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白不想跟李狂徒看电影。
这是一件想起来都会很恶心的事情。
所以对方这个邀请也同样非常的恶心。
都能让她感觉到恶心了,那对方自然就没什么善意。
秦微白不动声色的横移了一步。
在她身边不到三米远的墙壁上,有一个并不引人注目的特殊按钮。
只要按下这个按钮,东皇宫的整座城堡都会完全封闭起来,具体到每一个房间,每一个通道,都会被隐藏在建筑主体内的的超合金完全堵死,并且整个东皇宫都会响起警报。
如此一来,李天澜就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并且赶到这里。
这无疑有些小题大做。
以她现在无限接近超然境的精神力量,黑暗世界没几个人能够伤害得到她。
可是对方的形象是在是太过诡异了些,又或者说,对方的气场实在是太强烈了些。
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消瘦,穿着一身介于古代和现代之间的黑色长衫,这样的衣物,在秦微白的印象中似乎还没见人穿过,反而更像是某些网络游戏中的角色时装,看上去挺拔修长,又能让人在最舒服的状态下随心所欲的舒展身体。
无数若有若无的花纹在黑色长衫上若隐若现,变换着不同的形状,时而如呼风唤雨的游龙,时而如漫天呼啸的神剑,无数的光点不断变换,又变成了一片无比浩瀚的战场。
秦微白:“......”
她很熟悉无情变成那件黑色风衣之后的状态。
无情身上那无数繁杂玄奥的花纹同样也在变化,秦微白本来以为无情变成衣服之后已经足够花里胡哨,可对比眼前这位身上的长衫,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可这件无比花哨的长衫穿在对方身上,就跟李天澜穿着无情一般,如果是别人穿,或许是小丑,可穿在他们身上,却冥冥中多了一抹无法抗拒的威严。
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严格来说...这像是一件...
秦微白努力的想着。
对方刚才的话一字不落的在她脑海中再次循环了一遍。
“你是谁?”
“不太好解释,不过朕...我没什么恶意,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我能帮你一把。”
朕...
秦微白内心猛地一震。
这种无意间说出来的词汇,最能代表对方的习惯性自称。
秦微白终于明白对方身上这件衣服像什么。
龙袍。
一件没有记载在史书上,跟任何朝代任何款式都完全不一样的皇帝龙袍!
这是什么鬼?
秦微白内心突然觉得有些荒诞。
这里是东皇宫,是东皇宫中最秘密的生物试验室,是几乎没有人能够进来的秘密场所。
这里本来只有她和李狂徒以及虞东来。
任何人想要进入这里,都要提前通知她。
可现在,突然多出这么一个身穿龙袍自称朕的家伙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说要帮自己,还邀请自己和李狂徒看电影。
秦微白下意识的晃了晃头,呆萌呆萌的,她突然有些怀疑眼前这幅场景的真实性。
可她自己本就是精神领域内的大师,所以非常确定,眼下这一切,自己没有被催眠。
也没有做梦。
因为如今她的梦境,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茫茫无际的浩瀚星河。
穿着龙袍的男人静静的站着。
他的身影无比真实的倒映在秦微白的视线里,倒映在她的精神领域内。
她可以感受到对方的真实,甚至可以观察到他身体的异常。
随时都在他身上喷涌出的血雾静静的在空气里弥漫着。
血腥味并不刺鼻,但却带着一种难以想象的沧桑与厚重。
秦微白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上每分每秒都在出现数以千计甚至上万的细微裂口,血雾在那些伤口中涌出来的瞬间,所有的伤口都瞬间愈合,然后再次破裂,再次愈合,无休无止。
淡淡的血雾在他身上不时的绽放出来,他无比真实的身影,也显得有些模糊。
秦微白紧紧的盯着她,再次向旁边移动了一步。
对方没什么反应,只是很温和的看着她,他似乎早已习惯了那些在他身体内外肆虐不休的伤口,所以并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的眼睛里甚至还带着些许的笑意。
秦微白确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这个人。
可不知为何却越看他越眼熟,像是记忆深处中某些一掠而过的风景。
但这样的男人,见一次应该会印象极为深刻才对,可如果没有见过,那眼下这种眼熟的感觉,从何而来?
