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神圣同盟
作者:殷野望   一碗茶的岁月最新章节     
    “完了!”一个脸容呈“冏”形的老年人登上木凳,向人们发话。他在幢幢攒晃的身影围拥之间怆然道,“逝去的时代留不住,此刻我和大家一起倍感无力。奥斯曼大军压境,这里守不长的。虽然突厥人开出了苛刻的条款,眼下我们也只有接受。不然万炮齐轰之下,这片名叫‘加拉塔’的繁华区域将被完全抹去。大家在此地过惯了太平日子,没想到动荡年代不期而来,而我们隔岸观火了许久,以为不帮助拜占庭守御就没事。谁知道最后就连袖手旁观也不能幸免于浩劫,除了无尽的苦难祸殃,谁也享受不到战争红利。从此我们将踏上四处流浪之途,湾岬那边还藏有一艘大船尚未离去。不想留下来受人奴役的,就去乘坐加泰罗尼亚人的商船……”

    “说来还真是讽刺。”有个毛发卷曲的托钵修士挤在人堆里叹道,“几年前,刚即位新皇帝的君士坦丁十一世在从伯罗奔尼撒前往首都的时候,拜占廷舰队破坏殆尽,竟然拿不出一艘像样的船来,皇帝只能乘坐加泰罗尼亚人的商船来到拜占庭。如今又是加泰罗尼亚人的商船要重新启程,载上拜占庭遗民逃离这块已然沦陷的土地。”

    信孝闻着茄子问道:“据说拜占廷曾经有强大的‘海权’,怎么最后连艘船都拿不出来了。海边那艘加泰罗尼亚人的商船挂的似乎是西班牙旗号,这时候就有‘无敌舰队’了吗?”

    旁边有个毛发稀拉的托钵家伙说道:“拜占廷帝国曾经拥有过于强势的海军,力量之大难以驾驭,甚至反噬,威胁到他们的皇权。后来备受限制,日渐衰落了。然而底子还在,若不占领君士坦丁堡,奥斯曼苏丹就谈不上真正获得了海军发展的力量。也就不能指望与海上强国威尼斯一较高下。所以奥斯曼苏丹此战之前就誓言志在必得。”

    信孝闻着茄子,转头去信雄耳畔,小声探问:“最后谁赢了?”

    小珠子从信雄耳后转出来细声慢调的说道:“当下初具规模的奥斯曼帝国依然处于持续上升阶段。号称征服者的穆罕默德二世,在君士坦丁堡的废墟中接过了东罗马皇帝头衔,继而又将整个巴尔干半岛与黑海区域都据为己有。但只要西方的罗马教廷一息尚存,那么突厥苏丹的皇权拼图就存有缺憾。这促使他随即开启对意大利的战争。罗马教廷和威尼斯眼见不敌,就寻求与日渐强盛的西班牙联手。西班牙人一直梦想组建强大的海上力量,逃亡的拜占廷人给他们带来了宝贵的技艺和千年传承的海上经验。渴望结盟抗击突厥侵攻的威尼斯和热那亚人也推了他们一把,帮助西班牙水师变得更强,加快完成从近海水师到跨洋舰队的彻底过渡。”

    “此时还没有规模这样巨大的舰队,西班牙人正在搞。不过他们喜欢先吹出来吓吓人也好过没吭气。当然西班牙的战舰已经很厉害,突厥人尚未拥有拜占廷之前,是不太敢贸然在海上跟他们较量的。”毛发卷曲的托钵修士挤在人堆里说道,“海上贸易是拜占廷的主要收入来源,因此拜占廷海军在帝国的早期受到重视。当年,拜占廷海军使用希腊火在马尔马拉海击退了阿喇伯舰队,挫败了穆阿维叶哈里發征服东罗马的企图。仍不甘心的阿喇伯军队在莫斯雷马萨统帅下出动了二千五百多艘舰船攻打君士坦丁堡,在拜占廷海军的打击下,逃回叙利亚和亚历山大港的军舰只剩下五艘。但在外来威胁解除后,拜占廷皇帝就走上了限制海军之路。这一做法的主因是海军统帅提比略发动兵变、出动舰队围攻君士坦丁堡,以及公元七一一年黑海舰队发动起义、迫使查士丁尼二世皇帝退位。此后拜占廷皇帝分散兵权和削减军费的举措也影响到拜占廷海军的战斗力。曼齐克特战役后,拜占廷丧失了位于小亚细亚的大部分海军基地和优秀的良马产地,此后转而采用雇佣外国舰队的方式应付海上威胁。俄罗斯人、热那亚人、英格兰人、威尼斯人、米兰人和加泰隆尼亚人都为拜占廷提供过军舰或水手。”

    “这儿也有些俄罗斯人,”毛发蓬松的家伙点着卷烟草棒儿,转头张望道,“过会儿我就去跟他们挤一挤,坐船前往意大利找公主,然后偷偷带她回莫斯科……”

    长利憨笑问道:“你们这伙托钵僧的名号为什么都有个‘福’字的发音呢,是不是真名呀?”毛发蓬松的家伙叼着卷烟草棒儿笑觑道:“化名。谁傻到会随便告诉别人真名叫啥、家住哪村哪屋,让敌人日后派杀手摸去家里堵我吗?”信雄闻言不安道:“糟了,我把自己名字到处告诉别人,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人穿越去杀我?”

    “大家放心,谁也不会被杀。”那位脸面呈“冏”形的老年人踏在木凳上说道,“为了奖赏部下,奥斯曼苏丹颁令允许突厥兵在破城后烧杀抢掠三天。如狼似虎的突厥人争先恐后涌入拜占庭,眼下城里已然一片劫火。突厥悍将扎甘诺斯率兵赶来阻止人们从这片港湾搭船逃离,加拉塔侨民区沦陷在即。在护商队和骑士团奋力与突厥人周旋的时候,想走的人都别耽停徘徊,这就尽快去坐船!街坊们记住啊,时间是不等人的,船也一样不等人。眼看就要开走了……”

    周围的人丛里有个抱娃的圆脸家伙懊恼道:“既然时不我待,你还在这儿说了半天话,让我们枉然耽留听了许久。你瞧好多服色各异之人正咬着刀爬进栅栏,此刻上船只怕赶不及了!”脸面呈“冏”形的老年人慰言道:“大家不要惊慌,这里目前还是安全的……”一个垂着布罩遮脸的矮个儿家伙悄步靠近,在背后不远之处,掏出个黑乎乎东西嘭的鸣放一声,冒烟弥漫。那位脸面呈“冏”形的老年人转头惑望,其畔多个保镖也纷皆愣立,没等反应过来,垂着布罩遮脸的矮个儿家伙再次抬起手里黑乎乎之物,又嘭一响。

    那位脸面呈“冏”形的老年人走下木凳,茫然而行,随即垂首跪踣,在众声惊呼之中倒地。

    一根大柱忽塌,离栅飞砸。所幸先从茶水里的映影瞥见有物当头覆临,我推开有乐,另一只手拉着信雄急避开去,只见歪倒之柱深插于地,斜亘在我和有乐他们之间。

    混乱中有人惊呼:“突厥人攻进来了!”低垂布罩遮脸的矮个儿家伙被数人扑倒,没等我看清怎么回事,栅柱接二连三翻砸而来,许多人躲避不及,顷间难免遭殃。

    长利爬过来憨问:“是不是他们开炮了?”我见他浑未觉察一根柱子砸近颈后,刚要提醒当心,信照先已提腿将柱木踢开,呼簌一响,横飞转荡,砸倒一排拥挤着冲进寨栅豁口的黑衣刀客。

