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老牛鼻子,好歹还知道收敛。”叶秋仗剑凌空,眼神一瞥月明湖倾翻的巨船,“这船上的人可都是郡城名门之后。陇海乃是大周祖庭,老头儿,你这一剑下去,万一劈死几个不该死的,恐怕即便是你火神山再大的威风,也不好交代吧?”
“不劳你这竖子操心!”卢剑雄剑势一转,又是一剑当头劈来。
《火神剑诀》至刚至阳,大开大合,剑气滚滚,如惊涛骇浪,斩向叶秋。
那华衣公子终于面露几分认真,一手掐剑诀,只见手中那把朴实无华的本命飞剑脱手而出,凌空悬停。
“你既如此咄咄逼人,本公子便让你开开眼。”叶秋剑诀一指,本命飞剑化而为三,三又作九,九变十八。
十八把飞剑围绕叶秋展开一座简易剑阵,被他一指点出,只见云天之上的飞剑游龙而出,每一把剑上都被真气铭刻上古法篆文,在卢剑雄太岳压顶一般滚滚剑气的掩映下,熠熠生辉。
天上两人剑走雷霆,声势浩大,剑气余波,从中天横扫出去,惊动整座郡城。
“那边怎么回事?如此强劲的剑气,莫不是有大能在城中斗法?”郡城太守李文致抬头看向月明湖方向,骇人的威压只是从远方传来一缕,便已经让这位当权者面如土色。
原因无他,只是李文致心里恐惧,这大能斗法声势惊人,稍有不慎,便会对郡城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月明湖他是知道的,湖水平均水深都有十几丈!眼下这情况,恐怕月明湖周围的建筑已经被大水淹没。
而真实情况真就是和李文致所猜想的一样。
叶秋和卢剑雄中天斗剑,将两人脚下的月明湖搅得波浪滔天。大浪横推湖面所有船只,船上游客,绝大多数,全都被拍进水里。
而计划乘船入湖捉拿白泽的兵马司甲士,连带总兵曾宪明本人,都被从湖中心涌过来的大浪直接拍上岸。
兵马司的人不仅没能入湖捉拿王府刺客,而且就是这接连几次大浪拍过来,已经有不少人马折在里面。那些落水的甲士被同袍从水里拽出来时,只一个劲儿往外吐水,喝得肚子都鼓了,哪里还有抓人的本事?
湖中巨船已经沉了大半。
混乱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风月楼的小蛮姑娘直接撞进白泽怀里,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抱住少年的肩背。
“公子……”小蛮惊惶失措地抬头,恰好和白泽四目相对。
黑衣少年的眼眸深沉似海。
“姑娘当心。”白泽扶了一把少女的腰肢,有意试探,可分明没有察觉到小蛮身上有丝毫真气。
要么眼前这少女毫无修为,要么,便是修为高过白泽,存心将一身修为隐藏。
正当混乱间,有人从岸上御剑乘风而来,却是一二八少女,白衣胜雪,裙裾翻飞,腰间用红绳绑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葫芦,三千青丝如瀑布倾泻,面容娇俏可人,耳畔的秀发上,有两个可爱的铃铛发饰,随着主人的动作发出清越的声音。
“冬至!”少女御剑而来,随着她一声令下,腰间葫芦陡然迸射出一道霜寒剑气,却是一把凛冽飞剑,出了葫芦,直奔巨船而去,霎时间沉入波澜起伏的湖水当中。
白泽听见动静,举目看去,那白衣少女的模样映入眼帘,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直到他看见那娇俏少女一声令下,腰间葫芦迸射出一把霜寒飞剑,这才忽然想起,他不是对这少女似曾相识,而是他和这少女,是真的认识!
“吴霜?”白泽下意识喊了一声。
那御剑飞行的少女听见呼喊,定睛一看,瞅着白泽看了半天,这才有些犹豫地开口:“白泽?”
“是我!”白泽欣喜道,“吴霜,你怎么在这?”
白衣少女那把名唤冬至的飞剑已经沉入湖底,已经起了效果。
只觉月明湖周遭空气骤冷,湖底传来冰龙吐息般的寒意。短短时间,飞剑冬至入水,已经在湖底冻出一块奇大无比的坚冰,被湖水托着上浮,很快便撞上下沉的巨船船底。
“咚!!——”
闷响从湖底传来,巨船原本就已经断裂的龙骨这下彻底报废,整艘巨船直接断成两截,船上诸人被剧烈晃动的船身震得连滚带爬,有些倒霉蛋已经磕得满头是血。
飞剑冬至释放的霜寒剑气迅速将巨船残骸与湖底上浮的坚冰冻结在一起,然后哗啦一声巨响,托着断裂的巨船,重新浮出水面。
“他娘的,冻死我了!”那些掉进湖里,又被寒冰托出水面的世家公子,一个个在冰面上疯狂摩擦自己冻得僵硬的身体,脸上的冰碴已经分不清是湖水还是自己的眼泪和鼻涕。
“回来!”吴霜娇呵一声,只见那把沉入湖底的飞剑歘的一下破水而出,得意洋洋地在白衣少女身前绕了三圈,把女孩逗得咯咯直笑,只好伸手拍了拍飞剑的剑身,就好像主人夸奖宠物,摸摸宠物的脑袋一样,“乖啦,冬至,快回去!”
