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晨，天气晴朗，山风习习。

    叶修坐在老宅的大榕树下，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右手无意识地把玩一块“太极石”。

    茶是普通山茶，书是“北冥真经”。

    你没看错，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写有四个黑体大字：北冥真经。

    如果你知道他得了脑癌，那么无论他看什么书，应该都不会让人意外了。

    脑癌，多么可怕的字眼。

    第一次从医生嘴里听到这个词，叶修当时就觉得好像被大铁锤砸中了，天旋地转，晕晕乎乎。

    大脑短暂的宕机过后，他开始愤恨，开始不平。

    为什么隔壁秃顶大肚子的大叔可以挽着小女生潇洒，而我这么年轻这么帅，却让我得脑癌？家里穷，就该死吗？

    那段时间，他看到百花盛开都觉得丑恶。

    百般愤恨，诅咒，但并没有让脑中那个瘤子减少半分，反而有扩散的趋势。

    然后就是绝望，沉默，到现在的沉静。

    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做手术。一方面，他工作仅三年，积蓄有限，父母供他们兄妹俩上学，也拮据地很，不可能再有余钱给他治病；另一方面，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医生说了，那个肿瘤长得位置很危险，压迫住神经，手术的风险很大，即便成功切除，也极有可能伤到神经，留下后遗症。

    他不想余生坐在轮椅上，歪嘴斜眼，流着哈喇子，像死狗一样活着。那样的人生，没有半分乐趣可言。

    与其那样，还不如有尊严地死去。在人生最好的年华，悄悄地离开。

    叶修和女友刘薇坦白了一切，并且提出分手。刘薇脸色惨白，几番欲言又止，但最终默认了这个结果。

    他辞去了大都市的工作，回到了老家村子里。

    叶修在县城有家，父母做点小生意，陪着妹妹在一中读高三。他暂时并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得了绝症，给他们添堵之余，也影响妹妹备考。

    所以叶修并没有去县城和亲人一起，而是悄悄回到村里，住进了爷爷留下的老宅。叶修家在村里自然也有宅子，只是没有爷爷这座老宅幽静，背山面湖，风水绝佳。

    宅子的墙面都是取山石砌成，门前的青石板小道以及外围不加修饰的石墙，再加上覆盖在屋顶历经岁月洗礼略微发黑的青瓦，处处散发着原生态的古朴味道。叶修曾经觉得这一切挺土，尤其是和都市的灯红酒绿比较之后。

    现在却觉得，住在这里，岁月静好。

    医生说了，如果不做手术，他最多还有三个月的寿命，能在这座幽静的小院里了此残生，叶修觉得，挺不错。

    院子里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榕树，枝繁叶茂，鸟鸣啾啾。

    这一日，叶修在树下摆了石桌石凳，就坐在这里，喝茶，看书，把玩太极石。说是太极石，其实就是一块普通山石，只是表面有一个天然的太极图案，阴阳双鱼以及鱼眼栩栩如生，非常生动形象。石头呈浅褐色，四周磨得光滑溜透，都快包浆了。

    爷爷生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风水先生兼老中医，喜欢收集老物件儿，面前的古籍和手中的太极石，都是爷爷的藏品。类似“北冥真经”这种典籍，箱子里还有百十来本，什么“道藏吐纳术”“太上炼丹术”“黄帝十二真经”“龙象锻体术”“虎豹雷音”“真武八段锦”“洞玄子三十六式”等等……叶修之所以选了北冥真经，是因为他喜欢看武侠小说，记得《天龙八部》中段誉学的功夫，有一门就叫“北冥神功”，一时好奇，就选了这本“北冥真经”。

    北冥真经第一篇叫“北冥筑基篇”，反正闲着无聊，叶修便依照书中所载，熟悉人体的经脉穴道，吐纳炼气。所幸这本书有图有文字，讲解地很透彻，他攻读下来并没有感觉吃力。只是，他依照书中所教的方法打坐修炼，连续七天，却并没有和天地灵气取得联系。

    叶修也看了不少修炼类的小说，大多数修真者是要依据吐纳之术，在经脉中产生气感，才算入门的第一步。然而北冥筑基篇却不是这样，首先要修炼北冥引气决，感应周围的天地灵气，然后引天地灵气来冲开人体的十二天宫，三十六窍，一百零八穴，和天地灵气浑然一体，完成筑基。所以，最重要的第一步，便是要感应到天地灵气的存在。

    这已经是叶修练习北冥引气决的第30天了，却依然没有感觉到灵气的存在。他翻了翻书籍，有点想放弃了。反正也只是闲来打发时间，难道还真能成功啊？如果这书是真的，爷爷早就修炼成仙了，至于七十来岁就离开人世吗？

    忽然，叶修感觉到头脑一阵眩晕，鼻腔里一热，嗯，脑中那个瘤子又在作恶了。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捂鼻子，却忘记了手里还拿着块石头。当鼻血滴到太极石的鱼眼上时，却像滴落在海绵上一样，瞬间消失了。然后叶修就感觉石头一阵剧烈地颤动，险些脱手。

    仔细看时，只见太极石上的阴阳双鱼竟然开始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黑白两只鱼眼在快速旋转时，逐渐重叠成了一个漩涡，这漩涡越来越深邃幽远，仿佛黑洞一般，让人恐惧。叶修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发病产生的幻觉，究竟是他在转还是阴阳鱼在转，傻傻分不清楚。忽然，一股极其强大的引力从漩涡中传来，叶修立刻晕了过去。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

    叶修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了一片草丛中，鼻中嗅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草药香。

    他坐起身来，往四周看了看，这是一户人家的后院，四周用山石垒的围墙，苗圃里面种的都是不知名的草药。

    这是哪里？叶修确定，这地方绝对不是自家老宅，不远处也有一座山，却比老家的那座山古朴高峻地多。

    叶修拍了拍后脑勺，自从晕倒之后，记忆便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怎么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深深吸了口气，尽管老宅的空气已经绝佳，但这里的空气似乎更加沁人心脾，尤其是散发在其中的草药香，闻之神清气爽，患病以来越来越沉重的身躯似乎也轻盈了不少。

    咦？周围似乎有……天地灵气？

    修炼了北冥引气决之后，他体内就像是安装了天线一般，只要周围有天地灵气，就能感应到。

    他急忙端坐在地上，五心向天，开始依照北冥引气决的法门吸引天地灵气。当叶修意念动时，口袋里的太极石上，阴阳双鱼再次悄无声息地旋转，而那漩涡如同水泵一般，狂吸周围的天地灵气。太极石像一头饥饿了几百年的大鲨鱼，疯狂地吞噬着灵气，足足用了一刻钟才吸饱。

    整块石头晶莹剔透，如玉如翡，一看就不是凡品，再不是原先灰不出溜的模样。奇石自己吸饱之后，阴阳双鱼依然没有停止旋转，四周的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向叶修身边聚集。苗圃里的草药吸收了天地灵气之后，开始疯狂地生长，每一株都在欢快地点头，似乎在唱着：我要长大，我要开花……

    叶修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只是感觉到四周的灵气越来越浓郁，很轻易地就和它们取得了联系，然后用意念牵引着大量的灵气，冲击头顶的百会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