    “应该不是。”有个鸡窝头的焦灰面孔家伙先朝那边轰了一炮,从炮车后面探出脑袋说,“扎甘诺斯心爱的鸟在这里,他大概多少有些投鼠忌器,不至于冒失下令炮击。”

    有乐转觑道:“鸟在哪里?赶快放它走,免得被鸟主穷追不舍……”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仰观夜穹,不安道:“然而我们处于‘魁星踢斗’阵形的不利方位。北斗主死,南斗主生。要想不被困死在这里,须往南跑……”没等说完,许多手伸过来乱卯他脑袋。

    有乐边敲头边说:“瞧你扯得这么玄乎,这里哪有阵?”随即掏出家伙,急切转头寻觅道:“好在我有这支神宗皇帝时候很神奇的‘袖中神器’傍身。只是需些弹药装填入膛,方可发挥它的威效。你们赶快去找些弹药给我,不要再继续围过来乱敲他头了……”信孝拿茄子敲着头问道:“神宗是谁?”有乐卯头道:“就是咱们那时候的万历皇帝。我们来的时候他还活着……”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捧头叫苦之余,难抑纳闷道:“既然还活着,你怎么先就知道皇帝过身之后的庙号叫什么?”有乐敲他脑袋,说道:“那谁告诉过我。印象中似是那蚊子先前曾经在某次穿越回来我旁边的时候提过神宗就是万历,而英宗就是你那个在土木堡被活捉的主子……咦,蚊子你怎么又从另外一个方向跑回来了?先前似乎看到你在寨栅外面,疑似和达芬奇在一起搞东搞西。”

    蚊样家伙跑过来说:“总算又把琵琶岛主送回去了……”我忙问道:“你有没看见我那支洞箫?是不是被谁拿去了……”蚊样家伙拾物伸递给我,凑近说道:“他没来得及拿就让我送走了,你的东西掉在这儿呢。”我接过之后,瞧了瞧他的样子,不禁困惑道:“怎么你的样子似乎又跟先前在寨栅外面有所不同,脸上的皱纹和胡子去哪里了?”

    未待蚊样家伙作答,又有一棵着燃的柱木呼飕飞撞而来。

    虎头小子蹦过来拉我避开,咧嘴笑道:“媳妇,别怕有我。”话声未落,脑后一道掌影忽至,我瞥目见有袂风拂旗,忙推虎头小子避过掌势摧击。百忙中使出小僧景虎所授手段,步法连变数下方位,随手扯过一面幡布,抛去遮蔽来袭之人视线。然而十字幡乍展即裂,在空中绽分两半,旋即只见黑须先生现身,目光如隼的扫觑道:“人啊,一定要警惕。你们老祖宗说的对,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活着要没有危机感,就会落入错误的陷阱。”

    有乐叭一声拔开嘴,避过宗麟再次呶来之唇,转面忙问:“宗滴怎么騷成这个德性?你是不是给他吃了‘我爱一条柴’这种据说很神奇的药呀?”黑须先生发掌拍向那根着燃的柱木,倍增凛凛去势,摧击虎头小子,闻言愕望道:“什么柴?”

    虎头小子拉我跑没几步,倏感颈后烈风凛袭,任凭他怎般变换方位也躲不过,眼见势已避无可避,不由惊啧道:“这么大一条燃烧的木柴为何只追着我脑袋飞过来撞过去?”抬掌拍肩,推我远离其畔,随即霍然拔刀,将火柱子挥为两段。孰料黑须先生追加掌风摧荡之下,又有更多燃烧之木接二连三撞近,虎头小子忙不过来,转身就跑。

    周围烟尘四起,弥漫在跳闪的火光之间。我一时瞧不分明,难辨方向。只觉昏暗中有人推了我一把,急促说道:“赶快跟着大家往海边跑!”我护着信雄,身不由己,被潮浪洪流般的人群推涌往前。眼帘里烟焰滚腾,什么也看不清楚。

    信雄发出甜嫩之声,指给我看,说道:“看,有只骆驼!”我脚踩泥沙,正觉渐涉浅滩,低头察看湿鞋之际,闻言抬眼寻觑,随着耳畔飘荡驼铃声脆,烟雾中果然有双峰之影一晃而过。我追上几步,幸好它没走远,拖着缰绳在水边转头,看见我就来乱舔。我低着头,拾起垂落之索,拉住骆驼,爬躯而上,先往背筐一摸,伸手却触不到筐篓里的小孩儿,心头一惊:“里面的小孩儿呢?那三个小孩去哪里了……”

    骆驼忽又转身欲跑,我顾不上多想,忙拉信雄,让他扯着缰索也爬上来。信雄语带哭腔的问道:“他们呢?”我忙着往篓筐里探手摸寻,心想那些小孩会在哪里,一时没暇回答。骆驼被滚滚而来的更多人潮簇拥往前,其中有牛有马,也挤在里面。信雄突然惊呼道:“看呐!前边有巨大的怪兽……”我抬头张望,看见烟雾中果然现出巨影幢幢而动,长牙粗鼻若隐若显,我跟着瞠了会儿眼,才回过神来,说道:“那些好像是大象。”

    信雄纳闷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大象?”我又忙着伸手掏往篓筐内找小孩,徒自不死心的翻觅,闻言摇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问我呀!”邻近的大象上有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伸头笑觑道,“问我就对了。旁边这个阿三,和另外两个包裹白头巾的沙地人,让我乘坐他们其中一匹大象。使我一路居高临下,如览众山小……对了,刚才忘记问,阿三哥,你是来自天竺的吧,怎么会跟他们做了一路呢?”

    他旁边那个黑脸家伙憨头憨脑的说道:“我和埃及人被突厥军团里的波斯人追,他们骑的巨象更大……”虎头虎脑的小子没耐烦多听,转头又指着我,自顾说道:“看在让我骑象的份儿上,顺便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骆驼,爬在它上面的女人是我媳妇,漂亮吧?然而她旁边那个小孩不知是谁生的……”

    我忙问道:“家翁!骆驼上面那几个小孩呢?”虎头小子在大象上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我还没问你呢,你旁边那个小孩儿是跟谁生的,就是白白胖胖那个……”信雄发出甜嫩之声:“我叫信雄,你是谁呀?”

    我蹙眉道:“他是我公公。”虎头小子刚咧开嘴要乐,随即懊恼道:“公你的头!”他旁边那个黑脸家伙憨头憨脑的问道:“你把那只鸟给我们好不好?作为交换,我把袋子里这条会音乐之蛇赠送给你。它会闻笛起舞噢!”

    “不行!”虎头小子跳起身来,不安道,“我怕蛇。你这有蛇吗?”

    “有啊,”他旁边那个黑脸家伙憨头憨脑的说道,“好多条蛇。你脚边那个蠕动的大袋子里还盘着一条巨蟒……”

    “去你的!不早说……”虎头小子慌忙蹦离大象,拉着拴鸟的绳子,扑身跳来骆驼背上,缠着我说,“咱们一起挤挤。小胖子,你坐进装小孩的篓筐里面去!”

    信雄摇头说道:“不行。我坐不进去……”虎头小子正要塞他进去,忽听嗖嗖数响,大象悲鸣。我闻声惊觑,只见旁边那头大象身上插了多根破空飞投而来的长鎗,小山般的躯影缓缓翻倒。

    大象轰然掼跌之际,有个微蠕的小袋子飞来,啪的打在信雄脸上,又掉在他腿边的篓筐里。信雄哽咽道:“我要回家!”随即咦了一声,俯身翻看微蠕之袋,探眼瞅毕,讶道:“我们家那条会音乐之蛇怎么在这里?”

