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落霞关已经攻破,恭喜将军。”阴影中走出一青衣男子,向军帐中捧着一卷竹简的年轻男子作了一揖,开口说道。
“嗯,我已知晓,下去吧。”男子脸上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似乎这场奇袭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青衣男子转身离去,出帐时看了一眼在外等候的白衣书生,在他印象里这人至少在帐外等了有一个时辰了。
将竹简放下,男子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进来吧。”男子没有回头,对着身后的空气说。
在外等候了许久的白衣书生闻言走入了军帐,低下了头,恭敬的站在男子身旁,手中还捧着一个一尺多长的木盒子。
“说吧,落霞关的城防图,你是怎么得到的?”白衣男子的桌前放着一份完整的蚕茧纸城防图,内容详细,除了有些磨损之外,丝毫看不出这东西有许多年的历史。
“回将军,那日学生在城中遇见了一个戴斗笠的男子在城中算卦,学生与他算了一卦,他说与我有缘,便给了我一个木盒,那木盒里,正是这份城防图。至于那人是谁,学生也不知。”白衣书生没有隐瞒,回答道。
“世上竟有这般巧合的事,倒是稀奇,不过落霞关已破,多亏了这城防图的作用,所以此一战你是头功,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年轻的将军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多了几分赞许。
他很欣赏这个白衣书生,至少眼前的人和他以前在京城之中见到的酸腐书生和那些满口文人道理的客卿老先生要很多,说起来他一个武夫除了看看兵法之外对于那些大段大段的无聊书词毫无兴趣,他也懒得听那些老先生说教,所以才会出现在落霞关的战线。
他看着这个书卷气十足的书生很顺眼,才会向他提到几分奖励,毕竟一个赏罚分明的将军才可得军心。
“哪怕是要我带你回京城也无妨,都是小事罢了。”说起来貌似对于那些书生来说去京城寻个差事或是进京赶考取功名就是他们的志向了吧。
文人作学修身,十年寒窗取一个功名,高堂之上辅佐君王治国,而武者勤修武艺,学习兵法,掌兵作战平定天下,二者相辅相成倒也不错,若是留着书生在身边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眼前的人,清秀,一身白衣,眉宇之间可见他的自信和淡然自若,身处军营却依旧处变不惊丝毫没被军中的杀气所影响,在自己面前不见有拘谨。
“多谢将军好意,学生无意去京城,城防图我已送到,今日前来也只是兑现承诺来送这个木盒罢了。”白衣书生将木盒送上前。
“那人说,还望将军等学生离开后再打开。”
“也好,那我便听你的,你不愿去京城也无妨,只是我既然说答应奖赏你,也不想食言,所以你有什么事提出来就好。”
这等书生不让他去沾染官场的污浊倒也不错,至于京城,他若不愿便就算了吧。这样一个书生只望他不要变成那些酸腐书生的样子也好。
“学生只有一件事,只是有关军中之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白衣书生作了一揖,将头低下。
“军中之事?你不妨说来听听。”将军眉毛一挑,看着低下头的男子有些好奇,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此一战,俘虏了不少军士,其中有些是学生的同乡,学生不求赦免所有俘虏,只求将军高抬贵手,将学生的同乡遣散回乡,他们只是一些山野村夫,都是被强征作战,无心战事。”白衣书生说。
“两军相交,难免会有战俘,观其结局无非六种,你也是懂兵法之人,不妨与我说说这六种结局如何?”将军一笑,伸手将书生扶起,看了他一眼。
“杀之祭旗,就地格杀立威,纳降,收编为奴,易服祸敌,和遣散收心。”白衣书生回道。
“不错,看来你的确懂兵法,你所说的那些征夫军士我倒是知晓,我也本无心杀他们,至于立威,落霞关已破,军心大盛,只是这南疆诸地落霞关已是最后一关,此外也无需立威和纳降,与易服了,我虽攻破落霞关却未下令破城屠杀任手下抢掠,我要的是一座完整的落霞关而不是一座破烂的废墟,所以,我答应你的要求。”年轻的将军一笑回答道。
“学生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你觉得我这一作为可算仁义之师?”将军问。
白衣书生沉默了,他不知如何开口。
“真是无趣,好了,你下去吧,明日我会命令手下带你去和你的同乡相认,我不会杀他们,还会命人将他们送回。”将军看着沉默的白衣书生,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白衣书生又作了一揖,向后退了三步,转身,正欲离去。
“前几日那些兵法与计策,可是出自你之手?”将军突然开口叫住了书生。
书生听闻,身躯一震,站在了原地。
“你与青衣书信往来,谈论军事本是死罪,但是你的计策行之有效,是良策,所以此战你的确功不可没,你的学识犹在青衣之上,你是否愿意留在军中,辅佐我,做一个军师呢?”将军的手指敲在桌上,像是下了最后的通牒。
白衣书生站在军帐前,背对着将军,又是一阵沉默。
将军一笑,心领神会。
“下去吧。”
白衣书生出了军帐,晚风吹来,只觉身上发冷,原来是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背后传来靠近的脚步声,书生的心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先生,将军吩咐明日先生巳时可去战俘营地。”
原来只是一个军士。
白衣书生走向今日安排的军帐,看了一眼军营外的一颗老树,月光下还算清晰,树枝上停了一只棕色的小鸟,像是在盯着他看,他揉了揉眼睛,在看只觉眼前一阵模糊后,树上已经是空无一物。
“难道是看花眼了?”白衣书生摇了摇头,没再多想,今日他站了太久,只觉得有些累了,那将军倒也不是什么弑杀之人,既没有屠城也没杀俘虏,赏罚分明。
至于仁义之师?白衣书生苦涩一笑。
战争,不就是他,挑起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