这张棱角分明无比锐利刚硬的脸庞或许不能说是帅或者美,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英俊,或者说,是一种耀眼至极的英武。
秦微白不动声色的看了虞东来一眼。
她和虞东来相交多年,在李天澜入世之前,两人就已经认识,李氏的很多脉络,都是秦微白通过他联系的,所以对于老头的人品,秦微白绝对信任。
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突然进入了东皇宫的禁地。
秦微白相信虞东来不会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可他偏偏还能跟对方聊的兴致高昂。
这算什么?
秦微白直接问道:“他是谁?”
虞东来低头在果盘里挑挑拣拣,吃的津津有味,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秦微白的声音,他的双眉紧皱,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
秦微白微微咬牙,猛地想着旁边走了一步,伸手按在了按钮上面。
按钮落了下去。
但预想中的震动与警报声却没有发生。
东皇宫的生物试验室里依旧安安静静。
秦微白猛然转头,看着一旁穿着龙袍的青年。
她的脸色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冷冽。
无数的伤口在青年身上以一种近乎恒定的速度撕裂又愈合着,他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传闻中的殿下果然国色天香,就算是心性,也让人极为佩服。”
“我不想听废话。”
秦微白声音淡漠。
青年沉默了一秒,静静道:“那就谈正事。”
他想了想,笑了起来:“我想说我其实是路过的,你信不信?”
秦微白神色不变。
“你和他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青年缓缓道:“你想要什么,我很清楚,只不过你做的这些,并不够。”
“你现在的精神力量,还没有达到可以催眠李狂徒的层次,你现在所做的,只能是趁着他在虚弱状态中给他一些精神暗示,可是随着他离开这里,伤势逐渐好转,这些精神暗示,并不能起到太明显的作用。”
秦微白的脸色变了变。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为了跟李狂徒说一些废话?
秦微白没有这个心情。
真正的原因,就如同对方所说的那般,趁着李狂徒如今状态低迷,意志有了裂缝的时候,给他施加一些精神暗示。
如果是李狂徒的全盛时期,秦微白在精神领域内根本奈何不了对方,现在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机会。
先给李狂徒造成足够的压力,然后在将这种压力慢慢的疏导到另外一个方向,随即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秦微白不知道这样的方式有没有效果,但试一试,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我可以帮你。”
青年淡淡道。
他那件黑色的龙袍上花纹闪烁,组合成了数条飞龙的形状,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秦微白思索了下,平静道:“你也懂得催眠?超然境?”
“我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
青年笑了起来,他的语气里有种淡淡的不屑:“我的道,只有一条。”
“那你如何帮我?”
秦微白皱眉。
“催眠太假,精神暗示太虚,明明可以用事实说话,为什么非要那么麻烦?”
青年的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李狂徒已经出现在那里。
迎着青年的目光,李狂徒也怔怔的看着他。
对于这里突然多出一个人,他没有任何的惊讶,只是静静的看着。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带着亲近,以及一种纯粹的憧憬与向往。
如果将李狂徒和秦微白的视角呈现在画布上,两人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一样而又不一样。
同样是那个穿着龙袍英武至极的男人。
秦微白的视线中,是他浑身上下每时每刻都在撕裂而又不断愈合的伤口和血雾。
而李狂徒的视角中,却是漫天交错的锋芒与剑光,天地间最凌厉最尖锐的力量全部聚拢在了他身边,在他的一举一动中肆意呼啸着。
李狂徒也不认识他。
但认识不认识,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根本就没有去想对方是谁这样的问题。
李氏修剑。
即便现在李狂徒实际上是精神领域的宗师,可他的道路,依旧是李氏的道路。
而在他的眼中,眼前这个男人本身,就是剑道,就是武道!
至高无上。
一身龙袍的男人朝着李狂徒走了两步,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天赋还凑合,就是路走歪了。”
全世界如今还有几个人有资格评价李狂徒的道路?
可是听着这话,李狂徒却怔怔出神,没有半点反驳。
男人继续开口道:“你信不信我?”