    虎头小子顺势把他按进筐内,不顾挣扎,硬塞里面,转头说道:“媳妇别慌,这里有我!”我抱着驼脖,在骆驼惊奔颠跳中问道:“不知它要带我们跑去哪里?”

    “毫无疑问,这是要奔往科林斯地峡。”鸡窝头的焦灰脸孔家伙骑着一匹长脖子的斑皮东西出现在旁边,与骆驼并驾齐驱,边奔边说,“瞧见没有?前边不远就到了。”

    虎头小子转面愕望道:“格兰特,你骑的这是什么来着?”鸡窝头的焦灰脸孔家伙抱着那坐骑的斑斓之颈,一迳颠跳着回答道:“长颈鹿。加拉塔那边整个马戏团都着火了,好多异兽乱跑出来。你看见没有?咱们后面有几只虎豹和狮子在追……”

    “我还没乘过脖子这么长的坐骑,”虎头小子没耐心听完,急着要抢,伸手拉扯道,“快让我换过来坐一下!我肯定能骑得比你好……唉呀,等等!它们为何跑得这么急?”

    先前那个黑脸家伙和包裹白头巾的两个沙地人挤坐在同一头大象上,奔在旁边憨头憨脑的说道:“突厥人在追杀我们,后面又有猛兽在追猎咱们的坐骑。能不急着跑吗?”虎头小子讶异道:“咦,你们怎么还没死?”黑脸家伙骑着大象回答:“我们损失了两头大象,仅剩一匹。只好跟旁边这两位哥们儿挤一挤,不过恐怕咱们大家很快就要死了。”虎头小子愕问:“为什么这样说?”

    鸡窝头的焦灰脸孔家伙惊呼道:“因为前面是断崖!”

    面前一团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我一听就惊得心头陡然悬起,赶快闭眼,没敢睁开。但感身子一跳,如欲倾翻,我紧紧抱着骆驼脖颈,扯着缰索不放,耳听得虎头小子大呼小叫于旁:“好险!我们骑的这匹骆驼堪堪在断崖前边来了个大转弯……”我抱着驼脖转觑,视线被信雄乱晃的大脑袋阻碍,依然看不清什么,只觉周围烟雾迷离。

    虎头小子叫嚷不停:“后边那些家伙就没这么走运了。格兰特骑着长颈鹿急刹不住去势,先冲下崖去。可怜的鸡窝头!然后那匹大象也煞不停脚,跟着往下坠。咦,后面还有些老虎、豹子什么的也纷纷扑向大海,场面壮观呐!媳妇你快看……”

    信雄忙着在篓筐里拍打那条伸嘴朝他脸上乱呶的蛇,一边搧掴一边语带哭腔的说道:“我要回家!”

    “这儿离家远着呢。”小珠子在他肩头蹦着说道,“数年前,奥斯曼军队在经过一年多的休整后,南下希腊地区。君士坦丁自知无法在野战中击败强大的对手,主动从占领一年多的底比斯与雅典撤退。他准备集中力量,在科林斯地峡与突厥军团周旋。后者的帝国依然没有发展出一支常备海军,不可能迂回到半岛的其他地方登陆。要等到占领君士坦丁堡之后,奥斯曼苏丹才算真正获得了发展海军的力量,更大为加强了奥斯曼帝国对内的控制权力和对外的扩张实力,对国际形势的影响显著增长。”

    信雄捏着蛇颈,一边打耳光一边问:“为什么说这些?”

    “因为你们搞错了,”小珠子在他肩头跳着说,“这儿还不是科林斯地峡。前边很远那片地方才是!看见没有?要先奔去有很多雾那个地方,再拐几道弯才到……”

    “别往那边走,”有个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牵驴在路边接腔道,“前边有巨象列阵。扎甘诺斯先已差遣他帐下一伙波斯人守在那儿,冲不过去。刚才我探过了,还被射死了马,幸好在路边捡到一匹小毛驴儿……”

    虎头虎脑的小子闻言忙问:“那些象有多大?我还没骑过巨象……”我拉扯缰绳,摇头说道:“公公,我不想去前面。”虎头小子抢夺牵骆驼之绳,急躁的说道:“公你的头!快把绳子给我,这就赶快去抢一只巨象来玩……”

    “巨象有什么好玩的?”托钵僧们在山坡上纷纷出现,骑着奇怪的东西跳来跳去,有个毛发耷拉的家伙打着转儿说,“况且我们打不过波斯人。刚才好多热那亚护商卫队在那边被射杀了,幸好我们的坐骑跑得快,总算带我们避过了阵阵追袭的箭雨……”

    信雄在箩筐里和蛇一起愣望,忍不住问道:“你们骑着在山坡上跳来跳去的是什么啊?样子很像火鸡,是不是呀?”

    “鸵鸟,”毛发蓬松的家伙歪叼卷烟草棒儿,骑着东西蹦蹦跳跳地说,“很难驾驭的。不过玩顺了就没事,跑得还挺快……”

    “哪来的大怪鸟?”虎头虎脑的小子急忙往下爬,不顾绊摔,挣离驼索,一溜烟跑去抢夺道,“快让一只给我骑!”

    长利拉着一匹斑纹鲜明的马走来,经过虎头小子拽扯托钵僧坠落之处,绕道而行,朝我憨笑道:“加拉塔那边的马戏团大栅棚着火了,托钵家伙们从火中帮着抢救出好些驯熟的驼鸟来充当逃命的坐骑,但我不会骑鸟,就只拉了一匹斑马凑和着用……你猜有乐骑什么?”

    我见有乐随后施施然而来,不禁和信雄一起愕望道:“你那个是什么啊?”

    “四不象,见过没有?”有乐一路打招呼道,“印象中姜太公骑的似乎就是这个东西,对不对呀?咦,蚊子你骑的是啥?”

    “达芬奇。”蚊样家伙被一个毛发乱糟糟的家伙背过来说,“我一只脚扭伤了,遭追杀时跑不快。他背起我就跑,还在这个逃亡的艰险过程中悟出了人力车的原理,可见这哥们儿脑筋真的很好使……”

    信孝闻着茄子跚跚来迟,骑了个大家伙跟在后面蹙眉说道:“最慢是我。学了个乖,以后别骑犀牛。没想到它有这么慢,后股都中了好几箭,还不肯跑快些……你们有没看见信照去哪里了?”

    “最后看见他的时侯,”长利拉着斑马,抬手指向山坡后边,说道,“正被一帮西域刀客缠住,在那边游斗厮拼。那个披裹粗布的家伙和黑布罩头的厉害之人也在场。眼见急难脱身,他催我先逃离险境。我只好舍下他,赶快来找帮手……”

    “我们这儿哪有帮手?”有乐懊恼道,“能打的没一个吧?”

    “谁说没有?”我伸头寻觑道,“宗麟呢?他不是声称很能打么?”

    虎头小子从鸵鸟上摔落地,灰额土脸之余,闻言啧然道:“谁说他能打?明明有一个真正能打之人在这里,你们却故意无视。”有乐忙问:“这个所谓真正能打之人,他在哪里?”虎头小子跳起身来,拍打衣衫上的尘土,昂然道:“就在这里。”有乐爬下坐骑,奔到他身旁四下寻觑道:“究竟在哪儿?”

    虎头小子一巴掌掴有乐帽子飞掉。

    有乐去捡帽的时候,忽有所见,转头说道:“先前在加拉塔那边邀请咱们进去的微须骑士被围。”

    “此人不能死在这里,”小珠子转出来说,“救他!”

    信孝闻着茄子摇头道:“我们不能干预历史吧?”

