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雾了,江南的清晨如仙境一般,雾气昭昭。盘环在竹林山峦之间,四外除了几声鸟鸣别无声响。竹林间一条溪水缓缓流淌,山下是一条江,溪水顺山流下,汇入浪仓江内。浪仓江与溪水汇流的位置半山有一座寺院,不大也不小,古香古色半隐在雾气里,像一幅古画。
不多时,朝阳初升,雾气慢慢散开的当口,寺里响起了晨钟,几声钟响,僧众聚集在大雄宝殿,木鱼声声,老师诵经,如来像下端坐一名老僧,身披袈裟,鹤发童颜,白髯垂胸。这便是法宏寺住持方丈智通法师。传说智通法师已有一百多岁了,可是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年龄。
“慧能!”方丈缓缓睁开眼,唤身边侍立的小徒弟。
“师父!”慧能单手施礼。
“江边有个孩子,带他回来。”师父的声音很小,慧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错愕。大雄宝殿距离寺门少说也有二百米,寺门到江边更是隔着一条山路,怎么会知道江边有个孩子。
“是,师父。”慧能木讷地应了一声,不敢怠慢,深施一礼,转身向寺门走去。
慧能刚十六岁,从小体弱多病,五岁被父母送进寺庙,被方丈智通收为关门弟子,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智通方丈已经多年不收弟子,在慧能前最小的弟子也都三十好几了,这一众弟子都各自收了徒弟,甚至有的入门早的,徒弟都有了徒弟,徒孙都比这小孩子年龄长,自然对方丈收这么个小祖宗有不小的意见。智通方丈也没有向众人解释,只告诉众人,这孩子并非常人,日后必有大作为。方丈亲自赐法名慧能,并为他剃度,留在身边成了关门弟子。慧能天资聪颖,留在师父身边,日日听经修禅,佛法日益精进,体弱也渐渐消失。十岁就已经能与其他慧字辈的师兄论经谈道,不时还能抛出一些角度独特的见解,令众人惊异于他的天分。方丈对这个关门弟子的佛学修为也深感欣慰。
法宏寺外,慧能一手撩起僧袍,一路小跑往江边赶去,生怕错过了师父说的孩子。闪过竹林,不多时,一条大江近在咫尺,慧能边跑边开始四下张望,江边此时空无一人,没有打鱼的渔船,也没有过路行人,哪里来的小孩啊。慧能心中起疑却又不敢马虎,沿着江边四处寻找,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确定没有孩子的身影,慧能这才转身准备回去。心想,这大概是师父年龄大了,心中所念甚多,产生幻觉。就在慧能准备往竹林中走去之时,忽然一声清脆的啼哭在身后响起。
慧能心中一惊,急忙转身,循声望去。声音是从江边一小片苇草丛里传来的,慧能急忙跑了过去,伸手扒开苇草,之间苇草丛中有一只大木盆,盆中铺着蓝被窝,蓝被窝上面有一只红棉被包裹,拦腰系着一根蓝绳。此时包裹正在动,哭声就是从包裹里传来的,慧能顾不得脚下淤泥,趟水向木盆走去,没走几步双脚就被淤泥吸住了,慧能只能用力从淤泥中拔出,艰难向前移动,即便如此,鞋还是被淤泥吸走了,僧袜也灌满了淤泥。好不容易抓住了木盆边缘,淤泥也没过了他的腰间,此时慧能已满头大汗,没有没入水中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了,他稳了稳心神,拽着木盆,向岸边挪去,等到了岸边时已累瘫在了江边。他坐在地上,双手急忙伸向包裹,撩开被角,孩子依然在啼哭,声音确是越来越弱,一张小脸憋的发紫。慧能顾不得满身淤泥和赤裸双脚,一把抱起孩子,拔腿就往寺里跑,江边的碎石扎破了慧能的脚,慧能咬牙忍着疼痛,每跑一步就会在地上留下血迹,不多时,就跑到了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