政治暗杀。“那枚弹片距离您的嵴椎只有几毫米，如果您还想上战场，我建议您穿上防护服。我不想进行一次神经外科手术，我也没有时间这么做。”

    黑蝠王微笑着摇了摇头。

    阿提兰星堡并非没有动力装甲，克里帝国的战斗服本身就拥有不错的防护能力，工业用的防护服经过改装之后也能作为战场动力装甲使用`，但对于需要充分发挥自身能力的异人族来说，那种服装反倒是一种阻碍。再加上穿戴流程复杂以及没有战争需求，因此始终没有人提出使用工业防护服来替代战场防护服，现在再这么做肯定来不及。

    “派出工程维修团队，尽快恢复能源网络。”黑蝠王对下属嘱咐道。

    人类军队并未完全切断聚居地的所有能源供给，此前部分拥有独立电源的部分地区还保持着电力。如今甲板塌陷，许多独立发电机组的能源网络中断，仅有区区数个地方还保持着亮光。黑蝠王命令进行灯光管制，在发电机组和能源网络恢复以前，所有地区必须保持黑暗，否则少数拥有亮光的地方肯定会遭遇敌人的打击。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极其明智，早已遗忘战争经验的异人族们完全无法理解。

    甲板塌陷以及传送打击小队并未摧毁人类军队的所有火力支援阵地，人类君王的准备实在是太充分了，黑蝠王甚至从不认为自己的行动能够起到太多作用，他只不过是想要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而已。

    灯火管制之后数枚炮弹就落在了基因议会的广场空地上，机炮和各类火炮已经开始朝着这个方向倾泻火力。黑夜中的曳光弹弹链形成一条刺眼的红色线条，杀死了十几名试图躲藏进基因议会、或者在广场接受医疗援助的平民，以及一名施以援手的王室医生。如果没有进行灯光管制，那么这场炮击带来的伤亡将会更加难以接受，幸运的是人类军队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再加上几名具备能力的异人族施展灵能力量构建防护，这才没有让损失进一步扩大。

    虽然黑蝠王对于这些损失有些难以接受，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人类军队的反应很快，如今能有如此低的伤亡已经极其幸运了。医疗阵地已经开始了转移。黑蝠王让出基因议会的休息室作为医疗阵地，只留下几名王室卫队维持秩序，其余的作战人员全都被派了出去，前往同样混乱的前线增援与组织平民武装力量进行反击。

    当黑蝠王再次开始传送打击，在灵能者的预言帮助下寻找人类军队的火炮与后勤阵地时，却发现自己的任务没有以前那么轻松了。经过一阵动乱，人类军队似乎开始构建新的防线，黑蝠王看到几个工程团队正在清理甲板上大堆废铁，搭建支架。

    与此同时，从甲板塌陷处冲出了一大群阿尔法原始人，这种基因工程生物似乎受到了某种智慧，以它们并不具备的智慧在裂隙的另一边，在属于异人族防守区域的地方到处乱跑，将任何没能及时反抗的异人族拖进甲板裂隙。基因改造战士们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但他们并不在乎挡在自己面前的是阿尔法原始人还是异人族，他们对挡在自己面前的生物毫无怜悯，手中的链锯剑与爆弹枪依旧在发挥作用。

    人类军队派出的几十架广播悬浮无人机，慢吞吞地在城市里飞行。

    机械合成的异人族语言不断重复着一句话，那就是城市中任何手持武器、意图反抗的人都会被杀死，只有平民氏族这种形体变异极少的异人族才能活下来。如果平民氏族能够捕捉其他氏族的士兵到阵地前投降，那么就可以成为受到优待的俘虏，因为异人族起源自人类种族，是遭受克里帝国暴行才被迫远离家园的同胞，人类种族会敞开怀抱欢迎失散的人类分支。

    人类军队还宣传自己已经攻破了基米利安氏族聚居地，杀死了那里所有变种人。

    起初这样的宣传并没有效果，但全面溃败的战局不容许某些人不这样想，尤其是阿提兰王室。作为外表与绝大多数人类别无二致的高等级变种人，如果说人类军队看重人类形体的完整性，那么最有可能活下来的就是阿提兰王室。因此这个宣传广播并非说给平民听的，而是说给阿提兰王室听的，而阿提兰王室卫队又承担了不少组建前线防御阵地的任务。

    黑蝠王知道皇帝的这些宣称所言非虚，作为一名王者，他对于另一名王者的承诺有着最起码的信任，更别提是在幻境中将一切情况如实相告，愿意给予阿提兰异人族有尊严的死亡的人类皇帝。

    整个阿提兰星堡中对于人类种族来说，有团结价值的只有阿提兰王室。

    只有还记得异人族起源的阿提兰王室和平民氏族，能够与人类种族站在一起对抗黑暗教团，其他氏族诸如半人马座氏族、幽灵氏族绝对不会向长相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类伸出援手，说不定还会投靠黑暗教团换取在地球生存的机会。毕竟任何人都不会想要在阿提兰星堡里过上一辈子，当初其他氏族王庭能够同意泰瑞根星际导弹的建造，也是因为其他氏族打算将本氏族的变异物质装进弹头里，在地球上进行大规模基因突变，为本氏族增加人口，它们只是不知道阿提兰王室已经先行一步，在地球上建立据点。

    “我邀请你，见证你所向往的国度毁灭。”皇帝在禁卫军的陪伴下，看着从突击运输艇上走下了的囚犯。这名囚犯的身份并没有多重要，但她本身的特殊性决定了皇帝必然会对她开展研究。“我很抱歉，这段时间只能让你在天空航母的船舱里生活。”皇帝说道。穿着室内宇航服的囚犯用眼睛凶恶地瞪着皇帝，但没过多久就不得不挪开视线，用力眨了眨眼睛，避免自己的双眼被光亮灼伤。“这是为了履行我的诺言。我曾经向你承诺，我会毁灭异人族，因此你必须在场作为见证。”

    “这里就是阿提兰？”嘉颖用中文说道，“看起来不怎么样。”

    皇帝像是被她的话逗笑了。“不要指望一群偷走主人家资产的奴隶能够发展出什么辉煌的文明，异人族在身体上解放了，但思想却没有。尤其是当他们看到人类种族的时候，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人类种族的主人。”

    “所以你要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一幕？”嘉颖看着黑暗中倒塌的建筑与燃起的大火，“你就为了满足你的报复心理？”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没有你和来世提供的帮助，我也不会那么快将进攻阿提兰提上日程。”皇帝转头看向康斯坦丁，“按照计划，现在应该找的那东西了。”

    “是的，吾主。”康斯坦丁点点头，“我们已经找到了一颗星际导弹。”

    “或许你曾经抱有异人族统治人类的想法。”皇帝点点头，看着嘉颖说道，“但我只能告诉你，这才是异人族覆灭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