    “可有人先在干扰历史,”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那些披裹粗布的家伙来历有蹊跷。不知是其中哪些人不对路,总之别让他们趁乱搞鬼就好。”

    有乐张望道:“他有多重要啊?”

    “他后来成为马耳他骑士团的大人物。除此之外,最重要是眼下他还没有衣钵传人。”小珠子说道,“倘如他过早死在这里,其后就不会有得力之人推动‘神圣同盟’形成。后来的历史有三个这样的同盟在不同年代出现,最初是公元一五七一年那次。由西班牙王国、威尼斯共和国、教宗国、萨伏依公国、热那亚共和国及马耳他骑士团组成的神圣同盟,联合出动舰队在希腊勒班陀近海的战斗中击溃了奥斯曼海军,令奥斯曼帝国从此失去在地中海的海上霸权。”

    “勒班陀大海战?”信孝闻着茄子说道,“这场战役我知道。发生在元龟二年。”

    “公元一五七一年,亦即明隆庆五年。”有乐以指头敲着嘴腮说道,“周仁亲王在这一年出生。我还去喝过庆喜之酒。他母亲为劝修寺晴右之女,亦即‘新上东门院’。”

    “你也应邀去了?”长利在旁边憨笑道,“面子够大。”

    “没办法推,”有乐说道,“宗及跟那谁拉我去劝修寺他们家里赴筵的,让我帮着摆弄茶宴,顺便敬陪末席喝点小酒……”

    “这一年出生的还有我童年偶像开普勒,”小珠子细声慢调的说道,“后来他在贫病交困中去世。留下《宇宙的神秘》、《宇宙諧和论》等许多著作……”

    有乐诧然失笑道:“你也有童年?”

    “怎么没有?”小珠子在信雄肩头蹦跳道,“鸡崽和鸭子都有童年。不过我的童年很短。你们人这种东西用了多少万年进化、积累了几千年的智慧和经验,我只用一天就够了。然后每天就是翻多少倍超越你们亿万年,理论上七天后就可以去追着神族打……”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有乐啧然道,“刚才是在说元龟二年的事情,为什么要扯这么远?”

    “元龟二年吗?当时我们家也有人去世,”我回想道,“信玄的侧室油川夫人。”

    “她有个女儿是松姬对吧?”长利在旁小声问道,“与我们那位当家兄长的嫡子信忠订下婚约,不过在元龟三年,两家反目时破谈。”

    “松姬她妈妈是信守的女儿。”我微微抿嘴,颔然道,“油川家族是武田氏的支流。我从背熟的家谱里看到,油川的第一代当主信惠,是信玄祖父信绳的弟弟,而信玄和信守,又有堂兄弟的关系,这个婚姻可说是亲上加亲。嫁给信玄后,她接连生下菊姬、松姬和盛信、信贞、阿童他们几个儿女。”

    “你出生前两年,油川家族为了表示对武田的忠诚,将族里年纪最小的女子嫁给信玄,而此女正是日后的油川夫人。她的长男盛信后来继承信州豪族仁科世家。次男信贞继承葛山氏。菊姬成为上杉景胜的正室。”有乐正色道,“不过这一年,去世的更有名之人是毛利元就、岛津贵久、北条氏康。根据我在兼见大人家中看过的各户名门望族来龙去脉图所示,辉元的爷爷元就原姓大江,先人以‘大江南北’为名,将祖谱由江氏改称大江,其直系家谱为大江一族的广元四男。元就以离间计而闻名。曾经于‘严岛合战’运用智略一举击败陶晴贤成为一方大雄主。世人称其为‘战国第一智将’。祖先姓秦的岛津贵久则是义久、义弘、岁久、家久几兄弟的父亲。至于北条氏康,太有名就不多说了。他是北条早云的孙儿,母亲为氏纲的正室养珠院。氏康继承了祖父伊势新九郎早云的才智和父亲北条氏纲的沉稳,人称‘相模之雄狮’、‘文武兼备之将’。其实他们家来自伊势,不是真的北条家族。听说祖上与关氏和范氏皆有渊源,此后也与今川家族属于亲戚。氏康之父氏纲的姑表兄弟就是今川氏亲。伊势氏冒充平氏的名门北条氏,并以北条的鳞形为家纹,历史上有据可查的最早记录,就是在氏纲当家的大永二年。为了与源平合战时代的北条氏作区别,这一族习惯上被称为‘后北条氏’或‘小田原北条氏’。他们是冒牌的……”

    “我们为什么要扯这样远?”小珠子蹦跳道,“刚才不是在说‘勒班陀海战’吗?此战役是指公元一五七一年,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强大海军向欧洲发起进攻时,由西班牙帝国、罗马教廷和威尼斯组成的联合舰队与奥斯曼舰队在勒班陀海角发生的一场大战。最终联军大获全胜,极大地增加了天主教国家的士气。将这场战役与早年查理·马特击败阿喇伯人的图尔战役并称为保卫天主教的两大战役。”

    信孝闻着茄子说道:“这一年,新君登基,按照奥斯曼帝国惯例苏丹要进行对外战争赢得胜利才能巩固自己的地位。塞利姆二世早期对东方用兵无果后,把目光放在只有卧榻之侧的塞浦路斯岛。塞浦路斯属于威尼斯。赛里姆二世直接派遣穆斯塔法帕夏率领六万大军登陆塞浦路斯岛,阿里帕夏则统领奥斯曼帝国海军从金角湾起航直扑亚得里亚海。赛里姆二世的目标不止是要夺取塞浦路斯岛,他希望借此战顺势挺进西地中海继而控制整个地中海。耶稣教联军的舰队姗姗来迟,当他们刚抵达克里特岛休整不久,就传来塞浦路斯全境因孤城法马古斯塔城的陷落而最终沦陷,威尼斯两位总督身首异处的噩耗。无奈之下联军将领中有人提出要返航,可联军其他大部分将领却在对塞浦路斯沦陷的愤怒和渴求荣誉的驱使下坚决不同意返航,决心要和奥斯曼人一拼高下。恰好此时他们获悉阿里帕夏的舰队这时正停泊在勒班陀港口的消息,联合舰队便驶向勒班陀海域寻找战机,于是一场旷世大海战由此展开。”

    长利憨问:“你怎么知道这样清楚啊?”

    “因为我上课有专心听讲。”信孝瞟他一眼,继续说道,“当时联军出动二百零二艘桨帆船约六万人,对战奥斯曼帝国二百八十艘桨帆船约八万人,以奥斯曼帝国死亡约二万五千人、天主教联军死亡近万人结束。指挥两军的统帅都是从来没打过海战。然而主将无能,连累三军。因为主将是军队的灵魂和眼睛。阿里帕夏是个突厥人,出身低微,凭借陆地上的战功和苏丹的提携逐渐爬到第四位维吉尔的高位。他在勒班陀之战前未指挥过任何一场海战,毫无海战经验。他之所以得以担任奥斯曼海军主帅,完全是因为奥斯曼帝国宫廷派系斗争的缘故。他对苏丹惟命是从,忠诚可感天动地。”

    有乐叹道:“唉……”

