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酋忽向冼清让藏身处躬身行礼道:“属下青莲护法尊者祝酋,未知宫主驾到,有失迎迓,深望恕罪。”冼清让心中微微一惊,自墙上飘然而落,道:“不必多礼。比来多闻尊者大名,今日得会,实慰我心。”祝酋道:“属下本当早至宫主座前参谒,孰料日前本教大叛徒松竹二老卒然现身,祝某身负老宫主遗命,誓要将陈李二人首级带回老宫主坟前亲奠以儆效尤,故而未能早来奉令,还望宫主宥恕。”
冼清让笑道:“本座继任宫主之位已两岁有余,尊者始终深藏不露,为教韬晦忧劳至此,着实可敬。”祝酋见她言语不善,笑道:“属下当年出任青莲尊者一职,乃是受了老宫主密令,教中上下无人知晓。其后老宫主遽然身故,未及向宫主及教众宣谕属下身分,属下自惧见疑,故作南山之隐,两年来光阴虚掷、未立寸功,委实顾影惭形。”
冼清让皱眉道:“干娘是何时任命你为本教青莲尊者?”祝酋道:“启禀宫主,那是正统六年秋天之事。”冼清让点头道:“唔,距今也已快五年了。那阁下又是几时加入的无为宫?本座自小在教中长大,为何从未听说你的名头?”祝酋答道:“属下正是那一年入的教。”冼清让惊道:“难道你甫一入教,便做了本教的青莲尊者?”祝酋笑道:“正是如此。”
冼清让闻言默然不语,心中暗道:“青红护法尊者乃教中显职,权位仅次于宫主及五老,犹胜于当年的九曜坛主,要想一入教便坐得这个位子,除非是武林中的成名高手。祝酋年纪轻轻,在江湖上又无甚名头,纵使武功不低,怎会如此受干娘器重?”
祝酋见冼清让面露犹疑,笑道:“宫主无须多心,老宫主既欲安排属下暗中察探诸位长老坛主行止,又怎能起用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祝某不过江湖中一无名小卒,却是因缘际会,得老宫主委以腹心之任,无一日不思图报。当年老宫主卧病在床,已料知松竹二老生有异心,必将不承遗命,同属下定计要将二人除去,不料松月台上仍被二老走脱。此乃属下生平恨事,祝某当日立下重誓,务要替老宫主完成遗愿,方不负其知遇之恩。”
冼清让沉吟片刻,道:“本座另有一事相询,还望尊者照实作答。”祝酋道:“宫主但管吩咐,属下决无遮瞒。”冼清让目光闪动,缓缓道:“干娘有没有叫你暗中刺探过我?”
祝酋闻言一怔,道:“老宫主和宫主虽非血亲,但宫主一出生即由老宫主抚养长大,同亲生母女又有何异?老宫主之所以命属下监视教内诸人,便因担心教中或有对宫主不利之举,以起杜渐防萌之效,宫主切勿多心。”
冼清让轻轻叹道:“那就好。干娘待我恩重如山,我尚未来得及好好报答于她,她老人家便即撒手仙游,风树之悲,不外如是。”指着景兰舟道:“这位景兰舟景公子,你跟他是早已相熟的了?”
祝酋笑道:“属下与景少侠虽说相识日短,却是清风明月,惠子知我。宫主此番与景兄一道来到苏州,可也是来寻施和浦的师父么?”冼清让点头道:“不错,人家要请林大夫去河南瞧病,你却要将人带回南昌王府,这可怎么办好?”祝酋笑道:“那自然是救人要紧。待找到林岳泰后,属下愿先行护送他前往河南给骆二小姐治伤,尔后林大夫若肯屈尊移步,再去王府不迟。”
景兰舟道:“祝兄,在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祝酋笑道:“景兄何出此言?但讲无妨。”景兰舟道:“祝兄曾说与‘铁燕银枪’乃是至交好友,景某今日观之,只怕此言有些不尽不实。”祝酋哈哈笑道:“我与邵大哥初交之时,确是披肝沥胆、推诚相待;但祝某既身在无为宫,其后有些私隐之事相求邵大哥帮忙,邵大哥虽不情愿,却也拉不下面皮回绝小弟,如此一来二去,不免稍存芥蒂,今日却让兄台见笑了。”
景兰舟摇头道:“邵燕堂在江南成名已久,也是浸淫武林几十年的老江湖了,倘若祝兄所求之事当真非其所愿,有甚么不好回绝?景某适才无意间听到兄台与邵大侠一番说话,只怕他是有甚么把柄握在阁下手中。”祝酋笑道:“景兄硬要这般说,在下也无可奈何。想必兄台方才也已听见,祝某从未逼迫邵大哥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自问无愧于心,亦毋须向旁人交代。”
冼清让忽道:“你让邵燕堂替本教做些甚么事?眼下是我以宫主之名相询,尊者不可掩瞒。”祝酋目光闪动,道:“此事非出于老宫主之命,恕属下无可奉告,冒渎之处,望乞宫主见谅。”冼清让缓缓道:“你身为本教部属,多怀暗室私心,兼以遮瞒不报,已是犯了教规。”祝酋哈哈笑道:“属下对本教一点忠心,日月可鉴。自老宫主急病弃世,祝某不见天日二载有余,若非梅长老将我查了出来,有谁肯信属下是本教的青莲尊者?如此说来,我该当多谢梅老才对。”
冼清让闻言默然不语,心道:“祝酋当年暗中领受干娘密令,与我未有一言一面之交,听他此刻语气桀骜不驯,将来怎肯服我?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假以时日难保不又成为陈李之属,与其养虎贻患,不如趁此机会除之。”心念既起,眼中便露杀机。
祝酋见状心中一惊,暗道:“方才桑慕华要下手杀我,景兰舟决不会袖手旁观,如冼宫主此际朝我出手,不知他会否阻拦?”心下稍一转念,忽从怀中掏出火褶一吹,只见漆黑中火光一亮,飞扬出数点火星。冼景二人嗅到火褶上隐隐传来一阵香气,霎时便觉手足绵软,不禁俱各失色。