李狂徒浑身一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他点了点头,以一种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低姿
态,轻声道:“自然是信的。”
一生习剑,一生练武,不信剑道,不信武道,李狂徒断然不可能有现在这种成就,面对这个问题,他根本无法说不信。
男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秦微白。
秦微白也在注视着他,眼神警惕。
她不懂武道,自然感受不到什么亲近,她看到的只有在男人身边不断飘洒着的血雾。
“你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突然问了一句。
秦微白摇摇头,略带茫然。
放不下?
她此生放不下的只有李天澜,可李天澜已经屹立在了世界的最巅峰,他是这个时代的天骄,他天下无敌,他成了神榜第一,东皇宫也成了全世界最强大的超级势力,按照现在这种势头发展下去,最多五年,或者十年,东皇宫就会成为真正的王朝。
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很耐心的开口道:“在想想。如果你是她,她是你,那你们一定会有什么放不下,但却无法说出口的东西。毕竟,其他人眼中的虚幻,在你们心里,是真实的。”
你是她...
她是你...
放不下...
虚幻...真实...
秦微白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黑色龙袍,有些战栗。
男人声音平静而舒缓:“不如去亲眼看一看,保证你不虚此行。”
秦微白隐约间意识到了对方最开始所说的那所谓的电影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却有些不敢置信。
男人看着她,耐心的等着她的答复。
秦微白眼神闪烁,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有些迟疑的,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起来:“那便走吧。”
他抬起了手臂,宽大的黑色袖口陡然一震。
那件威严而神秘的黑色龙袍上,无数的图案不断闪烁,飞龙交错,剑光漫天,日月横空,一片茫茫的剑气以男人为中心直接爆发出来。
仅仅是以破坏而言,这片剑光没有一丝一毫的威力,但却无比的浩大苍茫。
生物试验室里柔和的灯光完全消失。
墙壁的触感也归于虚无。
秦微白与李狂徒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只有黑暗。
穿着黑色龙袍的男人不见了。
无数的时光和距离在恍惚中匆促的闪烁着,前进或者倒退。
隐隐约约,有些缥缈的对话声在黑暗的深处响了起来。
“古行云陨落了...”
“你以为,死的只是古行云吗?”
“天皇陛下...昆仑城...昆仑城...”
“讲!”
“是...昆仑城,不, 中洲古氏一族...于昨晚灭族。古氏一族上下三百零七人,包括古行云和古千川...全部被人分尸...”
“据说...是那个女人做的...”
“你确定?!”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强到这种程度?”
“她一个人不能,如果加上那把剑呢?”
“那个女人疯了,她完全疯了,她这是在复仇?可笑,当时那人的陨落,是她亲手杀的,她凭什么...”
“陛下,陛下,紧急消息,北海王氏帝江陨落...”
“陛下,北海王氏天诛部队,全军覆没...”
“陛下,疾风御剑流被屠戮一空,消息确定了,真的是那个女人,柳生仓泉被她一剑斩首,疾风御剑流上下包括幼/童,无一生还...”
“这是要来找我了...”
“父亲...我们...”
“先走吧。”
“父亲,你我联手,我们未必怕了那个贱人...”
“联手?如果只是她的话,我自然不怕,但加上那把剑,你我两人联手,有什么意义?走吧。”
“我是东岛天皇,我能往哪走?”
“往哪走都行,即便不是天皇,你还有天都炼狱,还有退路。那个女人时间不多了,那把剑的能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只要我一死,她即便想要杀你,也是在灭了北海王氏之后了,还有机会...李氏的未来在你身上,千万切记,没必要去跟一个疯子拼命。”
“李狂徒!!!”
“啊!!!!”
穿金裂石的尖叫声陡然刺破了黑暗。
周围的黑暗瞬间褪去。
李狂徒的眼前一亮。
下一秒钟,痛彻心扉的剧痛瞬间蔓延到了他全身上下。
视线之中,一把漆黑色的巨剑直接捅进了他的胸膛。
同一时间,秦微白的视线里。
她看到自己手持巨剑,一剑直接刺进了李狂徒的心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