    信孝瞟他一眼,嗅着茄子说道:“神圣同盟海军的主帅是年仅二十来岁的唐胡安,此前也从未指挥过海战。他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的私生子弟弟,需要建功立业来为自己争取头衔和更多利益。但他的部下都是一些精于水战的老軍痞。耶稣徒成功集结了十字军东征有史以来最庞大的舰队。他们精力充沛,因渴望尘世的荣耀和对天主的爱而斗志昂扬,人人摩拳擦掌急着跟突厥人大干一场。来自奥地利的唐胡安还许诺此战得胜将释放所有划桨的奴隶。他是一个受欢迎的人,因为大家都知道胡安在二十四岁时已是一个在陆地上有着丰富成功经验的将领。他率领的舰队有六艘装备大量火炮的加莱塞战舰,其余船只多半来自威尼斯和西班牙,少部分是教皇的派遣军和热那亚、萨伏伊和马耳他的盟军,三分之二的供应由西班牙供给。因而实际上这场海战是西班牙为主力。奥斯曼帝国的舰队由阿里帕夏指挥,他不是蠢,尽管他不精通海战,但眼前的利害他还是晓得的。他冒险出战的理由只有一个:君命难违!开战前不久,他接到了苏丹的谕旨。苏丹命令他不得消极避战,要么战胜敌人,要么像个男人一样死去。”

    有乐又叹息道:“所以他就死了。”

    信孝瞟了瞟他,又接着说道:“在下午的激烈战斗中,突厥旗舰与神圣同盟军的旗舰接舷。唐胡安在此时命士兵用火绳枪射击突厥士兵。突厥海军统帅阿里帕夏亦被射杀,突厥军开始出现大混乱。火绳枪和火炮发挥了威力,在突厥军舰中摇桨的耶稣徒纷纷向唐胡安投降。一艘加莱塞战舰冒险驶进了海岸猛轰突厥军,解救了陷入苦战的威尼斯人。突厥海军总帅阿里帕夏的首级被挂在神圣同盟军旗舰的桅杆上,战事遂告结束。阿里帕夏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直到一名西班牙人把他的头割下来插在矛尖上。愤怒的威尼斯人划船追上陆地,沙滩上顿时布满了突厥兵的尸体。奥斯曼舰队大败!”

    长利摇了摇头,说道:“一提沙滩和登陆什么的,使我又想到不堪回首的长岛战场了。”

    “在战斗中早已精疲力竭的耶稣徒舰队也损兵折将。奥斯曼阵营的阿尔及利亚海盗用暴风骤雨般的鎗弹和羽箭猛攻马耳他骑士团的桨帆船,把船上骑士杀个精光。西西里桨帆船赶来营救骑士们反而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们也被烈火吞没了。热那亚旗舰和五艘威尼斯桨帆船上惨遭奥斯曼军士屠戮一空。萨沃伊德旗舰则沉默地漂浮在水面上,船上没有留下一个活人能叙述这艘船悲惨的故事。”信孝翻了翻眼,继续闻着茄子说道:“西班牙海军名将巴赞,亦即圣克鲁斯侯爵带领的西班牙大帆船船队赶到战场,他们的火力齐射下,精明的海盗们明白自己不愿意为一场失败的事业献身,于是逃走了。神圣同盟取得完全的胜利!战斗在下午结束,帕特拉斯湾被鲜血染成了红色。这一天他们在勒班陀击沉了将近二百艘奥斯曼战船,阿里帕夏及二万五千名奥斯曼将士毙命,数千人被俘,四万名奥斯曼舰队上的耶稣徒划桨奴隶获得了释放。神圣同盟阵营此战后虽然没能夺回塞浦路斯,但他们挫败了奥斯曼人控制地中海西部的企图。”

    长利问道:“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把突厥人赶走呢?”

    “赶不动,一直留在那儿了。”小珠子从信雄耳畔转出来摇晃道,“后来就算俄罗斯多次出兵想赶他们走,反而被天主教诸国帮着奥斯曼土耳其挫败了这般企图。这与被认为是奥斯曼帝国真正缔造者的穆罕默德二世个人的努力及其后继者没放弃改新融入周边的路线也有关。穆罕默德二世视自己为拜占庭帝国的法理继承人,被称誉为‘古典世界中英雄人物的后继者’。他认识一些希腊文,对古代的人物充满兴趣。根据与穆罕默德处于同时代的威尼斯人尼可洛·萨古恩迪诺的描述,穆罕默德对斯巴达人、雅典人、罗马人和迦太基人十分着迷,但他最崇拜的还是马其顿王国的亚历山大大帝和罗马共和国的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为了加强这种将自身与过去的伟大战士相提并论的看法,他在率军征伐威尼斯的莱斯博斯岛之途中,去了特洛伊,凭吊了历史遗迹。穆罕默德询问了围城战役英雄阿喀琉斯和埃阿斯等人墓地的情况,也谈到他们能得到像荷马一样的诗人的赞颂是多么的幸运。他还复制了《伊利亚特》和记述亚历山大生平的阿里安写的《亚历山大远征记》,存放于自己的图书馆内。他自视正统,又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针对意大利与西方攻略中迷上了西方。最终西方诸国反而没怎么把奥斯曼土耳其人当成无法相处的异类,却将俄罗斯人视为野蛮之族。可见穆罕默德二世在扩张势力之同时始终坚持的融合与怀柔做法取得了效果。”

    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勒班托海战后,奥斯曼土耳其海军遭到毁灭打击,本来拥有约三百艘战船的奥斯曼舰队只剩下不到百艘战船,其中很多受到重创。联军虽然获胜,但由于神圣同盟国家互不协调,未能把奥斯曼帝国势力逐出东地中海。奥斯曼帝国只是暂时失去了地中海的海上霸权。此后土耳其人只用了一冬季便重建了舰队,而且舰船数量比战前还有增加。勒班陀战役的失败在当时奥斯曼帝国之内被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战败的责任全推给了战死的阿里帕夏。神圣同盟赢得了战役却输掉战争。不出两年后,威尼斯单独与奥斯曼帝国签订了喪权辱國的和约,神圣同盟正式宣告瓦解。”

    信雄打了个呵欠,揉眼说道:“睏了。我要回家去睡……你们为什么说这些无关的事情呢?”有乐转面安慰曰:“我们过会儿就回家,不过要先接到信照才能走。”毛发蓬松的家伙叼着卷烟草棒儿凑过来说道:“别怕,有我们帮忙。”有乐皱起脸问:“用什么帮?脓疮挤汁射人吗?”毛发耷拉的家伙骑着东西蹦过来说道:“我们当中不少兄弟会的人也有兵器傍身,诸如短刀、短弩、短铳之类,突然乱声发喊,从山坡冲下去射杀一波,将敌方阵脚扰乱,料必能帮你救人回来。”

    有乐听得眼睛为之一亮,忙招呼大家掩身上前。信孝嗅着茄子跟在一群鸵鸟之间,迳自纳闷道:“这时候就有鸵鸟满世界走了吗?”

    “早就有了。”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挤在鸵鸟群里说道,“这种擅长奔走的大禽生长快、易饲养,在许多国家被广泛驯养。远从西晋时期,郭义恭的《广志》就有记载称:‘安息国进贡大雀。雁身驼蹄,苍色,举头高七八尺,张翅丈余,食大麦,其卵如瓮,其名驼鸟。’可见魏晋时候就命名它为鸵鸟了。后来《唐书·吐火罗传》又提到:‘吐火罗,永徵元年献大鸟,高七尺,黑色,足类骆驼,鼓翅而行,日三百里,能噉铁,俗谓驼鸟。’这种鸟的奔跑能力是十分惊人的。它跳跃可腾空高过两人头顶,冲刺如风。同时粗壮的双腿还是鸵鸟的主要防卫武器,甚至可以致狮、豹于死地。欧洲人也从阿喇伯和埃及商贾那边学会了用鸵鸟生财的本事,由于西方王室贵族流行穿用鸵鸟羽毛制作的服装,鸵鸟一时间身价百倍,即便一件最简单的鸵鸟披肩也很值钱。还有不少人经营鸵鸟生意。他们制作了鸵鸟蛋壳工艺品,还把养鸵鸟的禽场开放,吸引游人观览。游客不仅能品尝到鸵鸟肉、鸵鸟蛋,还能过一把骑鸵鸟的瘾,甚至可以参加‘骑鸵鸟比赛’。我见过鸵鸟踢人,连人带马一脚踢翻,掼出好远。不只能跑能打,它们活得也很长,一般寿命为六十年。”

    有乐听得信心倍增,欢然道:“没想到有这么多真正能打的伙伴在我们中间,待会儿一起乱冲下去,救人就更有把握了。”

    信雄捏着蛇脖,塞它进袋子里,提起来乱甩道:“刚才我还看见长脖子的神兽麒麟了,这时候就有它们了吗?”

