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茹之耳朵疼，感觉这不是监狱，而是鬼屋，冷不丁传来囚犯尖锐的惨叫，然后就是各种刑具的呛啷声，一惊一乍的，感觉和游乐园里的鬼屋一样。连气氛布局都差不多，光线阴暗，好像牢房里随时会走出一个血肉模糊的行尸走肉，不为别的，只为吓人一跳。

    监狱就监狱，有必要这么阴森么？

    林茹之显然是不习惯这种监狱，穿越前她看纪录片里的监狱全是光明敞亮，通风透光，囚犯们也是精神健康，作息精准得连她都羡慕。作为程序员，林茹之的作息比囚犯还差，加班之后的精神面貌是真不如囚犯。囚犯作息规律，健康肯定没什么问题。

    终于通过长长的蜿蜒走廊，走到了最深处。周万昌是罪大恶极，罪不可恕，所以直接被关押在深处的死牢之中。

    他的锐利眼神是不会被牢门抵挡的，不过当他看到皇帝和一个小姑娘出现在牢门外的时候，还是果断行礼。

    周万昌并不是反对皇帝，只是希望皇帝能有皇帝的样子。

    “参见陛下。”

    “你倒是还认朕是你的国君，还以为朕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昏君、暴君。”皇帝心情又不好了，本来还以为周万昌在牢里肯定是瑟瑟发抖，没想到他是临危不乱，谁看了不生气？

    因为周万昌越是镇定，就越是证明他坚信自己的言论。他坚定了言论，那言论里的那些指责皇帝的论点也就坚定了。

    周万昌不语，他确实不认可皇帝的种种行为，因为就是皇帝任用奸相田京，就是皇帝铺张浪费，就是皇帝增加赋税，这些都是皇帝的锅，不可能错的。

    “我带来了一个人，你和她聊聊吧，如果你能说服她，朕就下罪己诏。如果你连她都无法说服，那你就要在群臣面前认错。”皇帝说道：“这位是长梦女孩林茹之，她做过长梦，经历过一段远古历史，写下了《三国演义》，虽然年纪小，但你可千万别把她当做孩子。”

    周万昌当然知道林茹之，也知道《三国演义》，但还没有阅读。因为他进京时间不长，主要还是在了解社会现状，寻找解救楚国的出路，没时间看闲书。

    目光落在林茹之身上，确实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娃娃，看着是个好孩子。这就是长梦女孩么？楚国上下竟然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皇帝更是把她当救兵，周万昌突然感觉这个国家可能没救了，于是说道：“楚国上下竟然寄希望一个未及弱冠的女孩身上，难道陛下不觉得可笑么？她难道胸有丘壑，能拿出治国强兵之策么？陛下把她当做救兵，难道是要把国事当做儿戏么？”虽然跪在地上，但语气非常强硬。

    皇帝被这么一通怼，脸色更是难看，估计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杀了了事，大不了背上暴君的骂名。

    “历史上不乏悍不畏死的谏臣，他们无一不是被盛赞为楷模，但他们真的改变过什么么？这位周先生，你肯定也读过很多书，你说说这些以死相逼的谏臣有没有改变过困局？”林茹之问道。

    那肯定是没有的，真正改变过困局的人都不会得到一致的称赞，而且结果基本都很惨。不管是在地球上，还是在异世界，历史规律都差不多。

    皇帝一听就乐了，这丫头还真是犀利，一下就怼回去了。对，就是这样，谏臣了不起啊？看看历史上谏臣办成过什么事情吧，真的是一只手都数不满，除了自杀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了。

    周万昌也是熟读历史的，还真举不出例子，所以只能说道：“若没有谏臣，国家风气只会越来越差。微臣能力浅薄，但也愿意为国捐躯，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让陛下正视楚国问题，这就是谏臣能做的微小工作。”

    “其实你说的这些问题，大家都知道，就算你用自己的死把问题摆在阳光之下，大家也只会当作看不见。因为根本没办法解决。”林茹之说道：“所以陛下也没什么错，毕竟满朝文武也没有人提出一个解决方案来，你以死相逼也没有意义。”

    “我不相信楚国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陛下下定决心，从自己开始改变，自上而下，定能成功。”周万昌是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实践却不是这个实践。你让陛下克己复礼，只怕大臣立刻疯狂吸取民脂民膏，再也没有顾忌。因为他们很清楚一个虚弱的陛下，只能全靠他们掌权，他们就是楚国的真正主人，再也不用有任何的顾忌。”林茹之说道。

    “你是说的那些是奸臣，只要陛下举贤任能，多用清官，何必担心群臣结党？”周万昌义正言辞地说道。

    “呵呵。”这位还真是天真，林茹之都觉得他不应该混官场，应该去写小说。“试问这个天下谁会说自己是奸臣？不管你问谁，他们都说自己是忠臣，是清官。你说如何分辨忠奸？”

    “自然是看他们做了什么，如果是贪赃枉法，搞得地方民不聊生，那就是贪官。如果一个地方官员受到百姓爱戴，那他就是清官。”周万昌表示这很简单，不看他们说了什么，而看他们做了什么。

    “可问题是贪官也一样可以让百姓爱戴，一个贪官可以发展经济，引入外资去发展自己治下地区。而一个清官也可以危害百姓，清官办事也要钱，他也得从土豪劣绅手中榨钱，到时候土豪劣绅可以污蔑清官的名声，破坏清官政绩。这个世界不但有奸臣和清官，还有百姓和劣绅，每一个阶层，贵族、官吏、乡绅、百姓都有好人和坏人，好与坏的鉴别成本非常高，你能一一鉴别么？好人可以办坏事，坏人也可以办好事，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又能如何简单地区分？”

    周万昌再次沉默，因为他也分不清楚。

    “周先生，你可听说这世界上有三种人？”林茹之开始了反击，进入自己的节奏。

    “知道，上中下三等人，上等人不需要人监督，也能拿努力上进。中等人需要监督，才能上进。下等人，就算有人监督，也不求上进。”周万昌说道，这是楚国相当流行的劝学言论。

    “错，我说的并非这三等人，而是三种对社会贡献的人。第三流的人，就是庸才，谁都可以取而代之，他们根本没什么成绩，谁上都行。第二流的人物，他们可以改变制度，也就是变法，历史上变法者很少见，成功的更是凤毛麟角，但只要是成功变法，成果功在千秋……”

    一旁的皇帝都不由点头，觉得林茹之说的很对，周万昌更是侧耳聆听。

    林茹之表示好在自己在穿越前是个键盘政治家，吹牛水平还行，不然还真唬不住他们。“……第三种人物就是建立了文化的，这是上等中的上等，因为他们建立的文化体系，将会影响到每一个人。比如创造九龙的两位传奇，他们开创了造梦文化，让大家都接受了造梦师。”吹牛的感觉非常好，要的就是这种纵横捭阖的畅快，只是以前的听众只是网友和损友，而现在是一国之君和生死置之度外的有志之士，就更过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