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的一鸣,金兀术拔剑出鞘,剑身通体幽青,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碧苔,剑锋则寒如秋霜,使人心惊。
倏地,司马乂,司马越,司马伦,司马颖以刀作盾,藏身刀后移动起来。
同时,富察阿朵身形甫动,绰枪挡在金兀术身前,转腕一字横枪,怒视叱道:想打架?
院内气氛倏然变得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金兀术跨前一步,左手搭在富察阿朵肩头道:堂妹,不必紧张。我只是让二当家好好欣赏这把剑而已。
“啪。”
刘传凤打了一记清脆的响指,司马乂四人纷纷收刀现身,以抱刀,扛刀,拄刀,捧刀四种姿势站立。
“堂妹,把枪收起来!”
富察阿朵恶狠狠的瞪了刘传凤一眼,极不情愿的缓缓收枪,站到金兀术身侧。
“你掌中可是定秦剑吧?”
金兀术道:好眼力!
刘传凤纤纤细步,拾阶而下,姿态优雅且轻盈。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仕女,看的阿鲁补心荡魂摇,方寸浮乱。
“金将军可知此剑来历?”
金兀术笑道:秦王横扫六合,一统天下,请名匠铸造此剑,取名:定秦。意寓大秦基业千秋昌盛,万代永存,由相国李斯亲刻小篆两字。秦灭后,定秦剑落入汉高祖刘邦之手,并冠以“天下第一剑”,且世世代代相传,成为汉室皇帝专属佩剑,代表至高无上的皇权,亦称“尚方宝剑”。
“嗯,讲的丝毫不差!两汉灭亡,三国归晋。“定秦剑”辗转历经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战火纷乱中又回到北汉刘氏后人手中。”
金兀术道:北汉是你先祖,同为大汉遗脉,说来定秦剑与你挺有渊源的。
刘传凤凄然道:渊源之说不过是过眼云烟,流水落花,终是一去不返,虚空幻梦。英武帝当年就是手捧此剑,开城向赵光义献降,赵恒与辽国和谈,又把定秦剑作为赠礼,送给萧太后。而今辽国将亡,剑再一次换了新主人。
金兀术凝视手中的剑,感慨中说了一句:此剑是我军攻克大同府,天祚帝耶律延禧仓惶出逃中所遗落,我有幸得到。看来是一把不祥之剑,拥有他的人皆没好下场。
刘传凤抿嘴一笑:那倒未必!剑之好坏,取决于用剑之人。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剑无法左右人的盛衰祸福。用好了剑是杀人凶器,破敌利刃。用不好则是几尺废铁,累赘罢了。
金兀术长笑一声:有理!执剑者要成为掌局者,用剑去开创自己的道路,消灭阻挡我的人,斩杀反对我的人,征服惧怕我的人。
刘传凤抚掌叫好:好气魄!不愧是金太祖的儿子,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
金兀术眯缝着双眼,狡猾的眼神却溜了出来,变了语气说:只是我的路不能只靠剑,还需要花钱。有时钱比剑好使,也简单,效率更高。
刘传凤目光轻轻一瞟,微微一笑道:金将军看样子想谈正事了吧?
“因为那是大事!眼下正值金、宋、辽三家战事敏感时期,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我此时深入宋境,是冒了风险,带着诚意而来,这点你很清楚。”
阿鲁补急声道:是啊!咱们大老远来,马不停蹄的赶路,就是来与二当家谈大事的。
刘传凤道:好!就谈大事。我尽地主之谊,先送金将军一份见面礼可好?
金兀术笑而不言,剑已锵然回鞘。阿鲁补忍不住问:什么见面礼?
“一个好消息!”
金兀术问:好消息?
“不错,一个对你极为有利的好消息。”
金兀术道:请讲。
“龙放啸已死,“风云镖局”目前由其次子龙逸尘掌管,二河一带的镖局分号,河东路的乡兵,民壮,义军都听命于无头军,为你扫除了大障碍。”
“当真!”
金兀术听到龙放啸的死讯,犹如惊雷破苍穹,表情顿时激奋不已,难以抑制。
富察阿朵贴近金兀术耳畔,细声道:堂哥,不可轻信她的话。
她口中的热气,呼入金兀术的耳朵里,让其耳膜一痒,眯起的双眼骤然睁开,眸色也愈发的亮,愈发的奸。
刘传凤道:这份见面礼千真万确,金将军不必疑虑。龙放啸是北方武林的总瓢把子,他的死亦是轰动江湖的大事。很快,他的死讯会传遍大江南北,众人皆知。
阿鲁补道:堂哥,我看此事可信!二当家骗咱们,对她和无头军也没好处。
金兀术扬声道:我当然信!但龙放啸身亡,对大自在天和二当家来说,同样是天大喜讯,所以这份见面礼我只能笑纳一半,至于另一半嘛……
他故意不说下去,含笑而立。
“咱们要钱!”
阿鲁补知道金兀术心里牵挂那两千万军费,他自己也爱财如命,于是就开门见山的讲了出来。
顾晓峰气哼哼的道:你们的事都没办,要什么钱?
阿鲁补道:我们就是为钱来的。
顾晓峰道:要钱就拿太原府,隆德府来交换。攻下城来,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们。
富察阿朵撇了撇嘴,唇上的银环轻轻一晃:到时你们不给钱怎么办?