    “早就有了。”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挤在鸵鸟堆里说道,“永乐年间,郑和巡航世界,远达非洲。之所以跑那么远,有个说法就是为寻找中原人心目中的吉祥神兽‘麒麟’。古代传说世有麒麟出,属于吉兆,可谁也没见过这种古籍里记述的独角神兽之模样,故一直有人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明永乐十二年九月二十日,郑和手下的杨敏带回榜葛剌国新国王赛弗丁进贡的一只长颈鹿,明朝举国上下为之喧腾。当时的景象就如同沈度的颂诗所形容的‘臣民集观,欣喜倍万’,有诗赞曰:‘西南之诹,大海之浒,实生麒麟,身高五丈,麋身马蹄,肉角黦黦,文采焜耀,红云紫雾,趾不践物,游必择土,舒舒徐徐,动循矩度,聆其和呜,音协钟吕,仁哉兹兽,旷古一遇,照其神灵,登于天府。’因为长颈鹿的形态、习性与古籍中描述的麒麟太过吻合,进一步了解后更发现长颈鹿的原产地在东非一带,当地的索马里语称之为‘基林’,发音与麒麟非常相近,使得中原人确信长颈鹿就是麒麟。于是郑和的船队第四次下西洋前往西亚后,绕过阿喇伯半岛,首航东非,到了长颈鹿的故乡,时间是永乐十三年。后来郑和的船队回到了中土,一同前来的各国使者中,包括了东非的麻林国使者,他向永乐帝献上了产自本国的长颈鹿。永乐十四年,麻林国第二次向明朝进贡‘麒麟’。马欢所撰《瀛涯胜览》一书中就此瑞兽有如下描述:‘麒麟,前二足高九尺余,后两足约高六尺,头抬颈长一丈六尺,首昂后低,人莫能骑。头上有两肉角,在耳边。牛尾鹿身,蹄有三跲,匾口。食粟、豆、面饼。’不难看出,所谓‘麒麟’即长颈鹿也。正统三年,榜葛剌国又进贡过一次‘麒麟’,我在皇宫御苑看见过它在吃树叶。”

    信孝闻茄子说道:“我们那边也和高丽人一起将长颈鹿称作麒麟,邻近一些海岛之人则称它为‘麒麟鹿’。据说长颈鹿很少发出声音,有人认为长颈鹿是个哑巴,从来不会叫,其实它们也会叫。但由于长颈鹿的脖子实在太长,叫起来很费力气。所以,它们平时一般很少叫。有时,年幼的长颈鹿找不到自己妈妈了,它们也能发出像小牛的‘哞、哞、哞’的叫声。长大以后的长颈鹿,不但身材很高、看得也很远。跑起来也甚快,当它发现远处的敌人时,能躲起来,躲不开就会用它那像铁锤子一样的大蹄子来应付敌人,所以用不着发出呼救的声音。它们在战斗中常以脖子为武器,这种行为被称为脖击。不过长颈鹿的心脏过小,使得它不能做长程奔跑。”

    有乐听了高兴道:“没想到它也很能打。”我转头说道:“掉海了。”有乐忙道:“赶快去捞它上来。或者等它自己挺着长脖子走上岸,我们又有帮手……而且我的坐骑‘四不象’早在姜太公时代就已经上过战场了,看来这种动物也是会打仗的。”

    “麋鹿吗?”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夹在鸵鸟堆里说道,“你骑来的那东西是一种鹿类动物。因为它头脸狭长像马、角像鹿又与其它鹿略有不同、蹄子宽大像牛、尾细长像驴,因此又名四不像。麋鹿曾广布于我们那边,在汉朝末年就近乎绝种,最后的麋鹿种群残存于长江中下游湿地。元朝时,为了供游猎,残余的麋鹿被捕捉运到皇家猎苑内饲养。由于人们的捕杀,麋鹿渐渐难以生存。上古遗址出土的麋鹿骨骼的数量,与家猪骨骼的数量相当。可见当时麋鹿是被古人当作食物而遭到大量猎杀。甲骨文中记载,古代一次猎获麋鹿的数量达三四百只。另外麋鹿还被制成治病和强身的各种药品,《本草纲目》中记载,‘麋茸功力胜鹿茸……麋之茸角补阴,主治一切血症,筋骨腰膝酸痛,滋阴益肾……’《彭祖服食经》等著作中,用麋鹿茸、角、骨等做配方的方剂就有几十项。麋鹿由此也就成为人们为治病而追杀的对象。古人对麋鹿的记述不绝于书。它不仅是先人狩猎的对象,也是法事仪式中的重要祭物。《孟子》中记述:‘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这证明至少在周朝,皇家的园囿中已有了驯养的麋鹿。汉朝以后,野外麋鹿数量日益减少。元朝建立以后,善骑射的皇族把野生麋鹿从黄海滩涂捕运到大都,供皇族子孙们骑马射杀。野生麋鹿逐渐走向灭绝。”

    “人们太自私自利了,跟什么都不能好好相处。”有乐叹了口气,随即讶问,“这里怎么会有一只?”

    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在鸵鸟群里琢磨道:“元朝败亡,逃离中原之时,有些皇族从猎苑带走了一批,想是后来被西域商旅购得少许,卖给马戏团。我曾在猎苑见过,明宫也有不少,不时赠送一些给番邦使节带回去养。这东西很温顺。却跑不怎么快,也不太能打,只会用吼叫和追逐等方式企图赶走侵袭之敌,实在不行就逃。这些特点决定了它们逃避敌害的能力差,较易被天敌和人们捕杀,从而走向绝种。”

    有乐听了,摇头说道:“想不到它有这么不行!真是徒有虚名,那我还是放它一条生路算了。身为武圣、兵学奠基人、兵家鼻祖、百家宗师,姜太公当年骑了它去打仗,没被申公豹骑的豹子干掉,看来还真是侥幸……”