名为冬至的飞剑发出一阵心满意足的剑鸣,这才钻入少女腰间的葫芦里。
巨船被寒冰浮出湖面,逐渐趋于稳定。白泽稳住身形,将怀中少女不着痕迹地推开,看向那御剑的火神山少女,说道:“看来你已经能使用这口养剑葫了,恭喜你啦!”
“嘿嘿,那是!”闻言,白衣少女得意地挺了挺胸脯,御剑降落到船上,将脚下的飞剑也收入养剑葫,瞅着白泽,自夸道,“本姑娘可是火神山百年不遇的剑道天才!这养剑葫我七岁那年就从山上摘了下来,可一直到前几年我才真正能从养剑葫里祭出飞剑。可即便是这样,也把掌门吓了一跳呢!”
“不愧是你!”白泽笑道。
说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很久以前。那时候白泽才八岁,跟着谢玄游历北境,也是缘分,碰见了同样和师尊一起外出游历的吴霜。
那时候吴霜还是个绑着双马尾的小丫头,跟在神仙姐姐屁股后面,走路一颠一颠的,可爱极了。
“喂,吴霜,你腰上面别的葫芦,和我师父一样,也是用来装酒的吗?”八岁的白泽看着女孩腰间的葫芦,很是好奇,想要伸手摸一下。
“才不是呢!”小吴霜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双手叉腰,很是生气,“这可是我们火神山的宝贝!这叫养剑葫,和你师父的酒葫芦可不一样!”
“养剑葫?”白泽一听,更来劲儿了,盯着葫芦看,“我看这葫芦也没啥特别的啊。养剑葫,听名字,难不成这葫芦还能养剑?”说着动手比划,“可一把剑那么长,你这葫芦这么小,能装得下吗?”
“当然能装下!”小吴霜气呼呼的。
“那你从葫芦里掏出一把剑来我看看。”白泽不依不饶,“我就不信,你这小葫芦除了能装酒,还能养剑!”
小吴霜使劲儿瞪着白泽,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抱着自家师父的大腿,嗷嗷的,“师父,白泽欺负我!他说我的葫芦是用来装酒的,太过分了……”
神仙姐姐看着谢玄,又看着自家被欺负哭了的小徒弟,左右为难。
“你这劣徒,真是有眼无珠!”谢玄拎起白泽就是一脑瓜崩,把白泽敲得捂着脑袋喊救命,“那葫芦可是火神山的镇山之宝养剑葫!多少修为过五境,乃至六境的圣人,都摘不得!霜儿丫头天资卓绝,小小年纪便能得到养剑葫的认可,你看看你!除了嘴欠还会什么?”
白泽被一顿收拾,可到底是脑子转的快,赶紧向神仙姐姐求救。
神仙姐姐也赶忙为白泽开脱,谢玄这才就坡下驴,饶了白泽。
往日种种,白泽一一想来,不觉有种想笑的冲动。那时候他是羡慕极了,缠着谢玄说他也要一个和吴霜一样的葫芦,不依不饶。
谢玄当然是没好气,又是把白泽拎起来一顿胖揍。
“老子堂堂九州剑皇,剑道造诣那也能独步九州的!”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小子不跟着我好好学本事,嚷嚷着要什么养剑葫!行啊,有本事你自己去摘去!”
“去就去!”白泽嘴硬,“老头子,你说吧!哪还有这样的葫芦?”
“中州龙虎山上,这样的葫芦多了去了。”谢玄哼道,“你小子有本事了,滚到龙虎山自己摘去吧!”
……
“对了,怎么不见神仙姐姐?”白泽问道,神仙姐姐便是吴霜的师父,可白泽刚问出口,心里就咯噔一下。
果然,吴霜的脸色立刻有些变了。
“我师父呀,为情所困呗。”吴霜尽力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得自然些,朝天上努努嘴,“喏,就是天上那家伙。”
他娘的。
白泽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
方才卢剑雄声称叶秋祸害了他那宝贝徒弟,而吴霜又叫卢剑雄师爷,摆明了神仙姐姐就是卢剑雄的亲传弟子。
“叶秋这老鱼皮,还说三师叔是贱人,我看这家伙只比三师叔更贱,绝不差什么!”白泽心里骂道。
吴霜心思细腻,见白泽神色有异,以为是她师父的事情,让白泽想起了谢玄的失踪,心里难受,赶紧扯开话题,笑道:“白泽,你也可以啊!”
“嗯?”白泽一懵。
“啧啧,你的修为,已经是三境大圆满了吧?”吴霜背着双手,上身微微向前倾,瞅着白泽,笑眯眯的,“怎么样,明年开春的昆仑秘境,你肯定也参加吧?”
昆仑秘境试炼,那可是云海仙门十年一度的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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