刘传凤蹙眉道:无头军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我哥哥姐姐的话,绝对算数,无须担心。
富察阿朵十分不屑的说道:我担心的就是你们说话不做数。
“那就不用谈下去了!”刘传凤对顾晓峰道:峰儿,我们走。
“是,母亲大人!”
说话间,刘传凤欲转身离开。
“慢!”
刘传凤身子一顿,问道:金将军还有何赐教?
金兀术语气舒缓的说:二当家暂且留步,先听我说几句。
“好!你说,我听着!”
“之前堂弟去威虎山与无头军谈妥的条件是:我们出兵攻城,事后以城池换银两。”
刘传凤点头。
金兀术接着说:这番要调动大军行动,动静必然不小。我军一旦攻下太原城,则不能久持,需速战、速决、速退。你们的钱何时能给到我手里?
刘传凤答:城破之时,即是交银之日,我们会提前安排好银车,你的人清点完毕,马上就能拉走。
金兀术道:可是两千万两不是小数目,万一出了差池就有麻烦,我军会很被动。我的意思是,至少先付点钱让我们安心。一来,做买卖也有预付定金之说。二来,拿到钱做起事能放开手脚,全力以赴。二当家,你说对不对?
刘传凤思索片刻问:你要多少?
金兀术竖起手掌道:五百万两。事成以后,再付清剩余的钱。
“什么?你们还真敢狮子大开口,一兵一卒没动,就要五百万两,想得挺美啊!”
顾晓峰一脸不悦,眼睛看向刘传凤,眼神里已表明不愿继续谈下去。
阿鲁补帮腔道:五百万两哪里多了?堂哥没要价一千万两,已是给大自在天和二当家面子,这是友情价了。咱们打仗很难,很辛苦的。
“太多了!我做不了主。”
金兀术思忖一下,又说:那二当家能做主多大数目?
刘传凤竖起两根手指:二百万两。
富察阿朵冷哼道:二百万两,就让咱们几万人去拼命,未免太不把大金勇士的性命当回事了吧?
金兀术又开价道:我让一步,四百万两。
刘传凤摇头道:金将军请回吧!这买卖谈不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阿鲁补沉吟道:这……四百万两真的不算多,二当家你再考虑考虑。
富察阿朵喝道:考虑个屁!堂哥,咱们走。
“三百万两!外加城破后,我军要带走一千个女人。二当家若不同意,我不会再出价,掉头就走!”
刘传凤恬惔一笑:成交!
“女人好,女人好啊!”阿鲁补一听,咧开满口黄牙的大嘴,拍手称快。
金兀术道:那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猝然间,一处坍塌的断墙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大宋的土地你们一寸都别想侵占,大宋的子民一个都休想带走。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也不可以发生。要是几位一意孤行,我会用我的方式阻止你们,绝不容情。
这声音洪亮如钟,气息丰沛如海,语气坚定如山,措辞犀利如刀。
众人目光齐转,铁手从断墙外昂首阔步,迈入院中。
金兀术一行人均是有点错愕,不明所以,便静观其变。
顾晓峰叫骂道:哪里来的狗东西,多管闲事,活腻歪了是吧?
铁手表情镇定的说:我叫铁手,来管的是公事,不是闲事。
刘传凤脸色大变,纤柔的手上多了一把木梳形状的短刀。
弯如残月。
刀光淡淡。
刀身倒映着刘传凤的面颊,她的妆容也是淡淡的,唇色在刀光中犹如一瓣孤零的红花,有几许凄迷,一缕惨艳。
“宰了他!”
顾晓峰一声令下,司马乂,司马越,司马颖,司马伦身形疾动,伴随他们身影的还有刀光。
四把刀。
攻出四种不同的刀光。
目标却是一致:杀铁手。
他们每人的出刀角度都不一样,刀光亦有区别。
司马乂双手举刀抡斩铁手颈部,司马越一手握柄,一手抓刀背切向铁手的腰间。
司马颖俯身滚地,一片刀芒扫向铁手双腿,司马伦双掌一推刀柄环首,战身刀直戳铁手心窝。
刀刀皆是狠招,绝招,猛招,杀招。
金兀术久闻铁手大名,却从未见过真人,他心中暗忖:刘传凤的四名手下绝非泛泛之辈,刀法造诣颇高,且配合娴熟,使得对手更难防范。
铁手会怎么应付呢?
他才想到此处,打斗就戛然而止。这个过程快的不可思议,简单的难以置信。
铁手气沉丹田,使出一招“如封似闭”。他左臂抬起外格,右手下伏内挡。
“咯嘣”一声,司马乂的刀斩在铁手左掌上,裂开一个崩口弹开。
“呲”的一响,司马颖的刀戳在铁手左臂肘部,刀尖刃口翻卷反挫。
“咣当”一下,司马越的刀切中铁手的右小臂,刀身一颤被震开。
“啪嗒”一记,司马颖的滚地刀,被铁手右掌一按,刀转向插入地里。
司马四人四刀尽数被破,惊愕中想变招再攻。
“嚯!”
铁手一声震吼,运起“一气贯日月”神功,双掌一推。
“砰砰砰砰。”
司马乂,司马越,司马颖,司马伦纷纷飞出几丈远。
司马乂的双手断了,司马越双腿折了,司马颖断了左手左脚,司马伦折了右手右脚。
四人皆败。
若不是铁手的掌劲收了力,他们就不是败,而是没命。
金兀术看在眼里,心中不禁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