    “听说姜子牙是很厉害的,”信孝闻着茄子说道,“他女儿邑姜,是周武王姬发的王后。姜太公以杀猪卖肉为业,没事垂个钓,临老才发迹,被周文王起用。此前,身为入赘女婿,倒插门儿到岳父家中从事卖猪肉行业,却没满足于有妞泡、有肉吃,不是很爱做生意,常让老婆和女儿代劳,他闲居在家,直到七十岁还一无是处。不过他坚持努力写东西,太公留下的著作《六韬》在北宋时期就已被列为《武经七书》之一,为武学必读之书。司马迁《史记·齐太公世家》称:‘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孙武、鬼谷子、黄石公、诸葛亮等都学习并吸收了太公《六韬》的精华,后来传至我们那边,我在家里也修过这门课。家老们还邀来高斗枢的同门斗垮天之侄斗塌天为主讲教师。老师说,姜子牙后裔中以杭州厉氏家族最为著名。我不明白的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子孙姓厉?”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有乐转头说道,“姜子牙封齐建国后,相当多的时间是在镐京做周朝的太师,辅佐外孙周成王姬诵、重外孙周康王姬钊。他的大儿子齐丁公姜伋,也没有到封地治理齐国,而是一直在镐京担任虎贲之职,统领着王宫卫戍军。齐国开国后的三十余年,营丘通常由姜太公的三儿子丘穆公镇守。周康王六年,姜子牙卒于镐京,岁寿一百三十九岁,其子丁公吕伋继位。姜子牙早年只爱钓鱼,不理生意,连猪肉也不去卖,以致家里贫困,其妻马氏嫌弃姜尚,欲图离异,姜子牙劝她说:‘老伴!一把年纪了,别在这个岁数撵我出门。虽然已经七十岁还没出息,不过我仍然坚信,我有朝一日会得到荣华富贵,你可别这样做。’马氏不听劝告,终于离开了姜尚。被老伴逐出家门后,太公无处可去,唯有搭个棚在水边垂钓,眼看就快绝望的时候,周文王出现了。后来姜子牙帮助文王建立了周朝,马氏见其地位、财富都很好,于是想和姜子牙破镜重圆,但姜子牙早已经看穿了马氏的为人,就将一壶水泼在地上让马氏去捡回来,马氏只能拿回淤泥,姜子牙说:‘若言离更合,覆水已难收。’成语‘覆水难收’就是从这里来了,但我不明白的是,他怎么能活一百多岁呀,难道比到最后还是要比谁能活得更长久……”

    “确实是这样,”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在鸵鸟群里感叹道,“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我的主子就是因为能熬,熬死他的敌人,后来又复出了。遭废黜和禁锢多年后,宫里发生夺门之变,他再次复出,又当回了皇上。还召我回来,派我当公使,顺便一路考察奥斯曼动向……”

    信孝闻着茄子问道:“你什么时候当公使的?”

    “土木堡之变以前,皇上就曾随口许诺说要委派我下西洋当总兵,让我像郑和一样去给他寻找神兽。”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在鸵鸟之间回忆道,“当年我是陪伴他身边的锦衣卫千户。皇上知我了解域外风物,喜欢找我聊天。每次聊得高兴,他就爱这样随口许给我当这当那。然而也不怎么兑现,我也不好意思让他写下旨意来,硬跟他讨要官做。土木堡之变发生后,皇上遭掳,又被于谦他们废黜,还禁锢在宫内多年。历经磨难,再次复出之后,皇上从而变得沉稳踏实许多,当初随口封给我的官职,不论公使还是指挥使,一概兑现成真。可惜我的命不好,辜负了皇恩,终归潦倒至此……”

    有乐他们转面愣望,信雄小声问道:“这家伙是谁来着?”

    “皇上被俘,将近一年。瓦剌无法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又多次被明军打败,于是派人南下求和,说愿意放我主子回去。他倒是愿意放人,可是擅自僭位的景泰帝不高兴。”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唏嘘落涕道,“于谦他们拥立郕王为皇帝,年号景泰,遥尊我那被俘的主子为太上皇。景泰帝派了杨善等人前往查探,不料杨善乘机迎驾,将太上皇接回来。北狩一年的皇上,终于回来了。一轿两骑,悄然进入京师。从此被锁在南宫,整整七年。这七年里,景泰帝不但将南宫大门上锁灌铅,甚至加派锦衣卫严密看管,连食物都只能通过小洞递入。有时候,吃穿不足,导致太上皇的原配钱皇后不得不自己做些女红,托人带出去变卖,以补家用。为免有人联络被软禁的太上皇,景泰帝甚至把南宫附近的树木砍伐殆尽,让人无法藏匿。就这样,太上皇在惊恐不安之中,度过七年的软禁生涯。”

    信孝闻着茄子说道:“景泰帝在位期间,重用大臣于谦等人,治理国政,颇为有序。然而为了让自己一脉世代为君,他不但软禁明英宗,甚至于景泰三年执意废掉皇太子朱见深,换上自己的儿子朱见济。种种作为,颇让后人诟病。结果朱见济夭折,皇储之位空置。到了景泰八年,景泰帝突然病重,卧床不起。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不知道这偌大的帝国,将要由何人接掌。太监曹吉祥、武清侯石亨等人破开南宫大门,迎英宗复位,史称‘夺门之变’,又叫南宫复辟。”

    “不过英宗也没活多久,”有乐叹道,“复位八年后,他驾崩,享年三十七。”

    为人勤快的明英宗前后两次在位,共计二十二年。三十七年的人生,七年太子,十四年皇帝,八年幽禁,最后八年又当皇帝。少年不识愁滋味,肆意北征的热血,加上从皇位坠落的彷徨与身陷囹圄的恐慌,最终失而复得,勤政处事,这样的人生不可谓不复杂。

    明英宗趁着太后大寿之际给全国老年人发放福利,曾说:“爱吾老,及人之老。”明英宗不仅遵从“与民休息”的思想,在对待老人、乞丐、刑狱、赈灾济贫等方面都有作为。明国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官府都要每年发放粮食供养,九十岁以上的老人加倍,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免服任何官家差役。这是对朱元璋时代养老之策的补充。

    天顺八年正月十六,英宗遗诏,废除自明太祖开始的宫妃殉葬制度,这或许是他历经磨难之后的灵光一点。

    皇后钱氏,英宗结发妻子,得英宗一生的敬爱。可惜未能生育。宪宗即位,尊为皇太后。宪宗生母周氏,本为贵妃。生明宪宗朱见深、崇简王朱见泽、重庆公主。

    我在家中读史,对这位公主及其夫婿的事迹印象犹深。重庆公主于天顺五年下嫁周景。丈夫好学能书。英宗爱之,闲燕游幸多从。宪宗即位后,命掌宗人府事。居官廉慎,诗书之外无所好。公主事舅姑甚孝,衣履多手制,岁时拜谒如家人礼。周景每早朝,公主必亲起视饮食。她一生简朴,这位公主之贤,近世未有。

    其实明帝国的视野与胸怀曾经颇为开阔。明太祖之初,曾为交流遣使埃及,并派钦使到阿喇伯麦迦聘请精于历学专家翻译科学著作。明成祖更进一步建立旧港宣慰司、满剌加外府、苏门答腊官厂、察地港抽分所、古里官厂等贸易文化交流中心。明朝罢黜下西洋是从宣德开始,虽永乐也曾因宫殿大火停止下西洋,但下西洋船员及物料皆在沿海待命,而宣宗则是彻底的罢黜船队,使明朝成为一个四周都被包围的文明。明英宗鉴于此,正统八年,颁旨命造下西洋海船,遣下西洋和番都指挥马云再下西洋,重新联络诸国。但因沿海民变而耽搁,后英宗复辟甫数月又启动下西洋计划,张昭极力反对,下西洋逐罢。明英宗欲遣马云以开撒马儿罕道路补过,因弩温答失里恐吓逐回。

    而在我身处的万历年代,明朝与世界的来往就更多了。奥斯曼帝国亦有官员到京师寓住,欧洲教士和各国商旅常来常往。后来明朝进入崇祯年代,据我所知,他们也并没有关上大门。在气宇恢宏的战国后期“安土桃山时代”,明帝国数不清的船只在我们之间来来往往,那片广袤地方虽然隔着海,在当时我们那边的人们看来,绝不陌生。我们有许多人甚至去住在宁波一带,而那边也有不少人来我们这里居住。从堺市到清洲,甚至甲州的大山里,到处都有明朝人的身影。

    “我们下西洋的船队曾经去过很远的地方,甚至非洲的肯尼亚乡村里,据闻也有郑和那时候留下来捉长颈鹿的水手繁衍出的后代。”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在鸵鸟堆里喟叹道,“虽然没下成西洋,我也算跑得很远了。倘若这次没死在‘魁星踢斗’之阵,我打算沿着科林斯地峡前往伯罗奔尼撒半岛,顺路去奥林匹亚游览一下最早的奥林匹克竞技场……”

    信孝闻着茄子问道:“在哪儿?”

