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芷听到王林二字,笑道:“好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还没去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景兰舟奇道:“怎么顾师姐认得此人么?”顾青芷道:“岂止认识,几天前还刚同他打过一架。这人手段狠毒,于侍郎家人落入他手必无幸理。”
景兰舟道:“我急托江湖朋友前往打听,王林一行离了武昌后先奔襄阳府而去,之后才折转北归。幸好这伙人沿途索贿滋事、鱼肉乡里,走得极是缓慢,昨日刚刚抵达襄阳。只要能在他们前头赶到开封,当可设计力保于家上下无恙。”
骆玉书叹道:“老贼果然奸险!他知于侍郎下狱的罪名本已十分牵强,若再公然收治其家属,必难脱滥刑专权之嫌,便出此毒计,好将自己撇个干净。锦衣卫如此无法无天,竟欲闯入巡抚衙门行凶,实是骇人听闻,于大人柱石之臣、人所共敬,绝不能让老贼奸谋得逞。景兄,我二人本就要前往开封,便同你一齐去会会王林如何?”
景兰舟道:“骆兄在朝为官,得罪了王振一党只恐多有不便。小弟虽然不才,区区一个王林也还应付得来。”骆玉书摆手道:“承景兄挂心,在下却早已将这伙鹰犬得罪遍了。”景兰舟奇道:“适才听王山言语,他和兄台似是过节不小,不知这当中有何情由?”
骆玉书缓缓道:“三年前我因事进京,适逢王山伙同叔父王振诬陷大理寺少卿薛瑄审案受贿一事。薛少卿原本论罪当诛,幸得王振府中一老仆与其同乡,替薛大人跪泣求情,方得免死罢官。此事骆某只遥作声援,愧未出力,不料那王山与薛少卿积怨甚深,不知怎地竟迁怒于我,约骆某于京郊比试功夫。”景兰舟笑道:“听闻王山对自己武功极是自负,总因骆兄家世渊深,这才树大招风。”
骆玉书道:“王山是陕西凤翔府龙门剑派的高手,一手龙须软剑使得出神入化,造诣早在其师无争道人之上。王振这两个侄子都是杰出的练武之才,可惜皆是心术不正、趋炎附势的小人。我当时一来年轻气盛,二来也想教训下阉竖走狗,便即前往赴约。这人武功着实不低,我同他激战多时,最后在其胸口印了一掌,打得他咳血而去。王山人品虽然低劣,行事倒也干脆,此后未再寻衅。”景兰舟道:“想是他知道师兄手下留情,又不能像对付于大人那样拿兄台家小泄恨,一时便也不了了之。但我观此人面相攒眉钩鼻,乃是心胸狭隘的小人,骆兄日后还须谨细提防。”
顾青芷道:“景师兄放一百个心,这王山三年前便是骆大哥手下败将,如今更不足虑;况且我跟那王林还有些旧怨未了,正要找他们算账。”景兰舟抚掌笑道:“妙极,其实以二位的功夫,又怎会畏惧王党?这倒是我多心了,景某替于侍郎一家谢过两位盛情。”当下由骆玉书会了饭钞,三人步出酒馆。
顾青芷见景兰舟骑的是一匹大青骡,不禁觉得好笑。景兰舟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骡子,笑道:“此骡是关中驴同河曲马杂配所生,速度虽然不快,却胜在后劲绵长,足可日行两百里,虽不似两位的坐骑这般神骏,比之普通驽马倒还略合在下脾胃些。”骆玉书笑道:“原来景兄也是懂马之人。”
三人出了府城,向北并辔谈笑而行。景兰舟忽问:“适才听骆兄提及瓦剌细作暗中勾结无为教之事,不知可是实情?”骆玉书知顾东关择徒向对人品资质考查极严,景兰舟既为他入室弟子,必是行止端方之士,树海之事若对其有所隐讳,倒显得生疏了两家数十年的情谊,当下将前后经过详细同他说了。景兰舟叹道:“怪不到恩师常叹自己没福,成天价称赞骆老前辈有位不可多得的贤孙,今日一见,果然是义胆忠肝、匡国之才。”
骆玉书笑道:“景兄言重了。顾老前辈二十年不曾收徒,惟兄台一人得蒙青眼,龙翰凤翼,不言而喻。”景兰舟大笑道:“景某资质愚钝,这些年来可没少惹恩师生气,总算他老人家身子骨尚属健旺,还没被我气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