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鱼幼薇汇合后,接下来众人便马不停蹄地直奔江南道而去,一路之上,倒也没有再生是非。
这些时日中,较少住在大城里的闹市通衢,要么是在荒郊野地宿营,要么就是住在一些北凉军旧部的城外私宅。
众人每晚都会见到青罡冲牛斗,世子殿下离去时往往是衣衫整洁,回来时就满身尘土衣不蔽体,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盛了。
这就般出青州过豫州达泱州,行驶过了青泱两州交界的唐宋郡,离目的地江南道湖亭郡便只隔了一个雄宝郡了,而驿道两旁的槐树也换成了杨柳,一眼望去,满目尽是让人心旷神怡的柔和绿意。
与方牧野并骑而行的徐凤年一脸讥笑,说道:“江南风景虽然如画,可民风终究是远不如我们北凉那样彪悍尚武,凉州那里连女子都擅长骑马射箭,可这里的男人,连君子六艺中的射御两项都比不上我们北凉的女子。前些年据说一位出身北凉官宦的女子嫁到江南,有一日与夫君游历山水,遇见一伙剪径蟊贼,结果男人躲起来泣不成声,竟是她亲自上阵抽刀,传为笑谈。”
方牧野轻声笑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里的人,舞枪弄棒或许不行,但舞文弄墨还是可以的。”
他语气平淡,徐凤年也听不出他到底是在夸赞还是在嘲讽,撇了撇嘴道:“我们马上就能见识见识这帮舞文弄墨功夫号称天下一流的江南道德君子了。”
方牧野可以清晰感受到,自从进入泱州以后,徐凤年就透着一股桀骜戾气,就像说到道德君子四字时,更是双手握刀,杀机重重。
方牧野自是知道其中缘由,徐凤年的大姐徐脂虎嫁到江南卢家以后,只因丈夫暴毙和自身作风放浪,可没少遭受诋毁排挤,被辱骂为荡妇,千夫所指,知道此事的徐凤年心里可是憋着一股气的。
又过了两日,方牧野一行人终于到了湖亭郡阳城之外。
看着前方愈近愈显高大的城墙,徐凤年对身后策马缓行的宁峨眉说道:“宁将军,召集凤字营,一同入城。”
宁峨眉神情一动,寻常情况下凤字营都保持一里地距离,不过看今日世子的意思,这是要拉开架势入城了。
“是,世子。”宁峨眉应了一声,掉转马头,往回奔去。
不多时,官道上尘土飞扬,响起让人胸闷的铁骑声,宁峨眉率领着气焰彪炳的一百凤字营轻骑疾速而来。
徐凤年向方牧野说道:“温华,咱们走。”说完猛地一夹马腹,向城门冲去。
方牧野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大猫,大猫立马撒开脚丫子跑了起来,速度竟然不比徐凤年的那匹西域名驹慢上分毫。
城门守卫和拿路引入城的商贾百姓都不约而同被浩大的声势吸引,纷纷投目望去。
乖乖,那青衣公子哥骑的大猫是什么异兽,怎的这般巨大凶猛,该不会伤人的吧?
还有那白袍公子哥骑的马,也了不得啊,阳城大大小小的官老爷都没这样的坐骑吧?
而那城门小尉和几个卫卒的神情却变得凝重起来,只因这二人身后有一队旗帜不明的陌生骁骑冲刺而来。
迫于职责所在,城门小尉本想阻拦问询,不料迈出脚步刚要出声,一物横空掠来,气势如惊鸿贯日,斜插入他身前青石板地面中,轰然作响,定睛一看,是一柄军伍战阵上极为罕见的乌黑大戟,他若是再多上前一步,就要被这大戟刺出个大窟窿,顿时吓得呆若木鸡,两股发抖。
这可是大戟啊,武将提戟,王朝号称甲士百万,敢耍大戟的能有几人?自己一个小尉出什么头,活腻了不成?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白马白袍的公子哥和天青色长袍骑着凶猛大猫的年轻公子已经穿过城门,接着是一名威武将军率着百名轻骑紧随其后,那名将军经过他身前时还顺势抽走了卜字大戟。
直到这支擅闯阳城城门的骑队不见踪影,大气不敢出的所有人才总算如释重负。
入城后,徐凤年向宁峨眉吩咐道:“去找个人问问,卢家怎么走。”
方牧野笑道:“姓徐的,我们不等一下后面的马车吗?”
徐凤年摇了摇头:“我先去找我大姐,让他们后面会和就好。”
就在这时,舒羞驱马加速跟了上来,叫道:“世子。”
徐凤年问道:“怎么了?”
舒羞柔声道:“李前辈说他肚子饿了。”
徐凤年皱了皱眉头,舒展后点头道:“也是,这一路舟车劳顿,确实辛苦了,那先不着急,找个酒家大家吃饱喝足了之后,再去卢家。”
众人到了前头的一座酒楼,酒楼伙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赶忙精明利索地跑出酒楼招呼这帮贵客。
凤字营在路旁停马不动,方牧野、徐凤年、宁峨眉、舒羞四人没等李淳罡他们,先随着伙计上了二楼。
这里生意火爆,宾客如云,高谈阔论之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四人才刚落座,让那伙计去弄些酒楼拿手的酒菜,就听到了隔壁不算小声的窃窃私语。
“二位,我听说啊,北凉那腹中空空的世子,过几天要来咱们阳城探望他大姐。”
“这对姐弟,一个是不学无术,一个是不知廉耻,还真是一类人呐。”
“我听说啊,这诚斋先生的夫人将徐脂虎骂作是两脚香炉,这个说法,委实妙不可言,哈哈哈。”
香炉多孔,隐喻荡妇,用来骂女人,实在是极为恶毒了。
宁峨眉一听有人如此辱骂北凉长郡主,立马就要拍案而起,欲去寻那几人麻烦,徐凤年却是面沉如水地将他阻止了下来,想听听那些人接下来究竟还会说出些什么来。
“这件事啊,京城都知道了。”
“你是有所不知啊,在宫里有个娘娘,跟诚斋先生的夫人是同族,按辈分算啊,娘娘叫她一声侄女。”
“徐脂虎这寡妇那般浪荡,他卢家这点脸面,往哪放啊,哈哈哈……”
听到这里,徐凤年豁然起身,走到那一桌前,拔刀将一整张桌子劈成两半,平静道:“卢家的事儿,说给我听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