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枫楼点头道:“这玉蟾剑法单是将两仪剑阵学至纯熟,便几乎与你武功旗鼓相当,你干娘找了十二个人来练,不嫌太多了些么?”冼清让沉吟道:“干娘曾经说过,十二妙使是她苦心筛汰而得的资质出众之人,她们几个自幼练剑,如今皆已习成玉蟾剑谱中的两仪剑法。只是干娘病故之前又言,这十二人中终究未见天分奇高者,将来其中是否能有四人脱颖而出练成四象剑阵,可就不大好说;可见要想由两仪剑法更进一步,那是难上加难。想来正是因此之故,干娘才要多找些人来练。”
苏枫楼抚须笑道:“十二妙使剑法高明,倘若她们日后心生不服,竟要一齐反你,你又如何应付?”冼清让微微一笑,道:“本教峻节五老武功皆远胜于我,本座就算要操这份闲心,也轮不着十二妙使啊。”苏枫楼叹道:“这话不错,你干娘在日尚能镇得住这些耆宿,以你的武功资历,他们自然难以心服。其实唐老宫主当年安排十二妙使练这玉蟾剑法,却另有一番深意。”冼清让动容道:“哦?晚辈愿闻其详。”
苏枫楼轻咳一声,道:“你干娘从没跟你说过的事么?”冼清让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疑惑。苏枫楼道:“乃是本集唐宋两朝绝顶武学之大成的奇书,成书者已不可考,想来多半是宋元交际时人。此书囊括了唐宋六百年间中原武林诸般绝学,便是辽人、金人的上乘武功,书中亦颇有涉猎,那‘玉蟾剑法’不过是心禅中所载一门绝技而已。”冼清让闻言一惊,心道:“玉蟾剑谱已是本教瑰宝,照这般说,比之竟只是沧海一粟?”
苏枫楼接着道:“这玉蟾剑法中的两仪剑阵倒也不算难学,只是须得两名天资颖悟之人自童龀时练起,方能做到心意相通、璧合珠连;若是成年之后再练,总不似孩童般心无杂念,相互间剑招配合便难臻妙境。但就算练剑之人天分再高,待练成两仪剑法总已至志学及笄之年,心境既不如蒙童之纯,再练四象剑阵便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四象剑阵的步法方位较之两仪剑法繁复十倍,就算你已将剑阵练得纯熟无比,但招数终究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倘若敌人也是名绝顶高手,只须逼得剑阵中一人脚步招式略有毫厘差池,其余三人也须即刻随之应变,但凡任一人稍稍出点差错,剑阵立时便被攻破,这可比两仪剑法仅仅二人配合要难得多了。当年全真南宗海琼祖师创下这套剑法,单论心智才学固是旷世罕有,但倘若世上最终竟无人能够练成四象、八卦剑阵,不免有纸上谈兵之嫌。”
景兰舟皱眉道:“白真人才贯古今,难道竟未想到此节?”苏枫楼笑道:“人力有时而穷,海琼祖师能呕心沥血创出这玉蟾剑谱,已是古今难求的大智慧,我等常人怎好再妄加苛求?然而山外有山,编修的那位武林前辈却另辟蹊径,发现了能将‘玉蟾剑法’威力发挥到极致的一个大秘密。”冼清让与景兰舟同时问道:“甚么秘密?”
苏枫楼顿了一顿,缓缓道:“那位武林高人编纂之时,自会试练书中收罗的武功,虽则心禅所载森罗万象,势必不能尽数学成,但这位前辈乃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一生所学已远较寻常高手为多,加之编书时细校文字,就算不及亲自修习,道理却能懂个七八分。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其人练功时偶然发觉只须将玉蟾剑法同心禅中一套轻功步法配合使用,便是独自一人施展,也能生出两仪、四象剑阵之奇效。心禅中尚有一部内功心法,与这套剑法、步法更是天作之合,练成后可达心随意动、了无滞钝之境,便是一人祭出八卦剑阵也未必不能。当初创下这三门功夫之人年岁相差不啻百年,各自的武功派别又皆大不相同,但这三门功夫凑在一起竟有如斯神效,便如天授地设一般,可见武学之道练到极致,那都是一通百通、融会贯穿的。”
景兰舟听得如痴如醉,问道:“苏前辈,不知那步法和内功是甚么来头?”苏枫楼道:“那步法叫‘烟霞澹月步’,乃是唐代一位高人所创,名字虽起得潇洒,却蕴含河洛八卦之至理,记录在心禅下册之中;内功唤作‘秋蝉功’,本算不得甚么太了不起的功夫,不过是用来练习腹语之术,编写心禅那位前辈之所以录入这门内功,原本只因其运气法门颇为独特,不愿该门功夫就此失传;谁知其后发觉运用秋蝉功的内力施展烟霞澹月步,竟能使周身真气豁然贯通,三五尺内趋退若神,宛如拥有好几个分身一般,再配合玉蟾剑谱的神妙剑招,足以达到前人不敢窥测的武学境界。你干娘当年找来十二名聪慧女童来练玉蟾剑法,原是想验证这剑谱是否真如传说般神奇,倘若练来果真厉害无比,她定会设法找齐另两门武功要诀供你修习。之所以不让你先练,一来若无内功步法相辅,玉蟾剑法一人独练无用;若再找一人同你对练,又须年纪禀赋与你相仿,于你接任宫主之位不利。”
冼清让闻言沉吟半晌,暗忖:“原来干娘苦心孤诣若此。”蹙眉道:“前辈所言固使晚辈别见洞天,只是小女子自行走江湖以来,从未听说一书的名头,世上若真有此等神妙玄奥的武学秘笈,难道不应人尽皆知?为何干娘竟从未提过?”苏枫楼哈哈笑道:“你干娘不是不知,只没跟你说而已。倘若这事传开,被五老之辈知晓有此奇书,任谁抢头一步捷足先登,还会将这秘笈交给你么?”冼清让闻言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