    “那边,”有个毛发稀拉的托钵家伙指点道,“不过从这里去科林斯地峡,还要好远才到。”

    “这里是哪儿来着?”长利凑过来张望,憨问于旁。“为什么先前我们不去坐船离开呀?听说湾岬那边藏有加泰罗尼亚人的商船……”

    “这儿是君士坦丁堡郊区,”毛发稀拉的托钵家伙拿着碗告知,“与金角湾毗邻的加拉塔周围筑有城墙,在历史上为防御君士坦丁堡的要地。第四次十字军东侵期间,属于威尼斯人的居住区。后来被热那亚人占领,由热那亚指派的官员行使对该居住区和拜占庭帝国境内的热那亚侨民的最高管辖之权。今年四月,奥斯曼帝国军队曾由此向君士坦丁堡发起进攻。你看那边有一片旧城墙似是被守城军队反击的炮火轰塌了……”

    “别去坐他们的船,加泰罗尼亚人不靠谱。就算打了西班牙旗也没人真敢去坐他们船走,”有个毛发拉杂的捧碗家伙摇头说道,“加泰罗尼亚被称为‘艺术的王国’,虽说艺术创作出类拔萃,但他们跟西班牙人历来相处并不融洽,不论一起凑合着过上多少年也还总想着闹分家。”

    “此时西班牙还没有完全统一,跟我们来的时候不一样。”信孝闻着茄子,在我旁边小声说道,“从拜占廷帝国灭亡再过十六年,伊莎贝尔女王的婚姻之后,西班牙才统一。再过一百来年,到了我们那时候,一度强大的西班牙实力逐渐被英格兰赶上并超越。为维持海上霸权,西班牙建立了‘无敌舰队’,最盛时舰队有千余艘舰船,横行于地中海和大洋之间。不过早在勒班托海战正面击跨奥斯曼帝国舰队那时候,西班牙战船就已经打出了名副其实的威风。”

    “在与突厥人的海战中,盘踞于马耳他岛上的医院骑士团也很厉害。”小珠子从信雄耳后转出来细声慢调的说道,“君士坦丁堡陷落之后,发生罗德岛之战,骑士团击退了奥斯曼帝国的进攻。骑士们在罗德岛的抵抗一直持续到一五二二年。罗德岛围攻战爆发,二十万突厥军队乘坐着四百艘战舰来到罗德岛,而岛上的骑士团只有七千名士兵,虽然实力对比悬殊,但骑士团依然独立坚守了六个月,突厥军队据说有五万人在战斗中丧生。最后骑士团撤出罗得岛,前往欧洲。流浪七年时间里,医院骑士团多次迁徙,居无定所。随后奉教皇克雷芒七世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的命令,医院骑士团来到马耳他岛,每年向西西里王国缴纳一元马耳他鹰币作为租金,借地居住,建立骑士国家。突厥人对骑士团的卷土重来显然很不安,随后派遣大军进攻马耳他。这场大战一开始和上次在罗德岛的大战很相似:骑士团苦苦支撑,绝大多数城市都被摧毁,骑士团成员有一半战死。就在骑士团眼看要支撑不住时,从西班牙来了一支援军,战场局势顿时扭转,突厥军队仓惶撤退,损失达到三万余人。这次大胜使马耳他骑士团国获得了一段时期的和平局面。到了一五七一年,突厥人自以为海军发展得差不多了,再次起兵,企图消灭骑士团。不过这次他们败得更惨:还没到马耳他,在海上就遇上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突厥舰队几乎全被击沉或俘虏。此后马耳他骑士团国进入鼎盛时期,帆上标有马耳他八角十字的战船在地中海横行无阻。”

    信雄发出甜嫩之声,在旁愣问:“我们为什么要扯这样远?”长利亦自不安道:“对呀,再扯下去,不赶快救援,只怕信照在那边都死硬了。”

    “就是呀,”小珠子在信雄肩头蹦跳着急催道,“赶快去帮帮那个微须骑士,不要让他死掉。以免以后的历史出岔子……”

    “你着什么急呀?”有乐纳闷道,“信照是我哥,微须骑士又是哪棵葱?就算少了他,也会有别人去做事,历史的脉络照样不至于断掉,又能出什么岔子?”

    “有了他这号人一直在牵头,屡败屡战,信念不改,持久努力使骑士团始终凝聚不散,才能熬到第一次‘神圣同盟’的成功缔结。”小珠子蹦跳道,“有了第一次,又有第二次。虽然第二次‘神圣同盟’名声不佳,但最重要是第三次。由于人类走上灭亡之途,残余的骑士团和托钵僧找我们联手形成了第三次‘神圣同盟’,想知道最后关头的结盟有多要紧,一起去撞个墙就晓得了。”

    “撞就撞,”有乐拉着我们说道,“这边就有半堵尚未完全倒塌的旧墙……哎呀,谁急着推我头撞过来?”

    “看!”小珠子说道,“仙宫。”

    “哇啊,怎么看上去像个道观呀?”有乐惊叫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倒立的道观。”信孝歪着头觑视道,“巨大而宏伟,悬浮在夜空,充满了说不出的诡异。”

    “就是像个‘真仙观’,”有乐纳闷道,“我以前见过画像里有这种造型的道观。中原的修道之士搞什么‘羽化飞升’秘术,送了我一幅画里有此般形状之物,然而并非倒悬空中。这里是哪儿呀?”

    “炼金术士号。”小珠子说道,“当下位置在‘仙后座’,时为人类世界灭亡后的一亿七千万年。我们征服了虫族星群,接着打去了‘蛇蟒星际’才转回来,准备围歼‘仙班’,却扑了个空。好不容易寻到了巢穴,没找到它们踪影,不知去哪里了……”

    信孝闻着茄子,惑问:“蛇蟒星际是什么呀?”

    “充满了蛇蝎的地方,”小珠子说道,“形状一半像蝎一半像蛇的巨蟒成群,很恶心!据说完全变异之前,它们的祖先属于半机械半生物体,上半身像人,腰以下像蛇。它们族群里有个名叫‘娲’的圣女,和她那个名叫‘伏’或者‘羲’的同胞兄弟在灾变发生之际逃离,穿越时空的载具出了岔子,却坠落在苗疆那边。叛变的巫师追过来继续闹腾,还把天捅出个后世人们以为的窟窿,其实是连接另一个世界的口子打开了没关闭,那边的祸水纷纷涌入。眼见要危及这个新世界,蛇身女不惜毁掉了自己乘坐的越空飞梭,撞闭了那个缺口。她不顾伤重垂危,留下了一批新的生命种子。当然这也许只是传说,不过那边跟着跑过来的一条变异的巨蛇也留下了,悄悄藏了起来。也有传闻说那条蛇就是完全变异后的‘伏羲’……”

    有乐听得睁大了眼睛,信雄在旁却发出嘀咕:“我好害怕,想要回家。”

    “这里处处透着古意斑驳,瞅着不像是你们那个年代新造的东西。”有乐转悠道,“哪儿弄来的?”

    “此是我哥哥发现的古老之物。”小珠子说道,“他临死的时候指引我们找到它,命名为‘炼金术士号’的这艘星舰成为一切的开始。”

    “谅你们也造不出来,”有乐低哂一句,忽有所见,瞥觑映壁晃过之影,讶然道,“某些鬼鬼祟祟、形迹可疑的捧碗之影如何竟会让我感觉透着说不出的眼熟和似曾相识的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